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微皱着眉沉思:“吃食不是一件小事,不能太过草率。”
于是江若影看到阿蛮喂好不容易捉到的兔子吃了几天的木耳,他还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吃:“小影,等我验证了它没有什么毒,你才可以吃。”
江若影啃着手里的馒头,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这样的谨慎是好事,但却也有一点不被信任的伤心。
阿蛮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头:“小影还小,有的事记不大清或者认错了怎么办?”
江若影:“......”
我比你大十来岁好嘛。
可很快江若影便发现,自己虽然心理年龄痴长了阿蛮很多岁,却远远不及阿蛮的严谨细心。当他验证了这木耳确实能吃后,并没有直接摆摊出售,反而和村里最富有的一家合作,将木耳的由来隐瞒了下来,三七分成的做起了生意。
当江若影看到分明只有六岁的阿蛮一脸正经地和别人谈判时,嘴巴都合不拢了,难道,这就是天生基因良好?
而很快,阿蛮赚了一小笔钱后便迅速抽身。
“这木耳来钱慢,而且总会被发现来由的,不是长久的法子。”阿蛮细细给江若影解释了,“我们要用这点钱做别的。”
正如他所说,很快,十里八村的人都发现了这木耳原来是山上皆有的,采摘挑选的法子也都多琢磨了几次便都清楚了。江若影不禁对着他冒星星眼,男神从小就如此睿智,长大怎么得了......
可是,还没等两人想好该怎么用这笔钱,就有那村里的泼皮无赖打上了这钱的主意。
虽说村里人知道两人赚了点钱,却也没有人会去和两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可泼皮无赖就不一样了。
这一日,阿蛮刚回来,便看到了正被一泼皮提在空中挣扎的江若影。
半大的男孩怒吼着去撕咬那泼皮,却被泼皮一脚踢了开来,又把抱着钱罐不撒手的江若影掷在了地上......
辛苦存下来的钱一朝被抢,阿蛮为了护她被打的鼻青脸肿......
江若影头一此这么清楚而深刻地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小影,别怕。”头上一暖,江若影抬头,看到了阿蛮坚定地眉眼。
“哥哥会长大,会保护你。”阿蛮摸着江若影的头,缓慢却有力地说。
鼻子一酸,莫名其妙来到这异世都没有哭的江若影,却因为阿蛮的一句话哭成了泪人。
那时的江若影没有想到,这句话,这句承诺,那个人一直守了许久,许久......
十年后。
“阿蛮!”娇俏可爱的女孩跑着跳着从厨房冲进里屋,“你尝尝我今日新创的糕点。”
屋里的少年慌慌张张转过身掩饰着什么。
江若影心里生疑:“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出去吧......”他话音未落,便被江若影一把扯得转过身来。
少年没有想到女孩会直接动作,愣了一下忙抬袖遮脸,可还是迟了。
江若影的脸色沉了下去:“你的脸怎么了?”
这十年来,面前的少年真的出落成了一个让人一见难忘,呼吸一滞的绝美少年郎,饶是江若影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仍旧会不自自主看着他的容貌出神。
可是,此刻他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江若影眯了眯眼,一把拉过阿蛮的衣袖,掀开了衣袖......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没事。”阿蛮抿了抿唇,想抬手擦掉江若影的眼泪。
“是他们吗!”江若影抬眼,直视着阿蛮。
三年前,她和阿蛮一起来了这小镇,着这些年用各种方式攒下的钱经营起一家糕点店,慢慢的,生意倒还不错。可上门找茬收保护费的泼皮也不少,每次当她颤着手害怕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混混时,幼时被那泼皮直接掷出去的记忆便会浮现在眼前。
阿蛮每次都说:“别怕,有我。”
而每次,他说完这句话,总会消失一两个时辰。
她竟真傻傻地以为他可以妥当解决,她竟然就这么傻了三年!!
眼泪一点点掉下里来:“你傻啊......你和他们打什么打......”
阿蛮轻柔地擦掉她的眼泪,温柔地看着她:“我没事,会过去的。”
那一天,江若影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她的到来,是不是改变了什么......
(作者:是啊,他现在就顾着你,哪有空从军,那又机会见到陈茜,哪能习武,哪能保护自己?
江若影:我该怎么办?
作者:你说呢,别忘了,当他再长几年,那样貌......啧啧,要是被谁看上了,他怎么保护自己,保护你?
江若影:难道必须要让他去军营?可我不想他见到陈茜......
作者严肃脸:乱世之中,红颜最薄命,韩子高手中护着自己的长剑,只有陈茜能给!
江若影:......送我回去吧......
作者:你想通了?
江若影闭眼不言,眼角一滴眼泪落下。
作者(看破红尘脸):施主终于看开了......)
江若影是因为救阿蛮而死的,乱军攻进了镇子,二人逃跑的途中,江若影替阿蛮挡了一支流箭。
阿蛮抱着气息渐渐弱下去的江若影,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红色:“没事的......小影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小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随着江若影失血越来越多,呼吸却来越弱,阿蛮的声音中带上了泣意和绝望。
“阿......阿蛮。”江若影心里直骂无良的作者,这他妈也太疼了,“你......你会记得我吗?”
阿蛮脸上血水混着泪水,已经看不清面容,他紧紧咬着牙,压抑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我会!小影!我会永远记得你!!你不会有事的!!小影你不会有事的........”
“那......那就好......”江若影强撑着说完,便被作者把魂魄拽上了天。
阿蛮怀中的人,身体已经冰冷......
(江若影飘在空中,看着地上痛苦低吼的阿蛮,沉默不语。
吃瓜作者:“他会记得你,从此,他参军的始因便成了你。”
江若影愣愣地看着那个如同失去了一切,困兽般的阿蛮,说不出一句话。
无良作者:走吧......)
南柯一梦,庄周梦蝶。
☆、番外五(守护)
“小荷,皇后娘娘允许你去看看二皇子。”
我按捺住喜意,伏身恭敬地说了一声“是,奴婢谢娘娘恩德。”
又可以,近距离地,看一看她了。
是的,我想见到她,更甚于想见到自己的儿子。
自十八岁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她是——沈妙容。
或许她早已忘记,不,是她本来就已忘记,当年与沈府隔了半条街的凉府的庶女——凉静。
其实我更喜欢“小荷”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她取给我的。
“你别哭了。我给你吃我的糖,好不好?”那一次,家里有喜事,摆了宴席,我又被嫡姐嫡兄欺负,一个人坐在后院荷花池边哭泣,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软糯好听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了她——沈家的掌上明珠,沈妙容。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罗裙,扎着两个小团髻,像个可爱圆滚的团子。
我和她对视着,心里的心思却千回百转。
好漂亮的女娃娃!
从那天起,我和她成了朋友。
其实,与其说朋友,不如说她极爱缠我,我既年长她四岁,她的父亲又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我自然极宠着她,让着她。
更何况,因为发现沈家的千金小姐挺喜欢我这个庶女,父亲对我的态度,却是好了不少......
有一次,她指着池塘中的荷花对我说。
“姐姐就像这荷花一样美丽,姐姐以后就叫小荷好吗?”
父母定下的名字,岂能随意更改。可那一次,我对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后来,父亲犯事,家道败落,我们举家南迁。
她跑来拉着我的袖子直哭。
“姐姐会忘了妙容吗?”
我摸着她的脸说:“我不会忘。”
是的,我没有忘,最后忘记的人,是她。
我从来不知,女子与女子之间,除了友谊和姐妹之情外,还能有什么感情,直到我听说,她与陈家定下了亲事,我才知道,女子与女子之间,还可有另一种感情。
那一晚,我梦到了多年未见的她,我抱着她,说:“不要嫁给他,嫁给我好吗?”
那是一个噩梦,也是一个美梦。
我用尽了办法,做了那个男人的妾。
再见到她时,她只知道,我是抢她丈夫的女人,却完完全全忘记了,我是她的小荷姐姐,她一个人的小荷姐姐。
陈家的后院里,我从来都没有争抢过什么,我只想守着她,看着她。
她忘了我,我不怪她,因为在那场梦里,疯狂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后来,我害了潘荣华。因为潘荣华的娘家势力越来越大,要是让她生出儿子,我担心妙容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不过,这些的前提是,陈茜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丈夫。
虽然这个前提在我嫁入陈府多年的情况来看,是不成立的,但我不放心。
只要是关于她的,我总是放不下心。
后来,听说陈茜把我的孩子养到了她的名下,我很开心。
再后来,我得到了宽恕,竟可以保留一条性命作为奴婢继续待在陈府,而且,还是在她的院里。
我一直以为,那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呼唤和恳求。
我也那么庆幸,心里的那个人依然和儿时般,善良的紧。
我这一待,便是十年。
从郡王府的丫鬟,到皇后宫中剪花的婢子,再到太后宫中教规矩的麽麽。
我会在她开心的时候比她更开心,会在她难过的时候,比她更难过。
陈茜和韩子高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可我没有办法做什么,我也知道,她不需要我做什么。
我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从伤心欲绝,到坚强,到淡漠。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变化,都牵扯着我的心。
当陈伯宗的皇位被陈顼所夺,我随着她一起到了临海。
她这些年,和我没有说过几句话,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起了我是谁,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待在她身边,很多年,守护了她,很多年。
我很满足了。
守着自己想守的人,是多少人这辈子,求而不得的事。
但我得到了。
☆、阿蛮
青罗帐内,旖旎横生。
“阿蛮.......”
身下的人浑身僵了一下,动也不敢动。
似乎感受到了身下人的异常,陈茜疑惑地翻过韩子高的身体:“你怎么了?”
“......我”韩子高看着陈茜刀削般的面孔,如鲠在喉。
他方才,分明听到了这人叫他的名字。
阿蛮。
他不是忘记了所有事吗?
为什么会记起来?
难道,他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这个念头刚出,韩子高便觉得自己的半截身子都坠入了寒冰。
皱了皱眉,陈茜抬手摸过韩子高微颦的眉:“你,不开心。”
肯定的语气。
陈茜有些焦躁地看着韩子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开心,你不开心......”陈茜喃喃着重复。呼吸渐渐变了频率,晃了晃自己的头,面色露出一丝痛苦。
韩子高愣愣地看着他。
他可以这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可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一句话,却从来都不知道问自己一句为什么?
这三年来。他从没问过自己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但他会在自己开心的时候比自己更兴奋,可以在自己难过的时候焦躁不安,比自己更难过。
可今天,韩子高却不想安抚陈茜的焦躁,他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冲动......
如果陈茜的记忆在恢复,如果有一天,他记起来了他曾经的身份,记起来了以前的事,他还会陪着自己,窝于一隅,满足于做一个农夫吗?
韩子高不敢想。
因为韩子高没有像往日一样安抚自己,陈茜愈发焦躁不安起来。
他皱着眉头,赤/身跳下塌,从柜子里拿出所有韩子高爱吃的东西。
“吃......”他捧着这些,放到韩子高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像讨好主人的动物。
韩子高鼻子一酸。
自己太自私了。
便是他恢复了记忆,要去夺回那些东西,自己也应该站在他身边,坚定地支持。
这三年让韩子高明白了一件事,陈茜是真爱自己的。便是他傻了,忘了所有的事,他也会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自己。便是他对别的所有人都淡淡漠漠甚至不耐,也独独对自己宠溺异常。
曾经那些不敢奢望的,怀疑的,举棋不定的东西,在这三年内,都叫韩子高看了个清。
只是于以前的陈茜,韩子高终究比不过皇位。
可若是真的韩子高比皇位重要,那他就不再是陈茜了。
他韩子高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真心,又怎么敢奢求在他心中,自己胜过皇位呢?
这三年的时光已是偷来的,所以即便是他恢复了记忆,他也应该无论如何,都再次助他夺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