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于一人,既美好又难过。”卫酩感叹道,他母亲执着于他父亲,爱至深则疯狂,他看向谈长星,分享了另一个故事,“我听过一个话本,有一名女子,是青楼头牌,她存了二十年的银子首饰,作为嫁妆放在一个木箱里,之后遇到一个书生。书生吟诗作画,才气斐然,赢得了女子的芳心,两人私定终生。然而书生已有了家室,并未告诉女子,书生的正妻来到青楼哭诉,女子崇尚忠贞的爱情,对书生的行为厌恶不已,一剑劈了木箱,将一半银两赠予书生的正妻赔罪。书生的正妻也是个刚强女子,当时贴了一半的钱为女子赎身,回去和书生和离分家。”
听罢,谈长星悠悠地说:“难道不是书生的正妻看上了女子的美貌?”
“……”卫酩显然没想到这茬,磕巴了一下,说,“她俩结为江湖姊妹,仗剑走天涯了。”然后挠挠头,“我只想到了单纯的姐妹情谊。”
谈长星眼含笑意,揶揄道:“你可知契兄弟?”
“……你指穷困人家的儿子找不到妻子,索性和兄弟搭伙过日子的情况?”卫酩问。
“也有不穷困的契兄弟。”谈长星意有所指,然后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那书生的正妻和青楼女子,说不定是磨镜。”
卫酩不说话了,他想了想两名女子在一起的样子,简直……美好得不像样。
谈长星看着卫酩泛红的耳尖,闷闷地笑:“难不成你喜欢看磨镜的话本?”
“我没有。”卫酩连忙否认,瞪了一眼谈长星,“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在皇宫,当然知道这些。”谈长星说,“不少侍女觉得宫中寂寞,就……”
卫酩捂住他的嘴巴,说:“我们换个话题。”
谈长星的嘴唇贴着卫酩的手掌心,他泛起恶劣的小心思,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卫酩猛地收回手掌,背在身后,恼怒地瞪他:“你干嘛。”
谈长星笑得直不起腰:“卫小少爷,你好傻。”
第13章 观星
“你弄的不对!”人面树嚷嚷道,“明明是……”
“闭嘴。”谈长星不耐烦地说,把木片卡在一起,正好对上,“这不就行了。”
卫酩把蓝蜗牛放进小木船里,蜗牛慢悠悠将粘液涂满木头表面,他伸手抓起蜗牛,放进木盒,等着粘液晾干,就能放进水盆里做实验了。
人面树委屈地控诉谈长星:“你吼我干嘛。”
“你太吵了。”谈长星说,他轻飘飘地斜睨一眼人面树,“而且笨得要死。”
卫酩轻笑一声,开口圆场:“好啦,我想听小树讲故事。”
谈长星气闷,觉得卫酩给人面树撑腰了,垂着头半天不说话。
人面树得意洋洋地笑,搜刮了几个很久以前的小故事,开口:“白老虎出生之前,岛上的霸主是一条长翅膀的大蛇,我叫它大翅蛇。它和白老虎一样,不会说话,但天天跑来和我玩,倒也能听懂几句。有一次,岛上出现了一个男性人类,大翅蛇没见过人,把人类捡回家。它跑来问我怎么养人类,我问它为什么要养,它的意思是,它觉得人类很可爱。后来有一阵子,我没有见到大翅蛇了,它养的人类来到我面前,我觉得人类长得一点也不可爱,满脸皱纹,比我的树皮还难看。人类告诉我,大翅蛇死了,他没说怎么死的,托给我一颗蛇蛋,然后离开了。”
“然后呢?”卫酩问。
“然后啊,那枚蛋是死蛋,白老虎孵了好久都没孵出来。”人面树说,“大翅蛇不知道从哪偷来的死蛋,留给人类做个念想。”
“大翅蛇倒是懂。”谈长星说,他的目光落在卫酩身上。
人面树活了千万年,看到的比谈长星多得多,一眼扫过去便知道谈长星的心思,它用大翅蛇的故事提点谈长星,回去的执念不过是一枚死蛋,不如珍惜当下。
卫酩将晾干的小木船放进水盆,等了一会儿,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进水,他惊喜地拍拍谈长星的胳膊:“成功了。”
谈长星看上去并不算高兴,他的国家亡了,他执意回去是为了什么呢?
人面树继续叨叨着:“来岛上的人,没有不悲惨的,我听到的身世故事不下千个,各有各的惨法。”来前尘岛的十成十的修真者,若不是身世悲惨,怎么可能被捡回去引入仙途?
卫酩对人面树的蛊惑充耳不闻,对谈长星说:“我们去海边造艘大船。”
“小树说的有道理,你觉得呢?”谈长星问。
卫酩皱眉:“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你眷恋家园,自然可以回去,何必在乎别人的说辞?”
谈长星低下头,心中摇摆不定,他小声说:“我想带你一起回去,看看我的家。”
“……这样。”卫酩在水盆里洗干净手,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啊,我陪你去,毕竟横渡海洋太危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真的?”谈长星抬起脑袋,眼睛亮莹莹的,他心里盘算回到宋海带着卫酩去哪里游玩,一定要吃宋海有名的醋海蜇,还有鲍鱼粥。
“我不想回家,并不代表我不想回到陆地。”卫酩说,“游历别国听起来很有趣。”
“好。”谈长星忍不住抓住卫酩的手,眼神澄澈,“我们一起。”
告别了人面树,大老虎带他们降落沙滩,用一下午的时间切割木板。谈长星看着他们上次扎好放在沙滩上的木筏子,说:“我们晚上来观星吧。”
躺在木筏上漂在浅海,漫天繁星,听海浪声声,是极致的浪漫了。
卫酩点头答应:“好。”
于是晚上吃完饭,卫酩坐在木筏上,谈长星推着木筏进入浅海,撑一下//身子坐上去,和卫酩并肩坐着。
谈长星摸出两颗野果,递给卫酩一个:“来这里两个月了,我感觉过了好久。”
“是啊。”卫酩说,咬了一口野果,汁水清甜,“我过得很快乐。”
“我也是。”谈长星深呼吸,后仰身体躺在木筏上,看着满天闪烁的星子汇成银河,随着回去的想法成为现实越来越近,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惶恐,是直觉,他觉得一旦踏出小岛,这样简单美好的日子将化为泥沙从掌心流走。
卫酩躺在他身边,声线稳定,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刚来的时候,不相信爱情,因为我娘的事情,但我想问你……”
“卫酩,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谈长星紧张地问,他脑子一片空白,指尖颤抖,“我、我心悦你。”
“伴侣?是不是太着急了。”卫酩说,听到身旁屏息的声音,忍不住轻笑,牵起谈长星的手,“我们可以慢慢来,从牵手开始。”
“哦,好。”谈长星的心中大起大落,满脑子浆糊,听到卫酩的话,忙不迭的应下,唇角忍不住上扬,话也多起来,“宋海都城叫听涛城,最出名的便是赶海了,等回去我带你看。”
“长星。”卫酩亲昵地唤他的名字,他指着银河,“有流星。”
谈长星闭上嘴巴,看拖着长长的尾巴的流星消失在群星之间,他收起惊艳的目光,转过头,看进卫酩的眼中,大着胆子凑近卫酩,在对方脸颊落下清浅的吻。
卫酩感受到脸上柔软的触碰,心脏仿佛被毛绒绒的爪子挠了一下,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牢笼,将他的脑子冲得七零八碎。他闭上眼睛,听海风的声音,和偶尔的海洋生物的鸣叫。
“卫酩,你看。”谈长星弯起手肘碰碰卫酩,“那是……发光的水母?”
卫酩睁开眼睛,看见颇为震撼的一幕,海面上浮起一群一群的蓝光水母,将平静的海面照得十分梦幻,他坐起来,一只水母掠过他身旁,飘向远方。
“我觉得这时候,”卫酩看向谈长星,“不吻你似乎说不过去。”
谈长星的眸子亮起来,急忙坐起身,双手搂住卫酩的腰,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会……”
“我也不会。”卫酩说,“我可以学。”
两个人抱在一起亲吻的样子认真而青涩,像两个学生认真研究课题,卫酩用舌尖顶开谈长星的唇齿,温和地安抚对方的紧张情绪。
谈长星感到胸口的那把火越烧越烈,似要燎原,他顺从地任由卫酩侵占他的口腔,小心翼翼将自己的真心奉上,甚至诞生了一种冲动,如果卫酩这时候开口,让他放弃回家的想法,留在岛上,他也是愿意的。
但卫酩没开口。
若是卫酩开口,或许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磋磨了。
第14章 星盏花
剑门。
荣沩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将手中的信件看了两三遍,说:“卜卦中找不到镇酩,他可能流落到了某个遮蔽天机的地方。”
“洞天福地,或者特殊的阵法中?”镇蓉推测道,“如果是这样,大师兄或许有什么奇遇。”
“是的。”荣沩点头,“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早些找到镇酩为好。”
“是,师父。”镇蓉应下。
东夜教。
比起正道花里胡哨的推算,魔修的办法简单粗暴得多,他们兵分六路,用神识扫过地面,寻找熟悉的灵魂印记。
他们花了两个月时间,将大致范围锁定在南洋,集合教众,全力搜索。
在岛上的两人并不知道岛外的风波,尤其是谈长星得偿所愿,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跟在卫酩身边,亲亲抱抱,乐呵呵的像个大傻子。
卫酩背着剑,走在山间小道,他们的野果吃得差不多了,出来补充存货,顺便找寻星盏花的踪迹。
小老虎在灌木丛中一蹦一跳,两只圆耳朵后面的白色圆斑像两个小眼睛。它爬到树上,张开翅膀滑翔下来,扑进卫酩的怀里,亲昵的用脑袋蹭蹭卫酩的下巴。
谈长星摘下果子放进布袋里,瞥了一眼小老虎,凑过去亲亲卫酩的耳朵:“它那么胖,为什么要你抱着?”
“你跟它吃什么醋。”卫酩笑着说,摸摸小老虎顺滑的皮毛,他抬眼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山洞,“那里面是不是有光?”
“什么?”谈长星看向山洞里,“没有啊。”
“进去看看。”卫酩放下小老虎,抽出长剑,弯腰走进山洞,入眼是一朵透明的花骨朵。
花骨朵里有星子般的光彩,分明是待开未开的星盏花。
“这是……星盏花?”谈长星的声音惊喜中带着一点点听不出来的失落,他握住卫酩的手,“我们找到它了。”
“是啊。”卫酩着迷的看向星盏花,透明的花瓣,星火一般的花蕊,漂亮得仿若神明最骄傲的造物。
算算日子,他们在岛上已经住了五个月,住着石板房,衣服由大蜘蛛提供,圈养的长耳灰鼠生了好几窝,大老虎时不时带来一顿加餐,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谈长星几乎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乍一下发现离开小岛的梦想即将成真,他心里生出万种不舍的情绪。
卫酩用石头将洞口挡住,说:“希望它能安安稳稳的盛开。”
谈长星看着卫酩的动作,犹豫着说:“卫酩,我……”他害怕,害怕岛外未知的命运,平淡安乐地在小岛上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的心思细腻,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他们并不是简简单单流落荒岛的两个陌生人,他和卫酩一定有其他的纠葛。
“别想那么多。”卫酩安抚地说,其实他同样惶恐,移开视线不去看谈长星,认真地保护好洞口,主动牵起谈长星的手,“最坏能坏到什么样子呢?”他仰头看霞光渲染的云层和隐约出现在天边的稀疏的星子,深深的呼吸,将一腔烦躁吐出去,声音温柔缱绻,“长星,你看那些星星。”
谈长星并未依言抬头,他专注地盯着卫酩的眼睛,那里同样有闪烁的星星,他内心的惶恐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演愈烈,他说:“卫酩,你不要丢下我。”
卫酩的视线落在谈长星脸上,他叹气,把小动物似的谈长星拢进怀里:“长星,长星。”他轻声唤着,极喜欢这个名字,音节在舌尖滑动,仿若含着星辰银河,将吻小心地落在谈长星的唇角,“我太喜欢你了。”
直白的话令谈长星耳尖通红,他嗅着卫酩颈间的气息,舒适地喟叹一声,心中隐秘的不安缓缓沉静,留下满心的欢喜。
两人回到石板屋里,抛去杂七杂八的念头,沉沉睡去。
清晨,阳光照进屋子里,卫酩站在水井旁漱口,谈长星走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木杯子,舀了杯水倒进嘴里。吐出水,洗把脸,他凑到卫酩身旁讨了个吻,哼着小曲儿走到前院,拿着个野果放进嘴里啃。
例行收拾完自己的卫酩来到前院,从木盆里拾起大蜘蛛送给他们的礼物,宽大的布料可以作为浴袍,他眼睛亮了亮,说:“长星,我们去湖边沐浴吧?”
“好啊。”谈长星欣然同意,环视小院,他看到石桌上放着的两条鱼,说,“狐狸又去海边了。”
上次鹿角狐狸用尾巴和鲸鱼嬉戏后,狐狸便经常去海边找鲸鱼玩,鲸鱼也常常等在海边,发出轻快的鸣叫,陆地和海洋的组合,倒是十分新奇。
卫酩拿上宽大的布料,和长剑一起放在背上,两个人优哉游哉下山,朝湖泊而去。
到了湖边,卫酩脱掉外袍,谈长星不好意思地背过身,不敢看他。
明明是好兄弟的时候丝毫不介意的,卫酩也觉得羞涩,走进湖里,湖水挡住他赤裸的身体,谈长星这才脱掉衣服走下来。
各自清洗好,谈长星鼓起勇气,摸到卫酩的手腕,说:“你难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