花槐
发表于 1个月前 修改于 1个月前
柳卿闻言瞳孔骤缩,脚下一滑竟是直接跌坐在地,小常只当他不小心连忙来扶,见柳卿面色煞白,以为他摔得疼了,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平地也能摔,没事吧?是不是崴着脚了?”
柳卿死死咬了唇才勉强将这句嫣然所带来的冲击压下,他心中苦涩几乎丧失了呼吸的能力,神色恍惚盯着小常看了好一会,柳卿唇瓣轻颤却是再没能问出什么话语。名字里的一个然字足以说明很多事情,福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和他小心翼翼揣在心底的女子说上几句话,柳卿应当为福王高兴才是,应该高兴……才是……
必然也不能现在去福王面前碍眼,柳卿不知如何自处,慌慌张张挣脱小常扶着他的手,颤声道,“柳儿……柳儿再去前面……等等,等等再……”
小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心直口快想不了弯弯绕的心思,还觉得柳卿有点儿不知好歹,都说了王爷不想应付也得应付,柳卿怎么不为王爷想想呢……小常心里的秤到底还是偏着沈铖的,便只是叮嘱柳卿不要走远,没有跟上。
柳卿低着头一路疾走,等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才发现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柳卿踉踉跄跄勉强站稳,虽是气喘吁吁眼眶胀烫,眼中的湿意却是欲落不足。
他从来就没有过痴心妄想,能够待在沈铖身边伺候服侍已是天大的恩宠,柳卿从不觉得,这份恩宠会只赐予他一个人。不是嫣然也会有娉婷,又可能是盈盈或者兰芝,这世界上高门贵女数不胜数,各个蕙质兰心清丽脱俗,最后王爷身边不管是哪一个,还是哪几个,都不会有他柳卿的位置。
眼下柳卿不能理解的是,明明从来就没有奢望,却为什么这般堵得厉害?
柳卿眉头紧紧蹙着,抬手捂住自己心口,他满脑子都是沈铖和那位名叫嫣然的小姐相谈甚欢的画面,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对王爷来说其实好得很。
柳卿咬唇嘴角下瞥,心里很酸,很涩,还很疼,而且除了憋闷意外,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驱使他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转身就跑,甚至有个冲动,他再也不想被福王这样那样了。
下一瞬自然是被自己这惊世骇俗的念头吓到,这种事柳卿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莫名一阵内疚心虚,柳卿觉得不能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闭眼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收拾了乱七八糟的情绪,又匆匆往回走去。
因为柳卿心不在焉,从羊肠小路冲到主路上的时候,不小心就撞到了什么人,听得一身哎哟,被他撞到的人,身子比他软比他轻,柳卿倒退半步站稳,条件反射慌慌张张低头躬身,听见一个小丫鬟气急败坏的声音,“哪来的野丫头!都不看路的吗!”
柳卿一叠声蚊子哼般的对不起脱口而出,那小丫鬟还想数落,却听得另外一个更温柔的女声道,“算了,撞了一下不打紧,她也不是故意的,所幸大家都没事。”
那小丫头还气哼哼地说柳卿没有半分礼数,就是个野丫头,被他撞了的那位小姐是个好脾气的,反倒是问柳卿有没有伤着。柳卿连忙摇头,不经意余光瞥了她一眼,才发现赫然就是刚刚跟沈铖说话的那位孟嫣然!
柳卿心中蓦地一紧,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一埋头绕开两人,头也不回地跑了,边跑还边听得身后那个小丫鬟气不过,又骂了他一声该死的野丫头!
待到身后的声音听不见了,周围也没什么人了,柳卿才渐渐停了脚步,他仍旧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翠色的土里土气的丫鬟裙,越发自惭形秽起来,他其实连个野丫头都不如,哪儿比得上人家清清白白,讨人喜欢……
兀自黯然失落的时候,听见有人唤他卿卿,柳卿眼皮一条心中咯噔,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要逃跑,脚步却紧紧黏在地面上不听使唤,反而愣愣抬头循声望去。
视线相交的那一瞬,沈铖眼底漾出了明媚的笑意,硬生生叫柳卿瞧着近乎失神,柳卿有些局促地将掌心里的冷汗蹭在衣服上,就那么站着,站着,直到被沈铖搂了满怀。福王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宠溺地问他,“跑到哪里去了?叫本王好找。”柳卿顺势偎进沈铖怀里,不着痕迹悄悄攥紧福王的衣服,摇摇头一言不发。
沈铖已经从小常那里知道,柳卿是见到他和别的女子说话之后又跑开的,此刻抬手揉了揉柳卿的脑袋,沈铖心中暗爽,脸上也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
吃醋好,非常好。他是真的有点期待,吃醋的小鹌鹑,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74
他哪儿有生气!他哪儿有不理人!
花槐
发表于 1个月前 修改于 1个月前
沈铖佯装没有留意到柳卿的反常,带着人去其他地方凑热闹,七夕民间的习俗种类繁多,午后开始集市上也是很热闹的,不过小鹌鹑一直兴致不高,抿唇低头,一路都不曾往车外看去。
沈铖吩咐下人驾车去郊外,终是坐到柳卿身边把人搂了,小鹌鹑身子瞬间有点僵硬,却立刻又放松下来,软软靠进他怀里。沈铖亲了亲柳卿的脸颊,明知故问,“卿卿这是怎么了?”
柳卿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摇头,沈铖勾了勾唇角也不着急,顺着脸颊一直吻到柳卿颈窝里去,“卿卿不肯说,本王可是要使些非常手段了……”
沈铖的一个吻都能让柳卿浑身酥软,若是以往,柳卿虽然不好意思,却也只会欲拒还迎地轻轻推拒,再软糯糯唤上一声王爷……现下柳卿却只因着那阵颤栗浑身僵硬,眼角轻轻一抽,用了十足的力气去推人,大有一份抵死不从的架势。
别说沈铖明显怔愣,就连柳卿都被自己这举动给惊到了,他不是,他没有……他只是闻到了王爷身上好像有胭脂味儿……柳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抬手一下子攥紧沈铖的袖子,动了动唇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福王一点儿也没恼,反倒是帮他理了理略微散乱的发丝,还回给柳卿一个笑容,“青天白日,又是外面,是本王唐突了。”
柳卿连忙摇头,沈铖却不等他再说什么,撩开帘子又吩咐驾车的下人,路过酒楼先停一停。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或者说,是柳卿单方面如坐针毡起来,这是他头一次拒绝,还拒绝的是铖哥哥!柳卿现在简直混乱不堪,王爷都要有别人了,他怎么还能把恩宠往外推!
他一个不男不女的倌儿,不清白不干净,没才情又卑贱,也就下面生了个淫窍可以取悦王爷,哪儿来的勇气和脸面去拒绝呢?!再看沈铖气定神闲不愠不恼的样子看起来不辨喜怒,柳卿心下慌得厉害,一点一点挪去沈铖身边,抬手直接就往王爷胯间摸去。
沈铖又是一愣,一把捏了柳卿的腕子,眼底都是询问,柳卿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开口声音都是带着哭腔的,“王爷……”
这时候马车减速渐渐停了下来,沈铖把人稳住了,用指腹揉了揉小鹌鹑通红的眼角,“饿了没?先吃饭……”不待他反驳沈铖先撩起车帘,柳卿一看外面人声鼎沸,连忙收了情绪,低眉顺眼紧紧跟在了沈铖身后。
找了个雅间两人落座,连小常都只站在门外守着,福王对他一如既往,就仿佛刚刚那个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柳卿却是心神不宁,食不知味把夹到他碗中的菜往嘴里塞。沈铖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哀怨的神色,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抢过柳卿手里的饭碗,拿了帕子来给他唇上的油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这碗里下了什么药,让卿卿如此食难下咽。”
柳卿含了一口饭菜也不知该不该嚼,鼓着腮帮子眼角就是一红,沈铖拉着他面对面坐了,歪头打量了他好一会,“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要不吐了,然后好好想想,再跟我说,为什么伤心。”
小鹌鹑像个提线木偶,一吸鼻子乖乖地又咀嚼起来,一边嚼眼泪一边憋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滑,直直挂在下巴尖儿,沈铖伸手接了,将那点湿漉漉拈在指尖细细搓了,柔声道,“好卿卿,莫叫铖哥哥再心疼了。”
柳卿闻言眼泪掉得更急,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儿似的哽咽出声,沈铖换了条干净的帕子温柔又耐心地给他擦,“说出来就痛快了,你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柳卿揪着沈铖袖子抽噎,好半晌断断续续开了口,“柳儿……不该……呜……不该,拒绝……拒绝王爷……王爷别,别生气……”说两个字哭喘几下,上气不接下气的,沈铖倒了杯茶水小口喂给柳卿,“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柳卿不答,埋头还在抽泣,沈铖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再说什么应该不应该,卿卿不想要,就是天大的道理。”
柳卿鼓了鼓被拧得有些疼的腮帮子,小声争辩,“没有不想要……”
沈铖却不接他这一茬,“那你跟我生什么气?不许摇头不许骗人,若不是生气,卿卿怎么一路都不理人?”
他哪儿有生气!他哪儿有不理人!明明是王爷,要有别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闹起了小性子,柳卿却明白他这卑劣的心思实在见不得人,本能地违拗了福王的意思,说谎的话语脱口而出,“柳儿害怕……呜……柳儿只是害怕……”
沈铖挑了挑眉心想好像和自己的预期不太一样?怕什么?难道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小鹌鹑又被欺负了?这时候柳卿倾身偎进他怀里,惊惶无措抖抖瑟瑟,“柳儿求签……给王爷……是凶……大凶……呜……”
这个回答确实让沈铖愣了愣,竟然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他和别的女子说话?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失落,这点情绪随即被涌上来的暖意给冲散,沈铖抚着柳卿的背心,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傻卿卿……”
就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弄得他的小鹌鹑白白哭这一场,沈铖想了想笑道,“七夕自然是求姻缘的,你求其他当然不准!不信,明天我们再求一次,一定是上上签。”
其实也不完全是骗人,柳卿确实也为这件事深深地担忧着,听沈铖这般说,竟是觉得很有道理,不知不觉止了哭,下意识抬头去看沈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眼里的希冀不要太明显,真的吗?
沈铖吻了吻他湿乎乎的睫毛,也不答话,神神秘秘从袖口里摸了一样东西,塞到小鹌鹑手中,柳卿低头去看,是一根写着大吉的签,沈铖这时候凑到他耳边温声耳语,“本王倒是求了个姻缘的上上签。”
柳卿心中一涩眼神微闪,沈铖当他是不好意思,笑着又抿了抿他的耳垂,捏着柳卿的手让他把签文攥好,“交给卿卿了,要好好保管。”
75
这叫恃宠而骄,你就该好好学学!
花槐
发表于 1个月前 修改于 1个月前
手中木质的一根小签子没来由极其膈手,柳卿心下五味陈杂,任由情绪翻涌了一会,到底还是自己用力捏紧了那根写着大吉的签子,不管王爷求的是和哪家姑娘的姻缘,他都不能辜负王爷的信任才是。
沈铖笑着看他宝贝似的把东西贴着心口收了,又吻了吻他粉嫩的脸颊,“傻卿卿,其实你信佛祖神明,倒不如信本王才是,你想要的,求的,只要跟本王说,绝对现在立刻就能满足你,又有哪个神佛能比本王还灵?”
柳卿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下生出浓浓的不安,他也不是多信这些东西,应该说,在曾经那些就算祈祷也从未得到解脱的日子里,柳卿早就不信了。但沈铖的话语总让他感觉不太好,不是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吗?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柳卿紧张兮兮地抬手去捂沈铖的嘴,没有意外又被吻了掌心,柳卿脸颊微红,因着这暧昧的小气氛,暂且忘记了心中的酸涩。
看得出来沈铖还想再过分一些,但是楼下突然有些闹哄哄的,两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沈铖怕有什么麻烦,收了心神走到窗边稍微推开了一条缝。
酒楼大厅里有个红衣似火的姑娘,气质明艳端的是吸引人的眼球,浑身还透着一股泼辣劲儿,此刻踹翻了几个人,凶巴巴的扬言要挖了他们的眼睛。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名门闺秀,在别人看来更像是江湖儿女,却没人比曾经深陷勾栏的柳卿更清楚,这姑娘的出身也是烟花之地。
京城这种地方卧虎藏龙,不能轻易得罪人,地上那个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的人,竟也是个有品级的官,平白糟了这番羞辱,已是气急败坏要抓她去衙门,红衣女子毫不畏惧,反倒笑得恣意,有其他莽汉要来押她送官的时候,背后轻描淡写飘来一句,住手。
看清万众瞩目之下走进来的人,沈铖不自觉挑了挑眉,禹王家的世子,说起来算是他的侄子?就身份来说,只要沈铖不露面,只要他老子禹王或者皇帝不在场,倒是压得了这小破酒楼里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