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艳玉[古代架空]——BY:白芥子

作者:白芥子  录入:05-11

  凌祈宴不咸不淡道:“劳淑妃娘娘关心,您就当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卫也好,东宫属官也好,太子殿下需要我,我便留东宫里头。”
  “是么?”云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若太子妃进门后呢?”
  “那是殿下的事,与我何干?”
  云氏推开半边窗,望向他。
  凌祈宴不动声色地回视。
  这是这二十多年他们母子俩第一回单独见面,隔着一扇车窗的距离,沉默对视。
  半晌,云氏幽幽道:“我不信你是个傻的,也不信你甘心委曲求全做小伏低,既然你选择留在东宫,想必是太子给过你什么承诺,无论这样的承诺最后能否实现,至少眼下看着,他还是个好的。”
  凌祈宴没接腔,淡漠看着她。
  云氏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之前与他说,你比我幸运,或许吧,说不得你能幸运得更长久一些,我与你本无母子缘,日后也不会有,想来你也看不上我,但总归,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一点你不需要记得,我记得便是,言尽于此,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别过成我这样就行。”
  凌祈宴冷声开口:“不会。”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自己活成第二个云氏。
  云氏点点头:“也罢,你终究是命好的,兴许真能潇洒一辈子。”
  阖上窗户之前,她最后丢出一句:“下回去拜祭你爹,替我给他上柱香,就说我这辈子对不起他,下辈子若有机会,做牛做马报答他。”
  凌祈宴心不在焉地纵马往回走,暗自想着云氏那句“你不需要记得,我记得便是”到底是何意,心下莫名地一阵不舒服。
  回到车上,他将云氏的话与温瀛复述了一遍,犹豫道:“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温瀛却问:“你会在意她的想法?”
  凌祈宴顿时哑然,也是,无论云氏在想什么,又与他何干?
  温瀛轻拍了拍他手背,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凌祈宴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杯中袅袅而升的水汽,轻抿唇角,心头那点波澜随之散去。
  出了城门,温瀛被叫去前头御驾上,皇帝正靠在车里闭目歇息,头上还绑着抹额,精神不济,确实是病了。
  “朕这回去别宫,只怕要到明年夏天天热了才会回来,朝政上的事情,你这段时日也跟着朕学了不少,你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不需要人多教,不是要紧之事,就与内阁几位辅臣商议着拿主意吧,他们都对朝事知之甚透,你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们,真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再派人来报给朕。”
  皇帝的声音沙哑,言语间尽是疲惫。
  温瀛领命应下:“儿臣省得。”
  皇帝轻出一口气:“去吧,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从御驾下来,温瀛在车边顿住脚步站了片刻,一直目送着车驾走远,再回去车上。
  凌祈宴手撑着脑袋,笑看向重新坐进车里的温瀛:“殿下,陛下这回去了别宫,还回得来么?”
  温瀛没有回答,吩咐人往山庄去。
  凌祈宴伸了伸懒腰,分外畅快,宫里没了皇帝,皇后又被打入冷宫,他们可算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扔了颗糖进嘴里,他趴去温瀛腿上:“好殿下,我那便宜娘可嫉妒我,说我命比她好,比她走运,你瞅着呢?”
  温瀛撸了一把他的脸,平静道:“你不必试探我,你不是女子,不需要依附着我过活,你的命好不好,得问你自己。”
  说的也是,凌祈宴心道,温瀛要真变成他那个皇帝老子一样的风流种马,自己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哪怕他当了皇帝、得了整片江山,自己出了大成朝照样有广阔天地。
  于是扬起唇角笑嘻嘻道:“殿下放心,我总不会对你始乱终弃就是。”
  温瀛懒得再跟他说这些不着调的废话,将人摁进怀中,轻抚他的背,闭目养神。


第87章 近墨者黑
  入冬以后天气渐冷,凌祈宴镇日窝东宫里不再出门。
  但不得清静,每日都有官员在东宫里进进出出,他又不愿一直避在后头,时不时的会去正殿里晃一圈,那些个官员见到他,起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后头次数多了习以为常,便不再敢说什么,但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有那脑子里有坑的言官,不怕事大地跳出来参凌祈宴,说他夜宿东宫不合礼制,只差没直接挑明说凌祈宴是佞幸,言辞激烈地劝谏温瀛离他远点,不要污了储君声誉。
  凌祈宴气不过,分明温瀛才是给他暖床的那个,凭甚说他是佞幸?
  他拿着那份奏疏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火大:“这些人可太讨厌了,摆明是借题发挥,想给你这位皇太子立规矩,你若是听了他们的,以后指不定一个个的都得骑到你头上来。”
  别说他不是佞幸,就算真是佞幸又如何?若是碰上个强权铁腕的皇帝,有一二佞幸,这些人只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会争先恐后去巴结,如今不过是欺负温瀛这个新上任的东宫储君在朝中无甚根基,想要试探他底线、灭他威风罢了。
  温瀛将奏疏从他手中抽走:“无稽之谈,不必在意这个。”
  凌祈宴气哼了一阵,趴到书案上,眼巴巴地瞅着他:“好殿下,这些人太坏了,我不高兴,你哄哄我呗。”
  温瀛的目光转过来,依旧是那副无甚表情的寡淡脸。
  凌祈宴心道这人总是这么冷面无情,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他耷拉下脑袋:“你不想说算了。”
  安静片刻,温瀛的手伸过来,揉上他的后颈:“你过来。”
  凌祈宴怔了怔,往前走了两步,被温瀛拉坐到身上。
  “真不高兴?”
  “你被人说成佞幸,你能高兴?”
  温瀛想了想,回答他:“从前确实有不少人这么说我。”
  凌祈宴闻言愈发不快,手指戳上他肩膀:“你好意思提从前呢,从前分明也是你占便宜,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温瀛皱眉:“你觉得,我们做那事,是我占了你便宜?”
  “当然是……”
  凌祈宴话说出口,对上温瀛看向自己的黑沉双目,心下蓦地生出些十分微妙的触动:“倒也不是,我乐意跟你做,不能算你占便宜。”
  “嗯。”
  温瀛将他揽进怀,贴着他面颊耳鬓厮磨一阵:“不必不高兴,我知道你不是就行,待日后,我自然会叫全天下人都知道。”
  凌祈宴心里终于舒坦了,趴在他肩膀上一阵闷笑:“穷秀才,你这话真动听,我可爱听。”
  翌日,温瀛再召官员议事,就让凌祈宴在旁待着,直接给了他一个东宫属官的名头,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值宿东宫,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没再给这些官员找自己麻烦的机会,温瀛先给他们出了个难题,出人意料地提出,要求户部削减各项开支用度,用以增加军费。
  众人哗然。
  皇帝临走时,吩咐温瀛小事与内阁商议,要紧的事情去报给他,但谁都没想到,皇帝这才走了月余,这位先前在朝堂上话都很少说的新任皇太子,忽然就变了脸,擅作主张,竟开口就说要增加军费,这等事情,没经过皇帝首肯,谁敢拍板决定?
  “殿下,这万万使不得啊,军费历来都有定数,岂能随意增加,且其它各项开支用度,本就已是捉襟见肘,哪还能再削减……”
  户部尚书一百个不乐意,张嘴就反对。
  众内阁辅臣,除了那位准太子妃的叔父没吭声,余的纷纷跳出来附和、唱反调。
  温瀛的态度却十分强硬,无论他们怎么说,俱充耳不闻:“这事户部先尽快整理出一个章程再来报,那些琐碎冗杂的出项都尽量减去,孤看过户部的账目,每岁用在祭祀庆典上的花销委实多了些,能削减的尽量削减吧。”
  他这是完全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态度坚决、一意孤行。
  当日回去后,户部尚书便开始称病,不肯再来东宫见太子。
  派去尚书府传召的太监回来禀报,说那位尚书大人病得下不了床,实在没法进宫,怕过了病气给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待他病好了再来与殿下请罪。
  凌祈宴听罢十分好笑:“这老匹夫还挺奸猾,为了拖延敷衍,竟连装病这招都使出来了,殿下打算如何办?”
  温瀛淡道:“户部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不行,换个人来做便是。”
  为表东宫体恤下臣之心,温瀛特地派出两位宫中御医去尚书府,一番诊断后,那二位御医直言,尚书大人需要将养个半年,切不可过于劳累,否则留下病根子只怕要折寿,温瀛听闻立刻准了,让老尚书好生在家中休养,不必操心公务,户部诸事由左侍郎全权代掌。
  且不提那位尚书如何气得吐血,从没病变成了真病,几位内阁辅臣没等到温瀛低头,见他如此刚愎自用,再次相约来了东宫,想要一起向他施压。
  首辅声泪俱下,说着穷兵黩武要不得、打下巴林顿是侥幸、不能因此就过于看重武功的话,总而言之就是咬死了,别想问户部多要一个铜板的军费。
  凌祈宴原本坐一旁榻上喝茶,听到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出言打断他:“方首辅这话就不对了吧,什么叫得上天庇护,侥幸才能攻下巴林顿?攻下巴林顿分明是太子殿下的本事,怎么被你一说,尽成了老天爷的功劳?”
  不等对方辩驳,他又道:“还有,要说起来,太子殿下打巴林顿,也没问朝廷多要一分钱军费,都是靠勒紧裤腰带,一路打,一路洗劫抢杀那些巴林顿贵族,为此还被人诟病过于残暴,怎的骂名殿下背了,功劳却也被你三言两语给抹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在场的这些人。
  面前这位皇太子殿下的凶残煞神之名,不单是在西北,在朝廷中也流传甚广,之前那副与世无争的低调态度分明就是装的!陛下刚走,他就原形毕露了!
  首辅涨红了脸:“如今仗已经打完了,还需增加军费做什么?”
  “仗是打完了,可偌大一个巴林顿,要让他们彻底安分下来,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陛下已下旨在那边开军府,这笔银子依旧走西北军的军费账上出,显然远远不够,各位阁老在这上京城里吃香喝辣时,可曾想过那些在前线征战的士兵,还有穿着破旧草鞋走雪路的?”
  凌祈宴向来牙尖嘴利,丝毫不给这些人面子。
  有人不忿叱他:“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凌祈宴冷冷瞥过去,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没有搭理,转而与温瀛提议:“殿下,既然几位阁老觉着削减祀典用度不好,会惹怒神灵和祖宗,那不如就减官员俸禄吧,几位阁老也好以身作则,要不然我说他们吃香喝辣,他们还说我胡言乱语呢。”
  温瀛沉声道:“也可,孤是太子,孤也愿做表率,俸禄减半。”
  众人微微变了脸色,若是减少别的用度,他们大可大义凛然地反对,但官员俸禄关系他们自身利益,若说不肯,好似显得他们贪婪,更别说太子已经说了他的俸禄也减半。
  一时间,几人心下惴惴,生出动摇来。
  那位首辅却忽然跪地,摘下管帽匍匐下身:“老臣年岁大了,诸病缠身,无力再为朝廷效力,还请殿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刚才骂凌祈宴“黄口小儿”的次辅跟着跪下,同样道:“臣家中诸事繁杂,亦有心无力,还望殿下允臣同首辅大人一道辞官归乡。”
  这便是故意用辞官逼迫温瀛了。
  首辅是皇帝登基前就在内阁中的,皇帝的左膀右臂,深得皇帝信任,次辅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哪怕孙女嫁了凌祈寓,他也没因废太子之事受到牵连,足见皇帝对他的看重,这俩人要当真辞官回乡了,待皇帝知道,头一个要找温瀛麻烦。
  换做别人,只怕这会儿已亲手上前去将他二人扶起了。
  但温瀛只是面色沉下,坐在桌案后垂目看着他们,未动分毫。
  长久的沉默后,久到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原本胜券在握的俩人都已生出不安时,他才终于开口:“既如此,孤亦不好强留二位阁老,理当体恤二位,放你二人归乡。”
  那二人愣住,其余人更有目露惊诧的,温瀛只当没看到。
  哪怕跪在地上的人其实压根不想走,但话已说出口,皇太子没给他们留任何台阶下,他们是不走也得走了。
  待那些人灰溜溜地离开,凌祈宴再忍不住,捧腹大笑,在榻上打滚。
  温瀛起身过去,坐到榻边将人摁住:“别笑了。”
  凌祈宴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果然厉害,我要是那两位阁老,怕是要气得出门去撞柱子。”
  “随便他们。”温瀛不在意道,完全没将那二人放在眼中。
  凌祈宴笑够了,手指勾上他袖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会用这一招来逼迫你?故意顺水推舟的?”
  温瀛神色平静,随口解释:“皇帝的看重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他们自然会加以利用。”
  “啧,真是想不开,跟你这位东宫储君作对能讨得什么好。”
  户部尚书的教训还在前头摆着呢,真以为他们能威胁得了谁?也怪这些人太不了解温瀛的个性,温瀛这混账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凌祈宴分外看不上这群迂腐老顽固,皇帝从前也重武,登基之后却被这些老家伙日益影响,连打个巴林顿都一直犹豫下不定决心,顾忌这顾忌那的,有够窝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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