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叔还是不理,卫舟便又说了些养蜂注意事项,害虫危机、蜜 蜂死亡等等之类的,曹叔总算停下来细听了。
到底站在现代的巨人肩膀上,虽然他只看过几本知识,查过些许百科、论坛、贴吧,腹内还时候有些个先进的理论知识,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曹叔听了后脸色稍微缓些,只梗着脖子道:“虽然你告诉我这些,但我还是不会把蜂蛹卖给你吃的~”
卫舟:“.....”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待卫舟又是一番解释,说自己要的是蜜蜂,不是蜂蛹,他可能要养蜂的事后,曹叔到没很大意见,只道:“我先前听说,你们这几个小子前些日子四处捉那些野物吃,连那硬壳的螃蟹和田鸡都吃,还以为....”
所以说,后来郑莯果然拉着阿留到这边来找野物了吧!卫舟无奈解释:“只是想家里多添分进项,再者我...咳,我家里兄长身子不是很好,用蜂蜜养生也是好的。”
卫舟尽量避免了那个令他尴尬的字眼,曹叔却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看他,道:“你家契兄是吧!”
“那郑家二郎君虽然有些才学,身子骨确实看着不结实。”
卫舟:“....”是谁说古代交通不发达,消息闭塞的,他们八卦起来不比现代人慢。
他却没想到八卦乃是人的天性,这十里八村的事,谁还不知道谁呢!
曹叔挺高兴的:“你家要养蜂太好了,之前好些人家到我这里来要蜂蜜,数量常有不足的,日后我就能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找你了。”这时候的人都知道蜂蜜是好东西,他这里的蜂蜜便是大户人家也常来买的。
卫舟忍住了放大拇指的举动,只口中赞美毫不吝啬:“曹叔大气!”好些人便是自己没货了,也不愿意别人做一样的生意。
哪知道大叔一点也欣赏他的赞美,反道:“我不是你叔,我在曹家山村辈分不高,近三代内也没同你们郑家有姻亲。”
他看着卫舟尴尬的模样,体贴道:“你若实在想认亲,我在族里行五,你唤我一声五郎兄罢!”
卫舟对着这位满脸大胡子的兄弟,张张嘴没喊出来。
曹五郎也不在意,他道:“现在也没到繁殖期,我家的蜂也不多,你刚刚说的那些个自建王台,培育蜂王我也不会,你若是想要,等明年开春再来吧,那时候蜂蛹多,好些都养不活哩。”
卫舟已领略了这位兄弟的耿直,也不在意他的话语,只道:“我家里蜂箱也没整好,想先和你预定下,另外,我想让人来和你学着养蜂。”
说到这里卫舟便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是去镇上的药店问过的人,人家大夫看不上他,他才决定走科举路线,因而他也知道这时候手艺人收学徒是很严苛的事,大多数人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曹大叔很诧异:“听你说的条条道道,你分明比我懂得多。”怎么还要他教呢?
卫舟只好道:“我只在书上看过,并没有亲手养过。”理论和实际还是有所不同么,他其实想学的是,怎么才能像曹五郎一样,让蜜蜂听话还不被蜇。
曹五郎恍然大悟:“也是,你们家出了乡贡,见多识广。不过我也不大会教人,你若不怕被蜂蜇,就来吧!”
“不是我。”卫舟又解释一遍:“过两日,我带人来拜见你。”
卫舟当然不是要自己养蜂,之前不就说了是想给郑莯和阿留找些事做么。让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养蜂,怕不是开玩笑么。
若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这个毛病,卫舟当初哪里会那么容易屈服,好歹也是一枚男子汉,怎么会不争取一下呢。
就是不知道是叫郑莯去还是叫阿留去比较好,卫舟自己是觉得阿留更适合,郑莯性格跳脱,更适合做些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而阿留细心适合这种技 术型工作些。
不过...不过隔壁三婶真的很矛盾的一个人啊,一边对卫舟不但不阻止并且还拉着郑莯和阿留一起去做小贩颇有微词,一面又嘀咕卫舟对阿留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太好,总认为卫舟给阿留太多,亏待了她家三郎。
卫舟....卫舟也很难办啊。
虽然解决一件事,却又添了这么一桩烦心事,卫舟回去后不免在面上显出来些许,被郑蕴看了出来。
郑蕴少不得要问一问,卫舟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那点苦恼倒了出来。
郑蕴笑道:“阿弟,你想错了,只怕你一去说,三婶是无论如何不愿意让三郎养蜂的。”蜜蜂蜇人,三婶如何能放的下心来,便是三郎自己,恐怕也不会怎么乐意,他若是耐烦养蜂,便会老老实实务农了。
卫舟恍然,就要起身去阿留家里告诉他,才动身便又被郑蕴拉住:“你这是要去吴老家?!”
卫舟点头:“对呀!”郑蕴便道:“且先随我一同去三婶家一趟罢。”
不是说三婶不会让郑莯去养蜂的么?!这么想着,卫舟到底跟着郑蕴去了三婶家。
卫舟自守孝以来很少出门,一来怕旁人忌讳,这时候的人还是很迷信的,二来是为三年后的科考做准备,他到了隔壁也不进屋去,只在门外喊了人,等着。
三婶听到叫唤,赶忙迎出来:“二郎怎么不进屋呢!”郑蕴摇头:“不进去了,就同三婶说几句话。”
“阿弟想着给三郎找份伙计,便同曹家五郎商量好,可以去学他那养蜂的法子。”话没说完,三婶眉头便皱起来了,郑蕴接着道:“我想着蜜蜂蜇人,养蜂太危险了,还莫让三郎去。”
“就是。”三婶连连点头,看了‘很不懂事’的卫舟一眼,才满脸慈爱的望着郑蕴:“二郎最近身子好些了吧,读书可累人呢。”
“不累。”郑蕴摇头:“阿弟人品好,不单每日早早去买了豆浆回来,现在又给我和阿茂买了蜂蜜,都是养人的。”
“这样才好。”三婶先赞了一句,紧接着却又道:“让我说二郎家的合该好好在家里照顾二郎便好,莫要再出门做这做那的,没得惹人闲话,还浪费钱。”她不知道卫舟到底挣了多少,只知道卫舟每天给阿留和郑莯好些钱,且还买了好些有的没的。
郑蕴咳嗽一声打断了三婶的抱怨道:“是我无用,阿弟才为着家里生计想方设法的。”
三婶讷讷:“我也是觉得他既是你契弟,便不好随意四处走动。”又小声嘀咕:“还把三郎给带野了。”
说到这里,卫舟不得不腹诽两句,郑莯的心本来就很野,若不是他喊郑莯去卖小吃,估计郑莯早就浪出这个州府了。
郑蕴温声道:“三婶,不如以后让三郎跟着我读书吧。”
“咦?!”三婶诧异:“三郎之前去上学时,先生说他不会念书哩。”
郑蕴道:“三郎聪慧伶俐,我想着原来是因为他年纪小,没定性,有些跳脱,这段时间我看他学的很快,不妨让他同我学两年,到时候同阿弟一起去考明算科。”
“就是嘛,咱们三郎打小就机灵,说话学步都早,怎么不会念书呢!”三婶先连连点头,待听到后来又有些迟疑:“小六也去考啊。”这哪家有送契弟去科考的好事。
“阿弟于算术上很有天分。”郑蕴点头:“若是考上了,咱们郑家的男丁恰好都不用再服徭役了。”
“那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么,还不如等三郎去考试呢。”三婶嘀嘀咕咕,到底没有再反对了。
这边说好后,卫舟跟着郑蕴回家后,进屋便垮下肩,垂头丧气的模样很惹人怜爱。
☆、23
郑蕴拉着卫舟开解:“三婶不过是护子心切。”所以才有些欺负卫舟这个外姓人。
“等三郎来了,咱们好好教他便是。”郑蕴打定主意,这回必得严格的、严厉的将郑莯那不着调性子掰回来。
免得他在四处乱混,既让三婶担忧,又令阿弟操心,也是阿弟太心软,看不得旁人有心事,偏每回帮忙还讨不着好。
卫舟只是感慨自己的情商,十几年如一日的着急罢了,若是按他先前的想法之去同阿留说,估计三婶又该生气了,哪怕她心底不乐意郑莯养蜂,也会觉得卫舟没想着他们家。
卫舟不在意三婶对自己的感官如何,他只是不想让郑蕴为难,毕......毕竟是借住么,怎么能做出让主人家为难的事呢。
等郑蕴这么一安慰,卫舟倒是笑了,郑蕴其实不算个很严格的老师,但对于郑莯那跳脱的性子来说,也有的他受了,且他作为家里乃至村里唯一出息的读书人,在郑家弟弟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
那边郑莯还在外边浪,并不知道这个噩耗。
卫舟却又想起了三婶那句最令他介怀的话语:“我...惹闲话了吗?!”
他一个大男子,便是知道契弟是个什么意思,一时半会也没法立刻融入角色,再加上现代人思维,行事不免有些不拘一格。
若是刚穿来的卫舟听到了三婶这话,顶多一笑置之,甚至会不屑,觉得是他人愚昧无知。可是现在的卫舟却很不安。
没有人比卫舟更清楚郑蕴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功名付出了什么,同居...同住一个小院,这些日子以来,郑蕴的克制守礼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虽然卫舟未必认同,但时下风气如此,更何况人家为了这份名声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又凭什么因为他的不认同不谨慎,到头来心血白费呢。
“无事。”郑蕴道:“不过是三婶杞人忧天,她...以未亡人身份带大的三郎和四郎,不免格外在意这些。”顶多就是那些妇人言语,等日后他考中了,这些流言蜚语俱都会散去的。
他见卫舟还是有些不安,心内不免好笑,这个少年刚来时那般镇静,现在这样才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样,他拍拍卫舟的头:“你不必多想,若是真有什么忌讳之处,我自会同你说道的,你现在这般就很好。”像是之前那样,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也太显得他这个阿兄没用了。
也是,之前不能吃素的事,郑蕴不就主动告诉他了么。卫舟放下心来,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还要一个十八岁少年安慰,便匆忙扔下一句:“那我去阿留家里。”便急急的出门了。
等到了阿留家里,卫舟将曹五郎养蜂的事细细一说,阿留立刻开怀了。旁边吴老犹有不安:“这养蜂会不会太危险了。”他作为几十年的猎户了,上山时看见熊都不怕,但遇上蜜蜂必定会远远躲开的。
“能有打猎危险么。”不等卫舟开口,阿留便道:“阿爷你原来上山打狼都不怕,我现在总不能养蜂就害怕了。”
卫舟安抚他们:“其实蜜蜂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它们一旦蜇人自己就会死哩。”
“且曹五郎养蜂十来年,对蜜蜂很有法子。”郑蕴接着道:“待会我同你一道,先去请人做两块面纱,用来遮脸,再做两副手套,也就安全多了。”只是不能再找三婶了,得让阿留去找别的妇人才是。
阿留欣然同意,吴老在一旁问:“那五郎怎么会愿意教阿留养蜂。”
阿留机灵道:“定是卫家哥哥教他什么蜂蜜吃食的方子了。”他比卫舟小一岁多,近日来两人越发亲近,便喊卫舟一声哥哥了。
卫舟摇头:“蜂蜜吃食的方子我确实知道些,只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是看他蜂群不多,告诉了他些养蜂的诀窍。”
阿留点头,吴老便道:“既然是这样,该叫这曹五郎来拜你才是。”他们对卫舟知道养蜂诀窍一事毫不怀疑。
“我虽然知道,却也没上手养过蜜蜂,只是空谈而已,所以阿留还是要去同曹家五郎学习。”卫舟忙道:“你们准备准备,我同他约了三日后拜师的。”他不知道这时候拜师讲究,只让他们自己准备。
吴家爷孙两个俱点头,之前那口提起的心现在总算放下来了。
早在吴老受伤前,他便想着阿留的后路了,阿留生的瘦小,又还年幼,做猎户怕是要活不成,但猎户,尤其是万家村的猎户很难转户籍。
除非,阿留也同卫舟一般同其他人家结契,但阿留是吴老唯一的后人,他不能让吴家这么绝后的,这事情几乎成了绝路。
至于之前阿留跟着做生意那事,一来吴老知道那明显是郑家照顾他们吴家,不然他们一没田地,二没水塘,什么都没有,阿留自己哪里做的起生意呢,二来也是因着那生意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不稳定。
吴老私心以为,行商这事,一时救急还行,做不长久的。
但是养蜂这事不一样,不但是一门手艺,且养蜂和猎户一般,同属于杂户,不会叫人说到,除了有些危险,再适合阿留不过了。
卫舟其实能理解吴老和阿留之前的颓废,他们两个家中又没有田地,且一老一少,一病一弱,无人照料,可不对生活灰心丧气么。
现在两个人对未来有了期盼,果然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便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高高兴兴的准备拜师礼仪这事。
卫舟有些明悟,或许之前他一直交代阿留,嘱咐吴老多安心修养,并不见得是在帮忙。
想着便又把蜂箱这事说了,果然吴老立刻道:“我手艺虽不是很好,但这点木活还是能干的,阿留那边先学着,这些家伙事我先备起来。”
卫舟便说:“蜜蜂虽然能防些东西,但也有野物格外喜好靠近蜂群,你们就住在山脚下,安全方面还是要注意的。”
吴老便道:“不妨事,这山我祖辈守了近百年了,不曾出纰漏。此前咱们便在山里围过一圈,这回养蜂前,我叫上隔壁常家的几个小子再一道去看看。”隔壁常家是万家村另一户猎户,两家常来往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