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福王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柳卿心脏跳得几乎要痉挛起来,听得福王悠悠问他,“你说外面那人,本王怎么罚他好?”
柳卿懵,怎么罚的不是自己吗?外头那个是吴总管,他认得,来王府的这阵子,吴总管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人了,虽然柳卿能感受到他的嫌弃和鄙夷,但比起那些恩客,吴总管已经是他所定义的好人,为什么要罚,又为什么要问他?
沈铖看出他的困惑,转头看向吴总管,“你自己解释,本王为什么要罚你。”
“奴才枉顾王爷的意思,怠慢了柳公子,请柳公子恕罪。”
这话真真是要把柳卿的心脏都吓停了,他有几个脑袋也想不明白眼下是什么状况,看吴总管趴得很低,就觉得自己不该直着腰,可福王盯着他呢,柳卿一动也不敢动,手足无措的样子有几分可爱,沈铖耐心引导,“柳卿你说,还要不要罚?”
柳卿动了动唇,张口,看福王挑眉,马上又闭嘴,然后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不……要?”
福王大手一挥,“好!柳卿说不罚就不罚了!你且下去罢。”
吴总管还算是个识时务的,当即就接了一句谢柳公子,爬起来往外退的时候又被沈铖一声等等吓得心跳漏半拍,“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午后差人过来给柳卿量身,做几套新衣服。”
吴总管领了命终于有惊无险退出房间,擦擦鬓角的汗,倒是没有什么怨怼,王爷这是还要用他的,不然也不会关起门来数落。而且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被王爷利用了讨那小公子欢心的,他也算是看着福王长大的,知道主子这次是动真格的,能怎么办,当然是惯着。
吴总管退下了柳卿还跪着,沈铖让他起来,小鹌鹑和昨晚一样,又僵住一动不动了,沈铖也心下有气,一个两个怎么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你跪!看你能跪多久!
沈铖走到桌边,自己脱掉衣服处理胳膊上的伤口,本来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柳卿就在脑袋里想待会要怎么讨王爷欢心,后来闻见血腥味,才猛得想起昨晚他闭上眼时看见的红色,柳卿一时忘记害怕抬起头,果然瞧见福王右上臂外侧有一道被利器划的伤痕,很深,还在流血。
柳卿心中一紧,呼吸微乱,福王回头看他,气都不打一处来,“还看?还不帮忙?”
柳卿瑟缩,但瞬间像是被解了穴道,一骨碌爬起来,走上前来接了福王手里的白布和药瓶。
自己身上的伤痕见多了,柳卿其实不怕血,但是福王这个伤就莫名让他瞧着心里难过,好好的璞玉般的皮肤,皮开肉绽叫人瞧着就心疼,柳卿轻手轻脚将血污沾掉,撒上药粉,整个过程福王都没吭一声。
柳卿其实很疑惑福王为什么不找大夫,不过他不敢问,全神贯注处理伤口,直到最后包扎的时候才发现福王一直盯着他看呢,柳卿一阵慌张没控制好手上的力气,惹来福王一声倒抽凉气。
柳卿条件反射咕咚又跪下,“王爷恕罪!”
沈铖动了动胳臂,只觉得小鹌鹑真贴心手也真巧,包扎的松紧正合适,沈铖弯腰去勾了柳卿的下巴,让他抬头,“你是该罚。”
柳卿抿唇,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沈铖瞧着心疼,埋头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就……罚你暖床。”
08
他本该和你一样
花槐
发表于 7个月前
暖床的意思柳卿明白,心中像是有什么大石落地,让柳卿说不出地如释重负,以至于他完全没能体会出福王那个吻的轻柔和美好,柳卿身子一软,他想顺势趴伏下去磕头,跟福王说柳儿一定能让王爷满意,却被沈铖扶着胳臂,一下子提站起来。
福王下个动作是又要去捞他的膝弯,柳卿紧张,第一次忤逆连连后退,沈铖其实有点高兴他终于不是提线木偶了,结果才被他拎起来的小鹌鹑,哆哆嗦嗦又跪下去了,“王爷,王爷有伤,柳儿可以自己走,可以自己走的。”
沈铖被哄得心里很舒坦,就算是个借口也没所谓,这小孩儿心里惦记着他呢,沈铖上前再度扶起柳卿,“那就别跪着了,赶紧自己回床上去。”
柳卿低着头,听了这话咬咬唇,白日宣淫的客人也不在少数,没什么好抗拒的,而且早点经历,他也能尽快摸清福王的性子和喜好,毕竟这里比南风馆好太多,他真的不想扫了王爷的兴致,然后再被退回南风馆去。
所以柳卿乖乖站起来爬上床,然后低头抽散褥衣腰间的系带,可等他再一抬头,屋里却没有福王的人影了。
柳卿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许福王是去准备那些奇巧淫具去了,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柳卿攥了攥自己发酸发软颤个不停的手,裹紧被子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上,努力告诉自己他得表现好一点,不能害怕,主子赏的东西都得喜欢,他还有什么没经历过呢,孔都是现成的不过换个新玩意而已,不会比刺穿的时候更难挨……
思绪到了这里柳猛地一惊,万一,万一要重新刺穿……?
昏暗的小房间里,他四肢被缚抖抖瑟瑟,凄声哀求保证他会乖会听话,下体私处还是被手指剥开,花蒂被搓得红肿发烫,彻骨的凉意也如影随形,被针尖刺穿的那个瞬间,凄烈的哭喊,濒死的窒息,却始终无法迎来黑暗的解脱……
“呜……!”柳卿实在害怕没忍住哭出了声,那边门有响动,柳卿惊慌失措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福王。
莫大的惊吓让柳卿心脏痉挛,他明明如此努力想要好好呼吸,却始终无法将空气卷入肺腑,福王上前来攥住了他的手,“怎么回事?”
但是柳卿无法回答,一边瑟瑟颤抖一边无意识流泪,沈铖很快反应过来,伸出一只手捂了他的口鼻,眼神纹丝不乱,里面闪烁的高光,犹如夜空里最亮的那颗启明星,让浮萍般惊慌无措的柳卿瞬间就有了可以依附的对象。
肺部空气终于消耗殆尽,求生欲是本能,柳卿摇头躲开沈铖的手,空气猛地灌入,直接噎得他剧烈呛咳,沈铖轻轻一扥就把他拽进了怀里,顺着他的背心柔声安抚,“好了好了,慢慢的……别怕……”
混乱的柳卿把鼻涕眼泪口水全都蹭在了福王胸口,就算渐渐把呼吸理顺了,脑袋里一时间却仍旧一片空白,被一只大手摸了摸脑袋,那是孩童时期才有的福利,可以肆意哭泣撒娇的福利。
听得有个声音问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柳卿轻轻搂住身前的人,“不要……疼……我不想要……我怕……不要……不要……”
沈铖大概明白了是自己暖床两个字把人吓成这样,皱起眉头深刻反省,柳卿怕他怕成这样实属意料之外,但沈铖也有自己的偏执,他不能容忍少年对除他以外的人生出依赖……轻轻揉着睡穴让混乱的柳卿悄然睡去,沈铖盘算着自己的步调可能得再放慢一点。
柳卿并没有昏睡太久,其实他把自己噎到窒息之后的事情,就记得不太真切了,他可能弄脏了福王的衣服,又或像想孩子一样哭泣撒娇了,但是……
坐在床边的福王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表情看起来也很平和,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这让柳卿觉得自己大概只是过于紧张以至于昏迷的时候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柳卿晕晕乎乎撑着身子坐起,软软唤了一声王爷,沈铖轻声应了,端起手边的碗,“饿不饿?”
看这架势福王是要亲自喂他,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柳卿还是条件反射摇头,福王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舀了一勺碗里的小米粥,不由分说送到他唇边,“张嘴。”
柳卿能怎么办呢,自然是乖乖听话,小米粥温度适宜,香甜软糯,柳卿不敢耽搁直接吞咽,下一勺喂进嘴里的量就少了许多。
屋里静悄悄的就只有瓷碗汤匙碰撞的声音,气氛算不上紧张却着实有点诡异,柳卿眼观鼻,鼻观心,看福王手里那碗粥还有大半碗,睫毛轻颤,他待会要吐去哪里才不会被福王发现?
却不曾想福王又喂了他两口就把粥碗放去一边,“你也吃得太少了点。”
柳卿小心翼翼舔去唇上沾的米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铖也不介意,照例端给他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柳卿鼻子轻皱,乖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福王给他擦了唇上沾的药汁,又塞了什么东西进他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很快冲淡了嘴里的苦味,柳卿忍不住裹着糖块抿了抿唇,沈铖瞧着他这小动作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看柳卿这会情绪稳定,便用拇指刮了刮他的脸颊,开口,“有一件事,本王和你说清楚。”
“本王救你,是见不得人命被随意糟践,虽不是完全没所图,但本王绝不会做你所不愿之事,你实在不必如此怕我。”
柳卿不敢吭声,他又想爬下床跪着了,福王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不信本王的话,是觉得本王在你眼里和其他人无异?你可知这是在侮辱本王。”
柳卿惊慌,“没有……柳儿不是……王爷是顶好顶好的人,王爷的救命之恩柳儿无以为报,王爷息怒,柳儿没有,真的没有……”
不过都是些条件反射的自保说辞而已,柳卿眼底的惧意可是一点没少,沈铖有点气闷,他长得有那么不可信吗?
敲门声响起,是吴总管安排的人来给柳卿量身做衣了,沈铖知道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进展,便让人进来测量,自己站去外间。
屋里没了福王,柳卿既松了口气,又有点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乖乖站着让挺胸就挺胸,让抬手就抬手,柳卿却总忍不住偷偷去瞄纱帘外面的福王,站在那里低头托着下巴,紧紧皱着眉头,很困扰的样子,柳卿不明白福王到底想要什么,以前的经验不适用,他其实也很手足无措。
量好尺寸福王也没再多逗留,只让他好好休息便带上门离开,柳卿床边坐了一会,还是很茫然,不会做他不愿意之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福王说不是没所图,那他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不等他想破脑袋,药效发挥一阵困意袭来,柳卿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睡了,待到他呼吸均匀沈铖才悄悄又推门进来。
柳卿睡着了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安和惶恐刻进骨子里很难拔除,沈铖是生气,气得却不是少年,他只是气自己没有能力一下子改变现状,想要治愈就不得不先伤害,这着实让沈铖感到挫败。
沈铖坐在外间没有进去,难得走了神,有人来通报什么他心不在焉地点了头,然后沈铖是被小常的声音惊回神的。
这小孩儿风尘仆仆,虽看着疲惫精神却不错,“王爷!”
沈铖收拾了心情,张了张口想叫他声音轻一点,小常已经跪下去给他行了个大礼,“小常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额头上确实青了一块,看来不怎么顺利,沈铖没捕捉到影卫的气息,也就没打算问,让小常来说,脑壳都得被他说疼了。
小常见他不问,撇撇嘴自己爬起来,“王爷的伤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叫他瞧见沈铖手臂上的血迹,沈铖自己都不知道伤口什么时候又裂开了,侧身藏了藏,正好面对里间,小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进去,瞬间炸开,“王爷!您怎么又……您自己还伤着呢!不是都说给点银子打发走了!就算不打发走,哪有奴才睡着主子伺候的道理!”
“小常……”沈铖留意到柳卿换了个姿势,估计要被吵醒,想叫小常闭嘴或者去外面再说,但这小孩回来的路上不知是惊着了还是吓着了,极其反常,也没看他的脸色,甚至口不择言起来,“王爷您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他!不过就是个倌儿!还是最低贱那种!”
“小常!”这一声怒吼出来小常瞬间回复了理智,条件反射跪下,却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沈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气,“本王问你,你多大了?”
不明白沈铖此问的用意,小常鼓鼓腮帮子脱口答到,“奴才今年十六,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沈铖没有怪罪他的无礼,指了指里间,“他也十六。”
小常怔愣片刻,再想张口却是词穷,沈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悠悠缓缓,倒是隐隐有几分不忍和心疼,“他本该和你一样。”
“有份好差事,衣食无忧,遇到个好点的主子,甚至偶尔可以使性子耍脾气。”
“明明一样的年纪,却截然不同,若非迫不得已,怎会落到这种境地?”
“这一切,非他所愿,也不是他的错。”
小常抿了唇微微颤抖,却还是挺直腰背一脸倔样,沈铖都恨不得曲指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一下,“他已经遭遇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一切,你又怎能用别人的过错,指责他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