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也对傅居言几家的吃食卖的价格有了几分估算,她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只是心中感慨几家人的运道罢了,自从娶了这个小哥儿,葛正修就不用说了,刚分家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的杨巧容被赶出来,村子里没少说闲话的,都说杨巧容被这个弟媳的三言两语蒙了心,分家分得爽快,以后有她好受的。结果呢?人家非但没有如人们想象中那样潦倒,还在这个有本事的弟媳帮助下得了生意,盖了新房,这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难过的?
说是借钱盖的房子,村子里的人也不全是傻的,就看县上人对那两样吃食的热捧,也知道葛正修家里卖了方子得的银钱不会少,还拿不出这盖房子的钱?
那王大石一家不也是这样?都说王大石瞎热心,也不看看帮的人家是谁,有没有本事还这个人情?可看到最后,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少了,都是说王大石几个眼光贼,会看人,如今沾了葛正修一家的光,连带着日子眼见的好过了起来。就这么些天,王大娘整天乐呵呵的,腿疾都好像好了不少,对自家儿子的婚事也不像之前那样被人一点就着了,有了赚钱的营生,给儿子成家还不是早晚的事?
只是也有暗地里嘲讽葛飞于平几个的,之前帮的忙也不少,如今人家发达了却是将人忘到了天边上,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当事的几家人都没放在心上,说葛严氏没有自己的小心思那是不可能,但当时帮忙也是出于这么些年的交情,没想着什么回报不回报的。她家老头子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再说,葛正修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伸个手的事,家里人没道理眼睁睁看着。
而且她看得出来,葛正修和他家男媳,都不是那种图人便宜的人,从发达了就没忘提携王大石和杨巧容两家就能看出来。她隐隐有种感觉,当初自家老头子和女婿哥儿的伸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她不吝帮人一把,但也会盘算对方的价值,虽然得出的结论不会影响她的出手,但却有利于她更好的把握形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加持自己。这也许才是她身为一个里正的妻子,多少年来一直得人敬重,没落下丁点儿龌龊的原因。
正修娶的这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以后族里甚至是村里,谁知道会不会有要人家帮衬的一天呢?
葛严氏和葛立轩两个帮着傅居言将饭菜做好时,外面传来一阵炮竹声,随后是热闹的喧嚣声,原来村里人有兴趣来参观的,都被葛正修领着进了前院,正在石板铺就的十字路上转悠着走向院里的一处凉亭。
房子是标准的三进四合院,倒座房用来充当外客厅、门房或者客房等,因为家里人少,基本是在空闲着。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在此基础上,稍有改动。十字路前后从进门的街门通向正房,左右通东西厢房,分割出来的四小片地,除了东北角那一块,其他是傅居言打算用来种些花菜水果之类的,东北角那块坐落的就是凉亭。
东西厢房一边建了洗浴间和茅房,另外一边各有一仓库。而正房则囊盖更多,卧房、耳室、厨房、隔间餐室、正厅还有傅居言改建的一间小茶坊。
至于后院,没有对前来参观的人开放,因为整个后院加上后罩房都被傅居言征用用来制茶的地方,后罩房被他根据制茶工序细化成了几个小间,用来处理茶叶、窨制花茶等等。后院就是他用来晾晒绿茶或者花茶的地方了。
尽管只是参观前院,也足够村里人大开眼界了,尤其是在看到洗浴间那里沿墙一圈铁管说是冬天可以取暖和通向房子外面的排水管以及茅房里和自家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的干净陶制的“茅坑”时,更是惊叹连连,有那爱干净的姑娘家,红着脸忍不住想开口问问这东西是怎么个弄法,怎么那边的一个木桶箱的木塞子一按,这“茅坑”里就冒出水来在里面打了几个旋接着流到开的洞里去了呢?这可真是,又干净又方便。但碍于主人家绷着一张刀疤脸,这些小姑娘都不敢开口。
但那些汉子和不管这些,纷纷向葛正修讨教如何弄的这些个惊奇的东西,葛正修难得有耐心,一一告诉了他们,一群人闹闹哄哄在院子里逗留了好一会儿,看到些什么没见过的都要好奇惊叹几番,看得累了,又在凉亭里吃过零嘴点心,带着满肚子的新奇劲儿,有家室的想着自家也该这样弄个让家里婆娘高兴高兴,姑娘们则暗自琢磨着磨着家里人给照着这家新房重弄这个或那个,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第51章
一家欢喜一家忧, 对于村子里另外一家人来说,已经不是忧而是咬牙切齿的怨怼了。
傅居言他们虽然没有请全村的人来吃席,但还是备了零嘴水果, 村里谁家小孩来凑热闹玩的时候卫青宁葛子明两个负责将那些零嘴糖果发给小孩子们, 两人看着满满一篮子的零嘴, 虽然心疼, 心里却充满了骄傲,穿着一身新衣, 将零嘴递给前来讨食的小孩子们时,两人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扑扇着,又矜持又痛快。
但是当葛老太唯一的孙子葛子文跑到两人面前时,两人却故意忽视了他。
卫青宁和葛子明两个看到葛子文时, 满脸的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憎恨和恐惧, 这个人虽然是他们的表弟(哥),但却一直看他们不顺眼,两人在葛家的时候没少受他欺负。几次三番下来,他们已经清楚, 葛家人看着他们被打只会再往地上吐口水, 嫌他们脏了家里的地,绝对不会替他们主持公道。
因为葛子文才是奶奶最疼的孙子。两个孩子在向杨巧容告了一次状却让她被葛老太和刘秀英骂得直不起腰来使唤她一个人干了地里的活好几天,就异常成熟地明白这样的事不该再让疼他们的人知道。
所以分了家,远离了葛子文, 两个孩子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如今看见他来院子外要吃食, 虽然心中隐隐惧怕,但依然不肯将零嘴拿出来给他。
葛子文被葛家一家子从小宠到大, 除了他那个冷漠清高的五叔,这是个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一身不输于葛老太的匪气让这么小的孩子处处显得尖酸刻薄起来,他身边的孩子也都碍于他那个有望考上秀才的天才五叔而被家里人有意无意地教导要和其打好关系,因而更加让葛子文倨傲起来。俨然成为了村子里横行的霸王,看不上谁时动不动就呼啦叫上一帮人去欺负打骂,为这事不知道几家人闹过,却因为葛老太的不讲理而不了了之。
葛子明和卫青宁两个,绝对没有少吃他的亏。此时葛子文故意站在葛子明和卫青宁两人面前站定,就是吃准了两人不敢不将东西给他,因此完全没有料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葛子文胖胖的脸上涨成红色,见一旁早就拿了零嘴在吃的小伙伴正看着这边,更是手纂成了拳头,瞪着卫青宁,“小杂种!你敢不给我吃?!”
别看他比葛子明还小了几个月,却长得比同龄人高壮,拳头举起来时还是让被他揍出心理阴影的葛子明瑟缩了脖子,颤着手就要去篮子里拿。
葛子文贼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篮子零嘴,吞了吞口水,这么多吃的,他都没吃过,这两个杂种却只给他们分那么一点!娘说了,二叔娶的那个哥儿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贱货,藏着掖着就等着撺掇了二叔分了家才去拿了宝贝去卖钱的。他不懂什么是扮猪吃老虎,但是娘说了,小杂种家里盖房的钱,本来也该是他们的!就因为那个贱货吵着分了家,才让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卫青宁紧紧抿着嘴,虽然瘦弱,但小身板挺得笔直,葛子文以前就因为他这股子和他五叔一样的讨厌劲儿,没少在卫青宁身上擂拳头,但卫青宁一直“死性不改”,这会儿更是用那种眼神盯着葛子文,让葛子文一瞬间想起了平日里娘和爹对着他摇头叹气说他丁点儿比不上小叔的样子,小孩子的心思绝对比大人想象中的敏感,卫青宁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却下意识知道这会让葛子文不好受,声音也透着倔强的冷,“凭什么给你?”
葛子文被激得如同一头暴怒的小豹子,“你说什么?你这个杂种!要不是二叔娶得那个贱货,这东西、房子,都该是我们的!你还敢不给我?!他娘的找死!”说着一把将他手里的篮子挥出去老远,旁边直盯盯看着这边的一群小孩子呼啦一拥而上转眼将篮子里和散落在地的吃食抢个一干二净,也不嫌有的上面已经沾了土。
葛子文看也不看,盯着两人身上那崭新的衣服,眼睛红了,上去就拽了身板更小的葛子明,像拖了小鸡仔一样将他怼在放了硬石块的墙角,狠狠踢了上去,眼却恶毒地看向卫青宁,仿佛在说,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而卫青宁在明白过来贱货两个字骂的是他小爹后,那急促的呼吸,通红的双眼,狰狞的面色,绝对不输葛子文地让人感到害怕。
旁边的一群孩子傻了眼,但看着葛子文和卫青宁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都不敢上前去,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
葛子明奋力反抗,却被葛子文扯住衣服,脚一下一下往身上招呼,痛得他大叫,而卫青宁在反应过来后马上跑了过去,发狠地一口咬在葛子文的胳膊上,让葛子文“嗷”得一声下意识松开了葛子明。
因为大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又是傍晚时分,家里大人都在院子里张罗,一时居然没有人发现刚才还听着有小孩子闹腾的院门口已经只剩下三个男孩子在打架了。
葛子文已经急了眼,一看往日里帮衬着自己的小尾巴们这时候居然放下他全跑了,更是怒上中来,觉得卫青宁是两个人的错,以他这块头,又是打惯了架的,就是再来一对卫青宁和葛子明这样的,他也不怕,唾了口唾沫,又是狼虎一样冲着两人拳打脚踢,这样不要命的打发,简直让大人看了都害怕。
葛子明和卫青宁两个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算是知道自己两个不是葛子文的对手,但在自家门前被人按着打,那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去,平日里对着葛子文挥起来的拳头就要忍不住闭眼的两人,在看到葛子文将两人的新衣服撕得破碎之后,更是一口血气冲了上来,不管不顾硬拖着自己受伤也要给葛子文挂彩。
葛子明年纪小,平日里胆子就不大,这会儿跟着卫青宁和葛子文打起来,虽然心里痛快,但却又怕又痛,怕葛子文打他,怕家里人知道,卫青宁不备被葛子文一巴掌扇懵挨了一脚甩了出去,葛子明就只能挨打了,见葛子文又一拳落下来,他忍不住就要像往常一样求饶,希望能让葛子文停下,却在看见身后爬起来的卫青宁的动作后徒然瞪大了眼睛。
卫青宁手里抓着一块近菱形的石头,粗喘的呼吸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石头尖锐的菱角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也让他脑海中尖锐的轰鸣越来越响,他甩了甩头,舔了舔嘴角被葛子文那奋力的一巴掌甩出的血丝,浑身剧痛,但手里的石头带着魔力一样让他一步一步接近背对着他的葛子文,看着葛子明脸上、身上,无处不在的伤,眼前浮现出从前被这人霸凌的一幕幕,理智的力量仿佛已经不足以抵挡挪动的脚步,近了近了……
在葛子文的一声尖叫中,卫青宁手中的石头落地。
“小……爹。”
傅居言连忙把人拉起来,将两个孩子上下检查一遍,松了口气,没伤到哪里,只是皮外伤,同时又愤怒心疼,“怎么回事!”
两人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口,尤其是卫青宁的脸上,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边的血丝让他看起来异常狼狈,葛子明眼角下巴青紫的小伤口也不少,反观刚刚被他一脚喘在屁股上趴了下去的葛子文,除了因为在底下滚趴而衣服灰扑扑的,胳膊上的咬伤看起来挺可怕,时不时滴答两滴血,那精神头可比这俩孩子足了不少,还有精力在那瞪他。
他本来是打算出来叫俩孩子去附近的家人家里借点干辣椒的,这东西有的人家不多,毕竟这样的热天气,没人喜欢吃这东西,听葛立轩说,那家人爱吃辣,自家每年都在院子里种,干辣椒是常年备着的,他做的那菜放点辣椒才好吃,又忙不过来,这才想着叫两个孩子拿了零嘴去跟人借点。
没想到一出门就见家里俩孩子和人打了起来,再仔细一看,可不是葛老太那宝贝孙子葛子文嘛!顿时火气上来,却见卫青宁面色狰狞,手里正拿着一块尖石头往背着他的葛子文脑袋上扎去,顿时惊出了一身汗,连忙一脚将葛子文踹开了。
那一下下去,卫青宁两个有理也成了没理了。只是个被家里人宠坏的熊孩子,傅居言虽然膈应,但也不想计较,自然没想着怎么着那小屁孩。倒是对卫青宁那一下子心有余悸,不明白这孩子平日里好好的,今天这事看起来怎么这么偏激,他压着火,没想着这会儿训他们。
冲那熊孩子摆手,皱眉心烦道:“赶紧滚蛋!”他不是不计较,两个孩子伤成这样,自然心疼,但是对方那么大点儿一孩子,他还能冲过去以大欺小揍一顿才行?
没成想葛子文这家伙是真不把他当回事,碍于他大人的快头不敢上前,临走却放狠话,“你娘的狗日贱货!敢这么跟大爷说话!你等着!我要娘和奶奶叫你好看!”
那张小狗嘴里喷的粪没让傅居言冲动之下再过去踹一脚!
他揉了揉眉心,想着那家不讲理的货,觉得这事又他妈该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