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急火燎赶到含烟楼的时候,白妈妈正跟白濯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看他进来,还冲他招招手。
招什么招,还记得他肖辞这个人啊。
不过看在白濯今日心情甚佳的份上,肖辞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怒意抛到脑后,等说完正事了,再找他算算没来通知自己这个决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离王: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的手掌心里翻腾
白濯:哦,方便面跪了吗
离王(弱弱):跪了白哥
第46章 辞别
肖辞走过去, 跟白妈妈打了声招呼,走到了白濯旁边,垂着的手往他腿上拧了一下, 以示惩戒。
白濯傻傻笑了下, “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肖辞道。
白妈妈将手上画一半的纸递过去给肖辞,“肖辞你看看,这是最近过来问价的几家人,你看看有没有哪个信得过的?”
白妈妈是按照开价高低排的序, 肖辞第一眼看去, 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蹙眉, 指着那个名字,低声开口:“这个人,是大皇子的人。”
“什么, 谁?”
“大皇子, 他知道含烟楼是离王的地盘,所以肯定不会自己出面,这个人也是我偶然结识, 才知道他在大皇子麾下的。”
白濯拿过那张纸细细看了看,除了这人外,往下还有五六个,但价格大多不太行, 而且对楼里姐妹也不大看重, 交给那些人实属放心不下。
至于这个传说中大皇子的人,昨日是拍着胸脯打包票, 说会维持含烟楼原貌,不会亏待姑娘们, 至于卖含烟楼的目的,便没有明说。
白妈妈不认识这人,不敢贸然下决定,“那这人如何?”
肖辞沉思片刻:“尚可。只是他要这含烟楼,怕是要用来做眼线的,若是姑娘们知道得多了,往后日子也难以善终。”
皇宫中最忌讳的就是知道得太多的人,所以很多时候都会不顾及情面,杀人灭口,父母兄弟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几个妓子。
白妈妈二话不说,拿起朱砂笔将那人的名字给划掉。
肖辞点点头,又往下继续看。
白妈妈和白濯都是成天呆在含烟楼的人,对外头的人际往来其实不大清楚,一些人是好是坏也只能看在表面,完全不能判断,幸亏有肖辞这个消息灵通的人在,正好提点了一二。
不,是提点了全部。
纸上几个名字都被肖辞否决了,不是性情残暴就是打算遣散含烟楼的人,重新开家正经客栈。
看着纸上几个大叉,白妈妈开始犯难。
肖辞这会儿才想起来一事,问道:“你们怎么突然想要把含烟楼给卖?”
白濯道:“离王知道我是男的了。”
“什么!”肖辞拍桌而起,引来旁人的注视,他赶紧坐回去,压低声音:“怎么发现的,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人不是还在篷州吗?”
白濯道:“离王暗卫众多,防不胜防,自然知道。现在没对我怎样,不过后面就不知道了,说起来,我挺怕他会迁怒你的。”
肖辞摆摆手,完全不在怕的:“没事,肖家在苍京根深蒂固,他动不了,况且他要是敢动肖家,我就连夜投靠大皇子去,肖家富可敌国,大皇子肯定求之不得的。”
白濯怔愣,“还能这样的?”
肖辞点点头,“能的。那你们是打算出去避一避?”
白妈妈道:“回老家,也不算避,十几年没回去了,正好可以回去看看。”
肖辞的反应跟白濯一模一样,“白姨你还有老家?”
“不让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白妈妈瞪了他一眼,将那张收了回去,仔细叠好,不打算扔。
肖辞道:“要不把含烟楼转给我?”
白妈妈手一顿,也没问真假,直接摇头拒绝:“不行,这明摆着把你往火坑里推,绝对不行。肖辞,这么多年来,白姨和白儿受你颇多照顾,这种时候如果还把你牵扯进来,就真的不仁不义了。”
“哪里会,肖家是生意人,卖一间烟花楼也是正常的。”
白濯踩了他一脚,“多谢你的美意,不行就是不行。”
肖辞嘶地喊疼,缓过来后叹息道:“行吧,那我明天问问有没有相识的要买,给你们牵牵线。”
他见白氏母子还要拒绝,立马伸出三根手指头来,认真道:“除了牵线,其他的我绝对不会插手,行了吧。”
白濯沉思片刻,点头:“行。”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白濯跟白妈妈的心也落了一大半,掐指一算,乔央离还有大半个月才回来,也不知道等他回来时发现自己逃了,会不会嘲笑他,或者直接下个追杀令,让自己只能躲躲藏藏,永不见天日。
白濯想起那天自己气势汹汹说要反抗,结果第二天就谋划离开,真是被自己怂笑了,又怂又嘴硬,十分矛盾。
而被白小公子记挂的离王殿下此刻远在篷州,砸碎了近半个月来第十个茶杯。
侍女听到瓷片声响,急忙赶了进来,垂首一言不发,收拾着乔央离脚边的碎瓷片,而后又默默退出,全程不敢看乔央离一眼。
自此半个月离王殿下离开几日又回来后,就整个人像变了一样,十分易怒,稍微不慎就会被臭骂一通,要不就像现在,站在那里愣着发呆,手还保持着拿茶杯的姿势,神情很是复杂。
侍女们一向就害怕离王,这会儿更是不敢靠近,做好本分事后,缩在一旁以免遭殃。
不过离王殿下今天不想骂人,他只发了一会儿呆就回神了,让侍女去端了酒,有些失落地回到房中,独自斟酒浇愁。
乔央离比白濯还要委屈,喜欢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说男就男了呢,见面了不道歉,还跟自己呛声,这不是明摆地要打架么。
想到打架,乔央离看着自己的右手,又叹了口气。
那天盛怒之下,自己扇的那一巴掌,力道肯定是不轻的,按着白濯那个细皮嫩肉,不肿几天才怪。
肿了也好,让他长长记性,以后才不敢乱骗人。
说起来,白濯以后骗不骗人,又关他离王什么事。他还是想想怎么报复回去才对。
乔央离思绪万千,放在酒来,突然开口:“最近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
暗卫突然出现,冰冷冷道:“大皇子知道篷州县令一事,很是着急,打算建立一张情报网,趁殿下不在的时候在京中安插眼线。”
“没了?他打算怎么建?”乔央离道。
暗卫道:“在烟花柳巷中买下一间店,一边揽财一边建立。”
大皇子自恃清高,一向瞧不起那些地方的人,这次有这个举动,跟乔央离截断他跟篷州县令的财路有很大关系,夺位者总是要考虑手底下人的想法,需要大量钱财来犒赏他们,一旦穷了,大皇子夺位之路就岌岌可危了。
京城除了含烟楼,有名的馆子也不少,乔央离没多想,点了点头,“法子不错,记得留多点证据,等本王回去一定好好参他一本,已报当日之仇。”
乔央离初入朝堂时,大皇子没少给他下绊子。
暗卫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是。殿下……大皇子买的店,叫含烟楼。”
离王殿下脸色一凝,抬眼看着暗卫,“你说什么?”
“含烟楼最近在找买主,里面的老鸨说是要回老家,不做生意了。”
乔央离道:“她不是土生土长的苍京人吗?”
暗卫道:“据属下调查,她是十几年前才来京城的,至于家住何方,暂时查不出。”
乔央离暗骂白濯,说好的要反抗呢,他都还没有动作呢,就吓得要跑了?怂成这样还好意思骗人!
暗卫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可要阻止?”
乔央离道:“不必,拦住皇兄,找人把含烟楼买下来,顺便问下他们的去处。”
这个暗卫是唯一插手去查白濯身份的人,自然知道乔央离上当受骗的事,对于自己殿下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此迂回地报复,着实奇怪,不过他听令于主,疑问再多也不会说,只会照做。
暗卫起身正要离开,乔央离突然叫住了他:“备马,本王要提前回京。”
“是。”
离王殿下决定亲自去含烟楼逮人。
“啊啾!”白濯揉着鼻子,手肘撑在二楼的围栏上,看白妈妈忙上忙下,跟别的姑娘们依依惜别。
买主已经找到了,由肖辞牵线,人品信得过,明日就签订合约,拿了钱交了地契,他们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住了十几年,骤然离开此地,白濯还是有些不舍的。不过他不想被姑娘们拖着拽着各站挽留,清早起来时直接换了身男装,这会儿才不会被楼下哪种生离死别的气氛感染到。
他们是去逃命,不是去游玩,本就紧张兮兮,还要添份离别悲欢,着实难受。
肖辞知道他们离开的日子,这几日天天往含烟楼跑,早出晚归的,要不是肖母对他信得过,只怕要以为自家儿子被哪个狐媚妖子勾了去,完全不顾家了。
他来含烟楼时,楼下一片混乱,白濯却一身艳红,站在上面冷眼旁观。他走了过去,跟他一起撑着手,“怎么样,不去跟他们道别?”
白濯摇摇头:“不了,要是活得下来,往后自然有见面的机会,要是死了,道也是白道。”
肖辞抬手搂住他,感慨万分,“没想到我们会有分开的一天。”
“是啊,等我到了我就写信给你,什么时候成亲了一定要请我,我来不了就把喜酒托人带来。”
肖辞撞了他一下:“这都给你盘算好了。对了,晚上一起喝两杯呗,送一送你。”
白濯道:“行,我一杯,你十杯,就没见你醉过。”
“我喝醉了直接睡的,不会像某人那样撒酒疯。”
白濯道:“哦。今晚……你给我当琴师?再跳一次,往后再也不跳了。”
肖辞不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追妻火葬场嘿嘿
第47章 威胁
月色如许, 华灯初上。
秦楼楚馆含烟楼。
白濯躲在房间中,从门缝看着外头人头攒动,突然有些紧张。他已经几月不曾活动过了, 希望今夜的表演不会太失水准, 在他的光辉生涯中留下污点。
肖辞坐在他身后,将于鹤从袋子里拿出来,细细抚着上面每一根琴弦,问道:“你要把它带走吗?”
白濯道:“不带, 你放着吧, 以免我死了,师傅遗物流落在外。”
“别一口一个生一个死的, 听着真烦。”
白濯起身,将放在腿上的衣袍穿上,接过肖辞扔来的两把短刃, 拉开门走了出去, 高束着的头发划出一条线,瞬间消失。
肖辞抱着琴看着他的背影,像一夜茁壮而生的竹子, 坚挺笔直,刚韧不拔,他突然鼻子一酸,移开了视线。
白濯一步一步走下去, 灯火也渐渐暗了, 台下的人隐约能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身上,身着长袍, 手上还拿着两把短刃,火光明灭中泛着冷意。
突然, 琴音骤起,有深谙琴艺的人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于鹤,而且弹奏的人必是高手,他们瞬间凝神,认真听认真看。
琴声依旧,曲名耳熟能详,《十面埋伏》。
伴随着琴声的,是台上灯火锦簇,人影绰约。
白濯今日没有涂半点胭脂水粉,凑近了还看能看到他眼下的两道浅浅的伤痕,目光比平时还要清冷,带着几分肃杀。
他挥舞着手上的短刃,分明是一人独舞,却似千万人共舞,挤在狭小的台上,奋命厮杀。
曲子的故事家喻户晓,既是在歌颂胜利者,也是在赞扬失败者非凡气概,千人千面,需看听者如何理解。
众人纷纷猜测,白濯是在诠释成功还是在发泄失败。
只见他突然跃起,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手中短刃飞出,精准地扑灭了两盏灯,台上影子也消失两个人,等他落下,又恢复如初。
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练武。
飒飒英姿,刚柔并济。
曲子渐渐进入尾声,白濯突然凑近脚下的烛火,在火上曼舞,长袍也不可避免地燃起了火光。
外边的袍子早早被白濯涂上特殊的燃料,火窜得飞快,眼见要蔓延到他的膝上,他手上一扬,将袍子褪下,露出里面的衣服来,正是早上肖辞所见的红衣。
大家都认定台上是白姑娘,突然看见他穿男装,一时也没往其他方面想,毕竟是在跳舞,着装方面自然跟平时不一样。
他们都专注于台上之人,无人知道人群中有人看他脱袍,眼睛倏然一缩,继而恢复平静。
随着衣袍褪去,白濯的动作愈发干练,不带半分柔意,但能看出他在挣扎,时而笑得像兵临城下、攻略城池的胜利者,时而又满目苍凉,连动作都迟缓无力。
他既是胜利者也是失败者。
曲落,白濯也停了下来,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往人群堆里看了一眼,似乎有所感,径直对上乔央离的视线。
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却都没有移开视线,一明一暗,静默相望。
半晌,白濯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没人能懂,但乔央离懂了。
对不起。
他说。
白濯神色有些沮丧,收回视线,默然退场。
乔央离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抽了一下,心思还没动,脚却已经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