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谈长星更失落了,他比人家岁数大,还比人家个子矮。
卫酩抿唇,试图说点什么安慰面前可怜巴巴的男孩子,母亲打小不让他和侧室那些庶子玩,他身边只有一条小黑狗,好在小狗活泼可爱,揉揉脑袋就高兴满足地摇尾巴。卫酩伸出手,像揉他的小黑狗一样揉揉男孩子的脑袋:“以后会长高的。”
谈长星因为个子矮,不仅被皇兄们嘲笑,还被皇弟们嘲笑,身高一直是他的心结,他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索性不去想,环顾四周,他想起来他并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我叫谈长星,你呢?”
“卫酩。”卫酩说,他看向绵延曲折的海岸线,“我们到处走走,看有没有船只。”
“好。”谈长星没有意见,他看见卫酩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什么?”
卫酩看向腰间,拿起玉佩,温润细腻的质感,一看就很值钱,玉佩一面是一柄小剑的纹样,背面是两个字“镇酩”,他眨眨眼,“不知道。”这是剑门的门派证明,也是储物空间,字辈越大空间越大,空间里放着的是镇酩的全部身家,如今他忘却仙途,自然也不知道这玉佩怎么用。
“好吧。”谈长星挠挠头,“我觉得好奇怪。”
“是啊。”卫酩叹气,他弯腰捡起长剑背在背上,“我们带上它,当个趁手的武器。”他觉得奇怪,这把剑很契合他,无论是长度还是纹样,他都很喜欢。
两人沿着海岸线缓慢地走着,明明几日前是打得天昏地暗的生死仇敌,现在却成为了患难兄弟,可谓是天意弄人,可悲可叹。
第3章 山顶楼台
卫酩和谈长星沿着海岸线走了许久,蔚蓝的天,辽阔的海,风平浪静,没有丝毫船只的影子。日头高照,汗水沿着谈长星的下颌淌下来滴在地上,他抬起手擦擦湿淋淋的额角:“卫酩,我好渴。”他现在是娇贵的皇亲国戚,哪里受过这样的酷热。
卫酩同样喉咙干渴,他看向远处的海天一线,觉得没什么希望,不由得往岛上看去。离沙滩不远处耸起一座山峰,树林茂盛,郁郁葱葱,有树生长的地方或许有淡水,他说:“我们上山看看。”
“好。”谈长星巴不得找个阴凉地方待着,他加快速度朝山脚走去,站在树荫下等卫酩。
卫酩背着七星龙渊剑,奇怪的是,龙渊剑看上去很沉,他背起来却感觉不到重量,轻飘飘的,卫酩有点怀疑这把剑的材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从山脚下往山上爬,谈长星眼睛尖,隔了好远就看见一条蜿蜒的小路藏在树林间,他抬手指了指,兴奋地对卫酩说:“你看,那是不是路?”
卫酩眼睛微亮,有路说明有人,他加快速度走到小路旁:“这是青石板路。”他踩了踩石板,十分结实,没有裂痕。
两人相视一眼,提起速度沿着青石板路向上小跑,跑了约有两刻钟,两人没发觉自己的身体素质高的离谱,脸不红心不跳的到达了山顶。山顶有一排石板房,和一个五角雨亭,卫酩推开门,被腾起的灰尘呛了个喷嚏。
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一个石床,上面摞着厚厚一层灰尘,一看就知道许久许久没人居住了。卫酩有些失落,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走到屋子后院,发现院里有一口深井。
谈长星趴在井边看看,失望地说:“没有木桶。”
“我们自己做个木桶。”卫酩说,有井就很好了,他看了看周围的树木,选中一棵最为粗壮的,执起七星龙渊剑横劈,没使多大劲儿,长剑若切豆腐一般划过树干,一人粗的大树吱吱呀呀地倒在地上,“咣当”一声,荡起尘土。
卫酩吓了一跳,谈长星怪异地看着他:“你这剑是什么材质做的?”
“我也不知道。”卫酩挠挠头,伸手递给谈长星,“要不你试试?”
谈长星狐疑地接过长剑,龙渊剑极重,他没拿稳整个人往地上摔,脸朝下摔得很是狼狈。
“……你没事吧?”卫酩忙蹲下来,将龙渊剑拿到一旁,伸手把谈长星扶起来,“剑很沉吗?”
“特别沉,差点砸到我的脚。”谈长星说,他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剑,不仅重,而且有一种莫名的恶意,他甩甩脑袋,一柄剑怎么会对人有恶意?定是他想多了。
“我觉得挺轻的。”卫酩说,他拍拍谈长星身上的尘土,“要不然,我做木桶,你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好。”谈长星没有意见,他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觉得轻我觉得重?”
“不知道。”卫酩说,“不过我们流落在这里已经够奇怪了,多一把奇怪的剑也没什么。”
“确实。”谈长星点点头,并未深究,拿了一丛树枝当掸子走进屋子里。小皇子不大会干活,没一会儿,石板屋的窗户里腾出灰尘,伴随着谈长星高高低低的咳嗽声。
卫酩在树干最粗的地方砍下来一节,用龙渊剑挖了个坑作为内//壁,小心翼翼的削去多余的木头,长剑极其锋利,切木头跟切纸一样,对待卫酩又很温柔,卫酩拿着它削了那么久,剑气从未割伤卫酩。不一会儿,一个相貌丑陋的木桶做好了。
卫酩不在乎木桶的样子,他是酒庄里的大少爷,比不得谈长星身份尊贵,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他一心想要喝水,端着木桶来到井边,他发现一件事,没有绳子,而且木桶需要两个绑绳子的地方,他第一次做木桶,哪里知道这些细节,站在井边愁眉苦脸了一阵,拿起长剑极其小心的在木桶两侧挖了两个对称的孔。
小皇子的声音从石板屋里传出来:“我发现了一根铁链,你觉得有用吗?”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卫酩抬高声音说:“拿来,有用!”
谈长星推开后门,拿着铁链跑过来,他脸上左一块黑斑右一块灰色,像只傻乎乎的花猫。
卫酩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搞成这样?”
“里面肯定有一千年没人住了。”谈长星夸张地说,“积攒的灰比我还高。”
实际上他并没有夸张,石板房里约莫有八千年没人住了。
卫酩接过小皇子手上的铁链,从木桶两侧的孔中传过去,扔进井里:“先给你打桶水洗把脸。”
随着哗啦啦的木桶落水声,俩人合力拉着铁链把木桶拽上来。第一次不会打水,只有可怜兮兮的半桶,卫酩把木桶放在井沿上,谈长星掬了一捧水洗脸。洗干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露出俊朗的面容,谈长星继承了皇室优良的血统,长眉若剑锋,凤目高鼻,贵气逼人。
修士虽逆天而行,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容貌,身高长相在筑基时定型,有人十四五筑基,有人四五十筑基,所以修士有老有少,但大多数人维持在二三十岁的模样,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太矮或者太老。
谈长星在魔修中算是个鼎鼎有名的美男子,欢喜宗的宗主多次想与他结为道侣,均被他言辞拒绝。这一番贵气长相,沾染了魔气,更是夺魂摄魄,俊美中伴着阴鸷,迷人极了。然而现在他仙途记忆丢失,心理年龄小,加上这副容貌,倒显出几分憨傻可爱。
卫酩同样洗了把脸,洗掉黏在脸上的脏污和血痂。卫酩长相偏正气的英俊,不说话时压迫感十足,非常符合剑门的审美,他的气质和七星龙渊剑很是契合,诚信高洁,刚正不阿,特别是修了无情剑道之后,冷酷肃杀,只站在那里,便能震慑魔修。可惜他缺了仙途记忆,没有无情剑道的加持,是个十五岁天真善良的少年郎,看着谈长星笑一笑,直把小皇子看呆了。
谈长星在高墙大院中长大,见到的多是纨绔子弟,王侯将相,哪里见过卫酩这样清正俊朗的少侠?谈长星想起来他并不知道卫酩的出身,张口便问:“卫酩,你家在哪里?”
“北齐碎玉山庄。”卫酩说,“我家是卖酒的。”好好一个酿酒大户被说成卖酒的,愣是掉了好几个档次,“你呢?”
“宋海皇室,我行五。”谈长星失落地低下头,“现在应该没有宋海了。”
卫酩在记忆里扒了扒,大陆上国家众多,有人试图统计过一共多少国家,但陆地太大,有心无力,北齐和宋海中间相隔近万里,卫酩确实不知道宋海这个国家的名号。他不忍心看小皇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打了一桶水放在井边,用余下的边角木料削了两个小木杯,递给谈长星一个:“你不是渴了吗,快喝吧。”
“好。”谈长星接过杯子,舀了一杯水,清凉的井水缓解了干渴,小皇子重新打起精神,对卫酩讨巧地笑笑,可怜又可爱。
第4章 食物
水源和住所解决了,剩下的问题是食物。
“咕噜噜。”
卫酩看向谈长星的肚子,忍住笑问:“饿了?”
“嗯……”谈长星不好意思的承认。
筑基之后不需要凡间食物补充能量,丹田内的灵气小天地足够支撑身体开销,如今流落前尘岛,骨龄重启,凡人的苦恼随即而来。
卫酩自己也饿了,他背上长剑,说:“我们去打猎。”碎玉山庄的大少爷会些拳脚功夫,虽然没实践过,捕几只兔子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他们天真了……岛上没有兔子獐子这些小型动物,有的是稀奇古怪他们没见过的传说生物,比如头上长角的四脚蛇,肋生双翼的白虎,蓝色皮毛的狼,比脸大的蝴蝶,一臂长的蜈蚣。他们没有仙途记忆,认不出这些动物,若是放一个有记忆的修士进来,一定会大喊这简直是珍奇动物大观,碧水蛟龙,火睛雪虎,天青狼,鬼影蝶,弥生蜈蚣,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修真界争抢的宝物。
卫酩手执长剑,被蝴蝶翅膀上的亮粉迷了眼睛,他揉揉眼,再睁开,一个巨型的白茧房映入眼帘。谈长星怂了,小声说:“那个茧房里不会是只蝴蝶吧。”
卫酩心里犯怵,茧房约有一人高,若是蝴蝶破茧而出,翅展得有二十尺吧。他环顾四周,想要找条退路,远处的树下,五只巴掌大的蝴蝶遮住一团奇怪的东西,正好挡住小路。卫酩拉着谈长星小心翼翼地朝小路处挪步,走到蝴蝶聚集的地方,惊起扑棱棱一片,亮粉如雪花洒在地上。卫酩定睛一看,原先蝴蝶遮住的那一团奇怪的东西,是一只幼小的翼虎,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皮毛上五个孔洞,看样子像是蝴蝶口器扎出来的。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自然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卫酩弯腰抱起翼虎拔腿狂奔,一口气跑到山的另一朝向。前尘岛的特性导致这些珍奇生物并没有进化出神智,蝴蝶任由他们抢走了食物。卫酩和谈长星停下脚步,卫酩看着怀里弱小的白虎,拨弄了一下白虎肩胛骨处的小翅膀,愁眉苦脸地说:“唉,又多了一张嘴。”
他们把自己喂饱都够呛,更别提养一只小老虎了。谈长星没搭腔,矮下//身子,猛地蹿出去,他速度极快,加速之下//身影难辨,只听一声惨烈的鸡鸣,谈长星欢快的声音传来:“卫酩,看我抓到了什么!”
卫酩抱着小老虎向前看,谈长星双手托举着一只花里胡哨的雉鸡走过来,雉鸡拖着长长的七根尾羽,赤橙黄绿青蓝紫,在阳光下粼粼发光。卫酩感叹:“好漂亮的鸡。”如果有修士在,要被他俩气得倒仰,什么鸡,这是金盏虹雀。
谈长星紧紧抓住雉鸡的翅膀根,掂量一下,还挺沉:“够咱俩吃的,还能留点给小老虎。”
“行。”卫酩不吝赞赏,“长星好厉害。”
被夸奖的小皇子昂首挺胸,得意极了:“那当然。”
两人打算从另一边绕回山顶的石板房,一路走着摘些野果。岛上的动物他们不认识,岛上的植物他们照样不认识。路边心形叶子的树,枝头挂着蓝盈盈的果子,闻起来味道十分香甜,卫酩摘了一个,用袖子擦擦,却不敢吃。
“闻着挺香。”谈长星说,雉鸡蔫蔫的垂着脑袋,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
卫酩拿着果子犹豫片刻,怀里的小老虎鼻子动了动,闭着眼睛抬起爪子朝蓝果探了探。卫酩把果子放进小老虎的爪子间,小老虎张嘴三口两口把果子吃干净,身上的五个孔洞不再流血,它睁开眼睛,蓝绿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卫酩,似乎很是疑惑。
卫酩以前有一只小黑狗作为宠物,最爱歪着头用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他,小老虎的模样和小黑狗拟合了七分。卫酩被小老虎看得心软,抬手揉揉小老虎的脑袋。
“蓝果子能吃。”卫酩说,他摘了一个蓝果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厚厚的果肉,很是好吃,他又摘了一个递给谈长星,“你尝尝。”
小老虎在卫酩怀里扑腾了一下,似乎要下来,卫酩把它放在地上,任由他离去。谁知道小老虎围着他转了几圈,没有走,舒展了一下背上的小翅膀,颠颠儿地跟在卫酩身后。
有了小老虎这个原住民一路陪伴,哪些果子能吃哪些果子不能吃便有了向导,卫酩和谈长星一路摘果子掐野菜,用破烂的外衣兜回来。
两人身上的衣袍破破烂烂,再穿已然不合适,脱掉外袍,露出白色的内衬,解决了衣食住行的两人意识到更紧迫的事情——衣服。
吃饭要紧,卫酩和谈长星顾不上衣服脏破,披在身上处理雉鸡和野果。谈长星把雉鸡掐死,犹豫着问:“是不是要用热水烫了拔毛啊?”
“……应该要?”卫酩同样不知道,他打了一桶水,出于爱干净的本性,用长剑削了个木盆出来,把水倒进盆里,问,“你会生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