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童愣了,显然也被这话弄得有些动摇了。
他仔细回忆,可终究是找不到儿时和温怀舟在一起的一星半点的片段,更多的则是和怀澜。苦童哑然失笑,不仅在心里发问,温怀舟,你究竟有几句话是真几句话是假……
他叹着气:“既然三少爷也这样说了,我自是没有不信的道理。可是,放开我没有这段记忆不说,你真的能割舍下外面的花花世界么?你真的会忘却远在镐平的白涟么?你们朝夕相处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三少爷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么?”
他是设身处地的在为温怀舟着想,退一万步走,就算自己真是温怀舟找了十年的人,可那又如何?他们不过短短半年的夫妻之实,短暂的爱过甚至恨过,却终究比不上他与白涟的两年长情啊。
温怀舟怔愣,如鲠在喉。他明知现在应该义正言辞地反驳的,却发现自己变得哑口无言了。
苦童……为何会不记得我了呢?
温怀舟迷茫了,他忽略了一直以来最为重要的问题——苦童并没有那段记忆。他因被白涟下了药,短暂的忘记了苦童也是情有可原。可现在,苦童为何也会忘了?
但无论如何,温怀舟确信自己不会再认错第二次了,因为他爱上了苦童这个人,无关过去,无关未来。
“不,童儿,无论你是不是那个人,我现在爱的就是你啊。”温怀舟的声音变得很轻,颤抖着说。
他卑微的想让苦童知晓,自己有多爱他。
苦童叹了口气,这句话听得可真让人动心,但终究物是人非,他也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苦童了。温怀舟和自己终究也会同道殊途。
“三少爷,稍等片刻。”沉思片刻后,苦童才轻轻道。
他下床抱着怀里的晚冬去了隔壁厢房,叮嘱清毓照顾她后,才回到了温怀舟跟前。
下一秒,就要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尽管双手微微发颤。
温怀舟瞬间脸色突变,一把制住苦童的动作,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做甚!”
苦童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手虽然抖却尤为坚毅,甚至直接脱下了上衣:“三少爷不是想要这个么?”
日思夜想的身躯就在自己面前,可,这并不是温怀舟想要的。
痛彻心扉。
他看着苦童脱的干净站在自己面前,甚至想跪下来求饶……这一幕幕让温怀舟心如刀割,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喊,不要继续了!不要继续了!手却颤抖得无法动弹。
箭在弦上,正在最后之际,温怀舟一把抱起了跪在地上浑身赤/裸的苦童,轻轻放在床上后,又给他裹好了被子。
时隔两年,温怀舟再次尝到了痛的滋味。
“三少爷这是为何?”苦童平静地望着他,甚至想下床继续做方才的事。
温怀舟却一把按住了他,双眼通红,大声吼叫:“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我不需要!”
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的身边而已啊……
苦童敛下眉眼,继续问:“那三少爷何时可以放过我?”
温怀舟却一把拥住了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不行,不可以,不能离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又怎会让你离开……
苦童终于不说话了,身上微微颤抖。其实刚才的那些动作,已而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他突然心升了一股无力,他曾经想要自由,现在自由在自己的面前了,温怀舟却又将它给一手打破。
他只是不喜欢温怀舟而已,都不能被允许么?
苦童长叹一声,回忆起近日来的点点滴滴,有唏嘘有彷徨,但更多的也是无奈。他也实在不知,温怀舟究竟在固执些什么,或许只是想换个滋味尝尝?现在的苦童,也只得用这种话去安慰自己了。
“好……三少爷,我不离开。”
身不由己。
苦童说的轻松,脸上的笑却是那般勉强。
温怀舟闻言,却像是难以置信一般,跑过来拥住了苦童,然后惶恐地问:“真的……真的么?”
苦童轻轻颔首,他认命了,他愿意陪着温怀舟继续耗下去,尽管他并不抱任何希望,也不会托付真心了。
温怀舟得到了肯定后就一把将苦童拥进了怀里,生怕他会否认:“不许反悔……不许反悔。”
苦童笑得无奈,分明每次反悔的都是你。
自那以后,温怀舟便开始忙得不可开交了。
小渔村被淹没,是必然也是不可抗力的事。因为那的地势实在是太危险了,在山之脚,在海之岸,可以说是腹背受敌。但村民们对渔村的情义又太深了,提议搬走是不会有人听从的,那就只能整治那些泛滥的洪水了。
小渔村是个自然天坑,地势低的离谱,再加上没有足够充足的排水渠,便只有被淹没的命。而要想他们不再受这种侵害,就必须优先扩充排水渠。其次植树造林,既可阻挡山体滑坡,又可稀释多余的雨水。
但这必然会是个大工程,一来小渔村多为沙地,大面积植树几乎不可能。二来资金匮乏,就是温怀舟将一身家当都拿出来也不能做个大概。
遂温怀舟这些日子都忙的焦头烂额,他向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村民们这般待自己他也看在眼里,让温怀舟置之不理他也实在做不到。好在闽州人都热忱善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可谓是事倍功半。
苦童身子好得快,温怀舟这些日子都让他住在自己的厢房里,本人却早出晚归,几近没打扰过苦童的生活。苦童虽已认命,却也的确感激温怀舟的所作所为,对他倒是恢复平常了。
晚冬也被接回了苦童身边,虽说他不明白温怀舟和自家爹爹的关系,却也完全不排斥。只因她太爱温怀舟身上的气味了,这让她忍不住地想去靠近。
而对于温怀舟而言,目前能给自己最大的安慰便是怀里的妻女了。他虽然真的很疲惫,却总能在苦童和晚冬身上尝到点甜头,即便苦童仍在误会自己,他也会用自己的耐心去传达自己的真心,让苦童知晓自己爱的究竟是谁。
生活开始变得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六章正文完结哦!
第62章 水成渠
又是一个沉闷的雨天。
灰蒙蒙的天黯淡无光,淅沥沥的雨水接连不断地打在青石板上,初夏的嫩叶焕然一新,沙沙得叫唤着。街边小贩也少了许多,纷纷感叹这绵密的雨天究竟何时是个头。
云山客栈的人头攒动,青壮男丁一大早便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店小二麻溜地端来若干云吞面,瞬间被他们一扫而空。
村民们个个打着赤脚,为的就是等会方便下水。不过片刻,风卷云残,那温怀舟才姗姗来迟。
大伙儿霎时变得亢奋,兴奋鼓舞,犹如真被温怀舟带着打仗一般,振奋人心。温怀舟也未曾多言,带着人就去了小渔村。
他心里其实还惦记着厢房里的苦童。自从和他同住一屋后,温怀舟总是分外珍惜和他独处的机会,总想在大清早时和他好好温存一番。当然,温怀舟是不会弄醒苦童的,动静都非常小。
他常常会彻夜难眠,不为别的,只是盯着苦童看,翌日的精神状态虽说不好,但他也甘之如饴。
不知为何,温怀舟就是怎么看都看不够,非要把他的样貌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才好。
苦童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每每醒来时,身侧的被衾都已经变凉了。
即便两人这几日都是同床共枕,温怀舟却也没做过什么逾距的事情。这让苦童松了口气,但不免认为是晚冬还在的缘故,便每逢夜里都让晚冬留在屋里睡,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温怀舟最近也非常忙,常常早出晚归,回来后苦童往往都睡着了,这么一来,苦童也有几日未曾见过温怀舟了。
说来也惊讶,两人共睡一床,却很少碰面,苦童都无可奈何。
这夜,苦童和晚冬躺在床上嬉戏,屋子里点着暖黄的油灯,窗外的倾盆大雨却忽而接踵而至。
不知不觉间,晚冬已而睡了,可苦童仍有些心神不宁。
只因温怀舟还未归来。
要说以往这会儿,温怀舟也该回了。可今夜又是大雨,温怀舟又没回,这让苦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这苦童虽是不喜温怀舟了,但终没想过让他遭遇什么不测啊。
于是,他彻底安抚好晚冬之后,便下床坐在了一旁,时而看看窗,时而听听外头的动静,但都是皱着眉的。
谁知,这么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苦童心觉纳罕,这会儿怕是三更都过了罢?这温怀舟为何……
这么想着,自己便也按捺不住了,起身就开了门准备去瞧瞧。长廊上空无一人,也漆黑一片,但大多屋里都还有动静。苦童望了望床上的晚冬,确认其睡得正香,便轻身下了楼。
“诶,公子怎的还没歇息?”掌柜的本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现下见着有人来了便也打起了精神。
“周掌柜,温怀舟几时走的?”苦童又在门槛上左顾右盼,除了一片雨幕什么也没瞧到。
“是啊……温将军卯时便走了,怎的现在还未回?”周掌柜一拍脑袋,显然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苦童听了便有些慌张,闽州城地域小,方圆百里离渔村最近的客栈就是这儿了,别的什么住所都没有,不应当是在别处歇着了……
“周掌柜,能麻烦您帮我照看下屋内还在睡觉的冬儿么?”苦童眉头紧锁,对着周掌柜说道。
“好的好的……诶!公子!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周掌柜看着二话不说就冲进雨幕的苦童瞠目结舌,可人却一溜烟跑个没影了,只感叹那温将军莫要怪罪自己啊。
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温将军的宝贝疙瘩可是他呢?虽说打了伞,但万一出门淋了雨受了凉什么的可就相当难说了。
不出来还真不知道,外头的雨大得几近让苦童看不清了。他撑着伞,裤脚和布鞋却难逃幸免,闽州城四处都是一大滩的积水,躲去哪儿都是徒劳。
他向着小渔村的方向奔跑,一路上灯光鲜少,苦童只能凭着记忆往那处走。果然,越往渔村的方向行走,水就越多,很快便没过了苦童半个腿。
他本想继续往那处走,却忽而听到一人的声音。
“童儿!莫要过去了!快回来!”
苦童赶紧回头,竟是温怀舟。
温怀舟一身狼狈,可一旁的小厮还帮着撑伞。他见着苦童进了水里,眉头立刻拧成一块,二话不说就冲进雨幕里,把仍在发愣的苦童一把抱起。
“童儿,怎的又进了这水里,你当真不知爱惜身体……”温怀舟虽是责备,却说得相当温柔。
苦童见状,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却也乖乖待在温怀舟抱在怀里,一心想要为他撑伞:“没事……”
温怀舟走去马车边,先将苦童放进车厢内,自己则拧了拧身上的水后,这才跟着进去了。
车内他和苦童离得远远的,只因他身上太脏了,怕再把苦童的衣服弄脏,便有些拘谨。
“童儿,这般晚了为何还未睡?”温怀舟仍是关切的,皱着眉询问。
“我……”苦童有些有些别扭,思来想去才准备说实话,“我看这天,有点晚,可你却还没回……”
温怀舟听到这话,瞬间愣住,转而却是冲昏头的欣喜和难以言喻的幸福,笑得相当灿烂:“童儿是在担心我么?童儿放心,虽说今日的确有些棘手,但我绝对不会让童儿守寡的。”
“你、你说什么……”苦童脸颊有些泛红,躲在一角不再看温怀舟。
要不是温怀舟他顾及身上这么脏的话,他必然会一把拥过面前的人,然后好好亲亲他的。
“今日突遭泥石流,冲垮了不少屋子,自然有人也被盖了去……不过童儿放心,我们把弟兄们都给挖出来了,只是身上有些脏了罢。”
温怀舟无所谓地摆摆手,笑得憨厚纯朴。
苦童这才发现他的衣服变得千疮百孔了,甚至还有几处被划出了几道血印子,让人触目惊心。可温怀舟竟都觉得无所谓,似乎真是以大局为重的……
苦童在心里颇为震惊,看来温怀舟,他真的变了。
众人回了客栈后,周掌柜很快便发现了异样,他赶忙找人去叫大夫,并叫醒了早已酣睡的清毓,给他们看看伤口。
客栈的人们便都醒了,纷纷看看自家人有无受伤。温怀舟的伤口的确不算大,其中有几人比较严重,腿被压变形了,或是血流不止。清毓见状也赶忙给他们治了起来。
而温怀舟命人烧好热水后,便抱着苦童先一步回了屋。
“三少爷……快放我下来,大伙儿还在。”苦童的声音压的极低,羞愧得抬不起来头。
“在就在罢,咱俩本就是夫妻,恩爱点怎么了?若有人说闲话便随他去吧。”
苦童闻言无语,便也不再说了。
进了屋后,温怀舟便先一步脱下苦童的鞋子,看到他双脚被雨水泡的发白,眉头瞬间皱起,似是相当心疼。店小二的热水很快便上来了,温怀舟让苦童自己脱下衣服,先去沐浴。
苦童欲言又止,却还是照做了。他裸着身子坐在桶里的时候,温怀舟就背对着他在屏风后脱衣裳。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轻轻地水声。
实话说,温怀舟光是这样就有些心猿意马了,却仍是转移注意力般为自己涂抹药膏,尽管非常笨拙。
忽然,苦童说话了。
“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