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秦观罗杨的表现,知道他大约是陷入心魔劫了。心魔劫,元婴大乘化神三期中任一中会出现的问心劫。渡过了,完事皆吉,渡不过,轻则损失根本,道心受损,此生不可飞升外,倒也没有其他了。若重了,立马身死道消不说还极有可能连累周围人。
心魔劫?你为薄言陷入心魔劫?那我算什么呢?梁非秦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是真怕罗杨弃他而去,心里该死却清楚这只是早晚的事。
“公子,我无事。”他听到罗杨如此说,声音清冷如霜,拂在颈间的手指如冰柱般寒冷。梁非秦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欲说些什么,耳中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圣骨铃!”
以圣兽死后之骨炼化,元婴以下不可驭使,是妖界遗落到人界的圣器之一。传闻万年前曾是一仙门的镇门之宝,后来,那个仙门在大战后人才凋零,一夕间分崩离析,那镇门之宝亦在那天中消失不见,至此只留下传说,不见真身。
“好见识。”催动者复又叹息道:“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道不同不相预谋。”他说,同时催动灵力御剑迎敌。
“你我境界相同,原本我奈何不了你,但是你有拖累。哈哈哈,你注定要败于我手。”声音狂傲,但其行事却不张狂,直到现在罗杨也无法捕捉到发声之人在哪?只能被动的戒备着。
“你也算圣兽一脉,何苦与我等背道相驰呢。”
罗杨沉默,只是紧了紧揽住怀中昏迷人的手。
“执迷不悟。”
‘轰隆’一声,若从远处看就能看到这方地域突兀的陷了下去,范围之广令人侧目。
在最先开始下陷的地方一朵黑色的莲花徐徐的绽放,露出两个一站一坐的身影。站着的身姿略小,黑袍包裹住全身,身侧则不时浮现出绿色的植本来。
“小草精,幸亏你来了,不然只能去底下扒拉我。”坐着的三两下掀开裹身的黑袍,露出一张祸国妖颜来。
“不去,太脏了,我才不去。”声音很弱,显示其年龄也幼。
“哈哈哈。”笑声渐歇,祸国的容颜染上忧愁,他叹息道:“凤凰一族命运一向多舛,现在又被同族拿来利用,真是为他悲哀。”
“不过,想要抛情而涅槃,折在同族身上总比折在人族身上要好些。”毕竟少主只是要他的血来启动同归的护城阵法,而不是想要他的命与魂。
被称作小草精的开口询问道:“他们你不管了吗?”其他人九死一生,但那个元婴及他护着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顶多狼狈些,但绝无性命之忧。
“不去,我也嫌脏。”
“少主若问起,你要如何交代。”
“呵呵,少主现在可没空,以后应当也没空吧。”一撩散在胸前的黑发,他看着冒气灰尘的地面嫌弃的道:“走吧,灰都快扑脸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再不走遇上了人族的修者该怎么办,少主是让他们暗中袭杀,而不是光明正大的跟人打。
地下,巨石掩盖间,有人在低声咳嗽。
“公子。”掌中灵力流转,治愈温暖着怀中依旧昏迷的人。现在的情况虽超出他的预料,但也没有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罗杨合上眼,无力的依靠上石块上,静静的养神。
三日后,搁在深蓝衣衫上的手指动了动,梁非器眼睑轻轻的动了动,悠忽的睁开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他醒过来时还有点懵,但随着罗杨一声‘醒了’他就立马清醒了过来,他先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自己躺在罗杨怀里,便也没急着动弹,只是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罗杨道:“我们被妖兽袭击了,妖界的圣骨铃震晕了我们,现在我们应当在地下通道里。”他用神识探过,通道四通八达,搁在很久以前应当是一个历练的教场吧。
“地下通道?”
罗杨伸手指向身旁的石面,道:“公子请看。”上面的花纹虽是兽纹,但夹在其中的他没看错的话应当是中古的文字,虽然经过时光的磨砺,已很难看清了,但在他身边恰恰就有一个刻的很深的文字。
‘天’这个字,他看的最多,也临摹过很多,自是敢断定的。
“这里不是说是妖族的圣地吗?为何会有我族的文字。”梁非秦疑惑。
罗杨不答反问道:“公子可还记得天街城?”
梁非秦道:“记得,传说若在山中遇上昏黄色大雾,若有机缘的穿过大雾便有可能会看见一座城池,城池上若书者天街二字,那便是妖族的天街城了。”说到这里,他眼睛一梁,兴致勃勃的道:“莫非这里是传说中天街城不成?”传说要变成真的了。
“或者吧。”罗杨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他道:“这里是妖族的城,但是不是天街城就不好说了。”
罗杨躺的舒服了,梁非秦就不甚舒服了,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
“唉,对了,他们呢?”
“不知。”但多半凶多吉少了。“公子,在休息会吧,后头的路会不好走。”
“为何?”
“经年无人涉足,所以……”
经年无人涉足,所以灰尘很大,虽无堵碍之物,但一走就扬起一片灰也很让人心累的。
“为什么不用灵力?”
☆、第 120 章
没得到回答的梁非秦伸手一摸罗杨的脉门,当下就急了。“你的经脉怎么回事?”他为何感受不到一丝灵力。
“圣骨铃暂时封了我的灵力,明日就无事了。”圣骨铃品级虽高,但也要看用的人是谁,使用者境界越高,发挥的功能也就越全。元婴期基本上只发挥了圣骨铃一重效力还不到,对同等境界的修者而言只会是短暂的封印住灵力一阵子而已。
“真的?你别骗我。”
“我不会骗您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
抹黑走路确实挺无聊的,梁非秦安静了没有一会,便开始拿一些修炼上的问题问罗杨。
罗杨也一如既往的耐心的做了解答,并在问题上做了许多的假设与解答。梁非秦听了后如获至宝的连连点头,笑道:“不愧是兰音真人,见解就是独到。”
罗杨道:“公子到了元婴境界,亦会如此。”
“元婴啊!太难了,我现在还没到结金丹呢。”虽然只是闭个关的事,但没结丹就是没结丹。
罗杨无言。
他自身不能作参考,因为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他的经验他可以说一说,作为他家公子结丹时无聊的想物,但绝不能照此道所行。
“罗杨,你说我若结丹会用几年时间?”他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
罗杨回道:“多则十年以上,少则三五年。”
反正就是没有你结丹快。一年结丹,一年成婴,说不定进到大乘期亦是如此。梁非秦不爽的哼了一声,道:“你生来就是用来打击别人的。”打击他,亦打击松河沿的上下人等。
走在前面的罗杨闻言在黑暗中无声的苦笑,他道:“若连这些都承受不住,何谈以后。”心魔劫中最多的就是比不过,多少人折在其上,难以走出。
“虽然你说的对,但真正能够看清看透的又有几人呢?嗯,怎么不走了。”罗杨突然的停步让梁非秦不解的同时又感到不安。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周身蓦然冷了起来,梁非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就被罗杨按到怀里动弹不得,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敏锐的感受到刺骨的剑意汹涌向四方,切骨割喉般迫人。
等等,罗杨你不是灵力被封了,为什么还能用灵力放剑意。
罗杨像是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淡然道:“使用者用的不顺畅,所以时断时续。”当然他也可以强行冲破,但还没到那个地步。
“嗯,这算是明珠暗投吗?”
“算。”
以剑刃破开石壁,罗杨带着梁非秦跃到了地面之上,停在一个血迹斑斑的人身边。
“谢少主。”罗杨放开人,单膝及地,灵气聚于手中而后在覆于谢谕的额上。
“谢晓之!”梁非秦拿指探了探他的鼻下,见他气息虽微弱但还有,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对了,补元丹他能用吧?”他看向罗杨。
“可以。”补充元气的丹药对现在灵气用尽的人自是能用。
梁非秦担心一颗不够,硬生生的给谢谕喂了一瓶才在罗杨的示意下住了手。
梁非秦托腮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时不时的伸手去探谢谕的鼻息,生怕一个不察人就没气了。
“随时。”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梁非秦郁闷的鼓鼓脸,继续盯着谢谕瞧。
早点醒过来吧!我需要你的分析。梁非秦对他这些日子遭遇的一切心理有个模糊的猜想,但只是个猜想,他无法下定论。
我不是你,我没有自信,没有自信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夜色悄然而至,篝火上烧着水,四周雅雀无声,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声音与水被烧开后的咕噜声。
梁非秦又一次去探谢谕的鼻息后,惊奇的发现他呼出的气竟重了几许。
这是要醒了吗?
“谢谕,谢谕。”他小声的呼唤,急切而又心焦。
在梁非秦的期待中,谢谕醒了,他先是茫然的转动着眼珠,在看到梁非秦后,唇角先是扬了一个微笑,才开口道:“梁,咳咳咳。”才说了一个字,就咳个不停。
“慢点,慢点。”他和罗杨将谢谕扶起,又把一个大软枕塞到他身后给他靠着。
“不若再给他吃一瓶补元丹吧。”手向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就出现在他的手心。
已经不咳的谢谕闻言哭笑不得,他无奈的道:“你家的补元丹是要钱吗?还吃一瓶?你当饭吃呢?”
梁非秦无辜的耸耸肩,道:“这确实不要钱,这是我哥哥姐姐给的,我自己及师公的都还没动呢。”原本接过来时,还以为用不到呢,结果它还真派上用场了。
谢谕轻笑道:“你呀,真是……嘶”倒吸一口冷气,痛苦不堪的捂住了腹部。
“谢谕,没事吧。”果然还是吃一瓶补元丹吧。
“无事。”谢谕摇摇头,问道:“你的护卫们呢?走散了。”还是如同他一样。
“算是吧。”师门除了叛徒这件事他不好意思对外人道,不过,“晓之听说过圣骨铃吗?”
“妖界的圣物之一的圣骨铃,难道你们遇上了。”谢谕坐直了身子,然后下一刻就被梁非秦按了回去。
“对呀,然后就和我的护卫们失散了。幸好当时我同罗杨站起一处,不然我就成孤家寡人了。”梁非秦颇为无奈的一摊手,神情平静如水。
谢谕道:“是挺幸运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你们遇上的是圣骨铃?照理说你们遇到了早该遭……”毒手了。
梁非秦看向罗杨,示意他说。谢谕也顺势看向一直沉默着的罗杨。
罗杨道:“持铃者是元婴期,他用圣骨铃所发出的攻击对我的作用没有那么深。”元婴期基本无用,金丹期虽会重伤但还能勉力保持清醒,而筑基期会晕倒,炼气期则会直接身亡。可以说,境界越低,圣骨铃造成的伤害越高。
谢谕讶异道:“元婴?罗护卫你也是元婴吗?但是你不是二十三岁结的丹吗?什么时候成婴的?”只有同等境界者才能抵消同等级的攻击,同级力压群雄者少之又少。
“去年。”
去年?确实有收到罗杨闭关的消息,但那不是因为养伤而闭关吗?谢谕哀叹了一声自家受骗的同时也惊叹于罗杨的天纵奇才。
三十岁就步入元婴,实乃千古奇才。
“在下佩服。”又对梁非秦道:“他或许是你祖师松河子后又一飞升之人。”可惜他现在灵力全无,不然说什么都要算一下。
“或许吧。”梁非秦态度很是无所谓,毕竟他也这样想过。
“唉,不说我们了。晓之,你为何是一个人,你的长辈们呢?”
谢谕沉默了一会,才叹息着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应当全都身陨了吧。”他闭上眼,遮住了眸中的涟漪。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往日里忠心耿耿的下属会拔刀相向,会在他们戒备迎敌时反手一刀捅向师伯,从而让他们乱了方寸后被个个击破。那时,他扶着奄奄一息的师伯,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师伯待你如子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后在他们眼前使出了妖族的手段。
他厉声喝问道:“你是妖族?”
“准确来说是半妖。”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反手一掌,带着师伯离开被前后夹击的地域。
月色朗朗下,他看到一身黑衣的女子,不可置信道:“月兮,为什么?你为什么?”然后他看到月兮黄澄澄的瞳孔。
你也是妖族吗?月兮。
往日里温温柔柔的侍女浅笑道:“公子素来聪慧,又何必明知过问。不过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罢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本这话是说给异族听得,但……谢谕望着眼前的残杀,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他喃喃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啊,我们对你们来说确实非我族啊!”
原本用在他族身上的话现在还给他们了,他们除了无可奈何外还是无可奈何。
生命之花在他眼前一朵朵的凋零,身边师伯的气息在渐渐的微弱,他看着在月夜下妖异非常的侍女,笑道:“我真庆幸。”真庆幸从来未将心意说出口,一直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