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古代架空]——BY:寒鸦

作者:寒鸦  录入:05-20

  院主被他一通羞辱,声也不敢吭了。
  “捡几个干净的清倌人端了醒酒汤给殿下送过去。”何安道。
  院主应了声便安排下面人去办。
  何安这边带着喜平上二楼,刚上了楼,就听见旁的房间内一阵喧哗,接着门砰的就摔了开,盈香衣冠不整的从里面跌坐出来,又慌乱的爬了两步,正爬到何安脚下。
  何安瞧得明白,她裸露一般在外的肩膀胸膛上都是勒出来的红印子,还有些地方冒着血珠,怕是让人拿什么东西扎的。
  惨不忍睹。
  盈香抬头顺着麂皮靴往上看,便看见冷着脸的何安正盯着她。
  “督公,救我。”她一把抱住何安的腿,顿时眼泪忍不住,断了线一样的往下落。
  “哟,我说这小娘子逃的这么快,原来是有个俊的在外面等着呢。”里间传出阴阳怪气的声音,接着一个微微发胖的太监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靠在门栏上,笑道,“我说娘子,你可不知道啊,这位大人模样是俊了些,可也是个不能人道的,跟咱家也没什么不同。”
  他这说着话呢,盈香就抱着何安的大腿发抖。
  何安面色极淡漠,从盈香手里拽回自己的裙摆,看也不看她,这才行礼道:“这照夕院子我也来过几回了,陈秉笔还是个稀客。”
  来人正是司礼监秉笔陈才发,他与郑献平级,在司礼监却有十几年时间了,品阶高了郑献半阶,处处压着郑献一头。
  “呵呵呵……”陈才发笑的犹如鹌鹑,半晌才道,“不是咱家要来,是咱家引了位仙长来。”
  那屋里头灯影幢幢,有一穿着道袍打扮的人坐在最里处,何安也无心去管到底是何人。那盈香的惨状他就算不刻意去看,也跟根针似的扎在他心头,就算刻意忽略也拔不出去。
  陈才发凑到何安耳边低声道:“你可知最近京城里十分有名的道长李子龙。”
  “略有耳闻。”何安道。
  “便是此人了。”陈才发脸上有点仓皇。
  李子龙是最近京城里突然出现的一个道士。
  听说此人的法术十分神奇,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最厉害的是,没了的物件还能长回来。此事传得有板有眼,宫里的太监们就纷纷私下请李子龙给自己做法,花了不少钱财。
  端文帝最新长生之术。
  大端朝修仙之风盛行。
  这也倒算不上什么大事,故而也没什么人管,真有哪个太监被人发现还妄想长出子孙根来,也不过是徒增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照夕院女子温婉可人,但仙长也需怜香惜玉一些。”何安笑了笑,“哎,我瞧着这娘子也是烦人,承不起仙长的呵护。你还不下去,让你们院主亲自重新换人过来。”
  盈香抖着声音应了一声,便要起身下楼。
  陈才发憋出一声笑:“哟,怎么的,何公公这是舍不得了?我瞧着这位娘子认识你,莫不是老相好。”
  江家姐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日子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大家忘的差不多了,可真有心的话盈香的身世一查便知。
  一时间,何安也拿不准这陈才发是不是故意为难。
  他愈发恭敬起来:“陈爷这话就错了。咱们这半个身子的人,哪来什么相好啊。说出去丢人。”
  “那她就别走了。”陈才发道,“我和仙长都喜欢她的紧,既然何公公不用她伺候,那就留下来伺候我们。”
  陈才发阴阳怪气的说。
  盈香刚才那举动,多少肯定让这个老家伙看出了点名堂。
  当太监的就是这样,平日里就算来往的少,小心维持,无冤无仇。找着个机会能欺负人一回,咬人一口,便绝不会罢休。
  就像是压抑的久了,但凡有个出口,一鼓囊的怨气都得想着法儿的撒出去。
  何安这边有点不耐烦了。
  五殿下还在屋子里等着自己。
  这会儿被陈才发纠缠不清。
  他琢磨着要不干脆让喜平把他喉咙割了,大概能消停一会儿……但是也不行,黑天白日的,死了个司礼监秉笔,这事儿也压不住。
  何安真有点烦,毕竟陈才发高自己一级,不好硬来。
  正棘手着,二楼最里面那间屋子门就开了,赵驰散着长发,赤着脚,只穿一身中单,靠在门口,醉醺醺问:“何督公,那盈香来了吗?”
  何安何等机灵的人,连忙躬声行礼道:“殿下,盈香姑娘在这儿呢,就是陈秉笔先点了盈香姑娘,奴婢这……”
  他话没说完,赵驰已经飘飘然赤着脚就出了房门。
  何安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半弯着身子,抬起胳膊让赵驰搀扶着:“殿下,这天儿虽然热了,可也得小心热风寒。”
  又扭头对喜平小声道:“快去拿了殿下的衣服鞋子,准备走了。”
  赵驰这次也没推却,走到几个人面前,还带着六七分酒意道:“这位是?”
  陈才发怎么会不认识赵驰,连忙打躬作揖:“不知道五殿下在此,惊扰了您。奴婢是陈才发。”
  “司礼监的陈秉笔?”
  “是奴婢……”
  “盈香呢,盈香在哪儿?”赵驰醉眼稀松,茫然四顾,最后才看到跪在一侧的盈香,“既然盈香都到了,还等什么。走吧。”
  “殿下,这……”
  “还是说……陈秉笔有什么旁的意见?”赵驰看过去,慢悠悠的问,然而天然的压迫感却已经让陈才发心头发慌。


第二十章 息怒
  “奴婢怎么敢。”陈才发身子都要躬到地上去了,讪笑答道。
  喜平已经收拾了赵驰扔在房间里的东西,跟了上来,又把在地上跪着的盈香扶起来,四个人就下了楼。
  等走到廊下,前面便是十字路。
  “殿下,还是穿了鞋再出去吧?”
  何安接了喜平手里那双布鞋,半跪在赵驰身前,捧着鞋子就等着赵驰伸脚。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御马监提督大庭广众之下为人穿鞋有什么不妥。
  赵驰大约是真醉了,肆意的厉害,抬脚踩着何安的膝盖把鞋子穿好便往外走。
  喜乐早就驾了马车在外面候着,一见五殿下醉醺醺的来了,下车放了脚蹬,又要扶他上车。
  赵驰一挥手,自己两步进了马车内。
  “……这,师父?”喜乐茫然。
  何安让喜平带着盈香在马车后面去坐,自己也上了车:“殿下喝醉了,先走再说。”
  马车驶出了勾栏胡同,何安等了会儿,里面没动静,于是便掀帘子进去,赵驰靠在榻上,已经翻出了旁边屉子里放的梅子酒自己小酌着。
  “……殿下,还是少饮点酒吧。”何安弓着身子在车子里很是不方便,便跪在软榻上小声劝道。
  “怎么了,这酒不是放在这里给我准备的?”
  “自然是的。”何安连忙说,“就是饮酒过量伤身。况且明儿个一早还得去西郊的皇庄呢,殿下。”
  赵驰置若罔闻,倒了杯酒递给何安:“督公也同饮。”
  “殿下,奴婢不会。”
  “不会?还是不敢?”
  “殿下,奴婢是不敢,不敢。”何安哄着他道,“喝醉了在您面前失仪那就是大不敬了。殿下饶了奴婢。”
  然而赵驰却似乎真的醉的厉害,执拗的抬着手,等着何安。
  何安没法子,只好双手接过来,手还没收回去,却忽然被赵驰抓住猛的拽上了榻。一阵天晕地旋,何安已是被赵驰压在了身下。
  他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方殿下那张脸。
  赵驰低头,长发披散下来,盖着了何安半个肩膀。
  ”好香……”赵驰的鼻尖在他发丝间扫过,缓缓蹭过他的耳垂,脖颈,下巴……何安浑身都僵死原地,连呼吸都快紧张的没了气儿。
  醉酒的殿下仿佛多了几分邪魅,少了点雍容的气质。
  他就那么蹭着何督公的肌肤,贴着极近,似乎是寻找那香气的来源。
  “督公怎得如此好闻。”他声音低沉沙哑,带了点松香的气息就钻入了何安的鼻子。
  若说好闻……殿下才是真的好闻吧。
  何安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赵驰,感觉三魂六魄都丢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殿、殿下……”
  然后就见赵驰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最后那点儿意识也轰隆隆的散了。
  殿下这是醉了?
  要不要推开他?
  会不会僭越?
  “督公,我心中有疑惑。可否请帮我解?”赵驰在他耳边道。
  “殿、殿下请讲?”何安颤巍巍的回答。
  “如有人承了你的点滴恩情,这人回头对你万般殷勤。你信不信得过他是真心?”赵驰问。
  “这……这要看他是个什么身份?”何安脑子乱糟糟的。
  “哦?还有这个说法?”赵驰笑了笑,“若是个宫中之人呢?”
  “宫中之人?”何安清醒了一点,躲了躲赵驰的眼神,“宫中便是个大酱缸,谁进来都得染得一声腥。最怕有人拿着以前的点滴恩情当噱头,表面上万般殷勤,背地里还不知道挖了怎么样的坑,埋了什么样的刀,只等着人往下掉呢。”
  赵驰安静了一阵子。
  “殿下?”
  “我救了盈香,督公怎么谢我?”赵驰不再追问,只换了个话题。
  “奴婢多谢殿下。”何安连忙道,“殿下压着奴婢,恕奴婢不能行礼谢恩。”
  赵驰笑了一声,脸离他更近了。
  温度烧得何安滚烫,连忙闭上了眼。
  接着就觉得肩头一沉。
  睁眼一看,殿下已经侧头在他肩膀处不动静了,接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今日看来是真的醉的厉害,殿下就这么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师父,去五殿下府上吗?”喜乐赶着车问。
  五殿下带着个勾栏院里的娘子回家?
  明日京城里怕不是要传遍了,殿下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如今院主是不敢说的,那陈才发带着个妖道也绝不敢声张……只要不回殿下府上这事儿都不算落实。
  何安主意已定,也不敢推开殿下,就那么躺着,对喜乐道:“回咱们家。”
  *
  赵驰醒的时候,头顶是一块儿没见过的床顶,雕刻的海棠花花团锦簇,床里外两层,镂空描金,乃是一张拔步床。
  他刚坐起身怔忡着,就有人在帘子外问:“殿下醒了?”
  掀开帘子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小太监,手里抓着一把葡萄干嚼着,见他掀开帘子,忙不迭的把葡萄干塞回袖子里,躬身道:“殿下早。”
  “这里是?”
  “奴婢的师父是何安,昨儿殿下喝醉了,师父便把殿下接到咱们家了。”喜悦说着往后退,“我去叫师父去。”
  说完这话喜悦一溜烟的跑了。
  又过了顷刻,何安便推门进来了,站在拔步床外低声道:“殿下醒了,可要洗漱?”
  赵驰脑子还有点痛,揉着太阳穴问:“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离早晨还有阵子,殿下要不再睡一会儿。”何安应道。
  “不了,起吧。”赵驰伸了个懒腰,便下了拔步床。
  自有仆役端了洗漱用具上来,在门外转交给喜乐,又由何安亲自挽袖侍候,先是一碗淡茉莉花茶漱口,又拧了热气腾腾的帕子给赵驰洗脸。
  滚烫帕子在脸上一覆,赵驰终是清醒了。
  “我得回府一趟。”赵驰道,“还得去邀了徐大人”
  “徐郎中已经请来了,行李都带着。”何安道,“您府上也去过,星汉也牵了过来。马车也备好。早晨吃了早点,就能出发。不耽误行程。”
  “督公想的周到。”
  “奴婢应该的。”
  赵驰看他,态度摆得端端正正,丝毫不曾提及昨夜车上的举动。
  殿下果然前夜是喝多了,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何安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
  按照计划,先往西去,走约莫百里地,走到西山脚下,勘察完毕永定河,再转回往东头途经顺义、怀柔入通州,勘察周围水系,最后察温榆河,到通州渡口,观运河,复又回顺天府。
  一路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来去也有三五百里地,外出需两月余。
  辰时一到,便有四卫营的亲兵百余人骑马而来,停在何督公府外,随行护驾。率兵的乃是武骧左卫的千户高建明。
  一行人收拾停当,何安带着喜平喜乐二人,喜悦看家。又与赵驰、徐逸春、高建明一行浩浩荡荡先向北出了德胜门,再往西,奔西郊而去。
  沿途多有水系,走走停停,赵驰与徐逸春一路聊的频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安总觉得殿下突然对自己冷淡了些许。
  再往西行,便入了山峦之间,天色有些晚了,安排人沿河安营扎寨。
  赵驰还在跟徐郎中站在河边聊事,徐郎中慷慨激昂,一幅遇见明主的模样。看得何安百味纷杂,怅然若失。
  高千户让随行的厨子烤了肉,熬了肉粥,端了过来给何安。
  “督公,要不先吃饭?”高千户性格相当的直接粗放,“让五殿下和徐大人讨论去,一会儿我让下面的给他俩也送饭。”
  何安嫌弃的瞥了一眼他手里木碗,一坨浆糊样的东西,里面漂浮着好几大块五花肉,旁边碗里是一大碗切碎了的猪后腿。
  “就这样的吃食,也敢拿过来,也不怕脏了咱家的眼。”何安鄙夷道。
  高千户也不生气,呵呵一笑:“督公你也知道,卫所里的厨子就那样。拿刀干架可以,拿刀切菜那都是副业。咱也没啥要求,能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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