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说:“哥哥好本事!”
大郎望着小郎宠溺笑了笑。
农妇牵着两人回家,三人一起将野兔收拾了,炖的炖着,风干的挂着,忙完农夫也回来了,又是将两小儿一顿好夸。
农夫将换来的牲畜锁好,唤来两小儿看,告诉他们这是猪仔,那是鸡仔,养大了都是能吃的肉!
小郎很是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小鸡仔,蹲下身去凑近了看。大郎将他扯远了些,农夫见状说:“没事,不咬人。小郎,你这般喜欢小鸡仔,那他们就归你养了,好不好?”
小郎高兴点头,“好!”
自那以后,小郎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给小鸡仔们捉虫吃,大郎接了喂猪的活计,也和小郎一道早起屋前屋后割猪草,两个小子各司其事,都乐在其中,看在老农夫妇眼里,自是一百个欢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兄弟勤快喂得多,鸡仔猪仔长势都很喜人,不过几月都已经膘肥体壮了。鸡仔已经开始下蛋了,每日里能收七八颗,一家四口吃不完便存了去换旁的物什,日子是越过越富裕了。
两小儿已十分适应家中生活,话也多了起来,时不时跑去后山捉野物回来吃肉,回回满载而归,捉的野物大小都有,他们也不用刀箭猎具,光是徒手捉,看得老农夫妇边是高兴边是担忧,怕这两小儿不是凡人,迟早有一天要离他们而去。
好在两小儿除了有时一睡大半月,外加跑得快些,手脚灵敏些,与别家小儿也无甚大区别,都是一样活泼喜动爱吃肉。但别家小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家小儿却是无比乖巧听话;别家小儿兄弟间难免争气斗狠,这家两小儿却好得只差穿一条裤衩了。大郎对小郎之维护爱惜,竟是比有些亲生娘亲还要过之。小郎也对大郎黏乎得紧,自会叫哥哥后,每日里睁眼就是哥哥前哥哥后的绕着他叫个不停。
老农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两人时常互相嘀咕说他们一辈子孤苦,又膝下无子,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白捡了这天伦之乐!
然而,好日子不长,不待小郎养的母鸡抱仔,有人上门来认领两小儿了。
☆、息云上神
这日,大郎小郎正在鸡笼捡蛋,一个中年男子跨进院门来唤道:“溪午,扶疏,该走了!”
两小儿惊起,大郎将小郎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来人问:“你是谁!”
来人答:“我叫息云。”
“你唤我们什么?”
“大郎,你叫溪午,小郎,你叫扶疏!”
“你认识我们?”
“嗯!我已守护你们几十万年了。”
“几十万年?!你休要诓人,伯娘说了,我们该是七八岁的样子。”
息云温笑道:“你们长成七八岁的样子,可是我照料了几十万年的结果,你们不认,我可要伤心了!”
“那你为何要弃我们?”
“小溪午,这话从何说起啊?”
“伯娘说她捡到我们时,我们懵懂无知,还光着腚,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脚丫子全是血,他们猜想八成是哪户人家嫌我们蠢笨将我们扒光丢了出来的。可是你这般狠心?!”
息云笑了:“你们自己提前化了人乱跑,可别怪在我头上!我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你们,找了半息功夫才探到你们所在呢!至于光腚……哈哈哈……你们连身衣裳也不会化,来人间丢了丑,更怪不到我头上了!”
“什么化人?”
“小溪午,小扶疏,这些日子你们帮着老农夫妇在那贫瘠之地种什么得什么,养个鸡崽子长得比别家猪崽子都要壮,养个猪崽子几月不到就有了几百斤,又能徒手捉野物,这些,没人跟你们说稀奇?”
“我兄弟二人勤快,自然劳有所得,稀奇什么!”
息云摇头,“你们拘在这一方之地,自然不知。快些去将老农夫妇叫回来告个别吧,我回去还有事呢。”
大郎拉着小郎侧身绕过息云身边,风一般的往田里跑去,倒不是为了告什么别,只是家里来了生人,得找着老农夫妇告知他们。
老农夫妇听闻家中来了人,心里已是凉了半截,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与两小儿一道回至家中,看见一男子正在鸡笼旁弯腰捡蛋,听见他们回来,直起身来温笑,不看那手中握着的沾了鸡屎的蛋的话,当真是好一派仙风道骨!
老农夫妇将大郎小郎藏在身后,问息云:“你是?”
“在下息云。”
“我们素不相识,你来我家有何事?”
“我来接溪午扶疏回家。”
“溪午扶疏?”
“嗯,就是大郎小郎。”
“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看着他们长大的。”
“你有何凭据说大郎小郎就是你要找的人?”
息云摇头,“无凭无据。不过……”
息云手指头指了指老农夫妇身后的两小儿,“你们看。”
老农夫妇回头,惊讶不已,身后哪里还有粗衣草鞋的大郎小郎,分明是两个仙气飘飘的小童子!
农妇捂住嘴,半天才问道:“你是神仙?他们都是你的童子?”
“是也,非也!”息云道:“我是神没错,他们却不是我的童子,他们,也是神!”
农妇更是惊讶得睁大眼睛望着大郎小郎,不敢相信!
大郎打量了下自己,牢牢牵着小郎,站在老农夫妇身后,盯着息云不动。
小郎倒是稀奇,摸摸身上衣料,问大郎:“哥哥,我们是神仙?”
大郎温声答小郎:“弟弟,莫信他!”
息云摇头,对大郎说:“溪午,你指着院脚那石头说变银子!”
大郎不肯试,小郎却经不住好奇,试了试,院脚那碗大的石头果真变成了碗大的银子!
“现在信了吗?”息云问。
小郎又试了几次,都成了。点点头说:“信了!哥哥!我们真的是神仙呢!”
大郎虽也是满脸惊讶,却还是固执不肯说话。
息云说:“小扶疏,还是你乖!不过你可说错了,你们不是神仙,是上神!”
“神仙不就是神?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神是神,仙是仙,你可比仙厉害多了!”
“真的?”
“自然当真!你们跟我回去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回去哪里?这儿就是我们家呀!”
“小扶疏,我带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我们该做什么?”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可我不愿意跟你走,我还要和伯伯伯娘一起抱鸡仔呢!”
“痴儿!天地孕育你兄弟两,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养牲畜玩的。”
小郎上前,从息云手中抢过他的鸡蛋,“这是我们家的!”
息云无奈笑笑,去井边净了手,对还愣在原地的老农夫妇说:“你们养了他兄弟二人一场,又为他们开了智,乃大功,想要什么报答?”
农妇哭着说:“我们不要报答!你不要带走大郎小郎!”
息云摇头,“那不成!不如……就赐你们老来得子,生生世世荣华富贵吧!”
说完大手一挥,裹着两小儿不见了。
老农夫妇瘫坐在地,正好碰到一块小郎由石头变成的银子,夫妇两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银两,此时却也无心看,只望着院门哀泣不已。
……
息云一边咯吱窝夹一个小儿,转眼来至一处仙气缭绕的山间,放下他们说:“小儿顽劣!”
大郎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护着小郎,怒目而视息云:“你将我们拐来这里意欲何为!”
小郎一手握着刚刚那个从息云手里夺来的鸡蛋,一手牢牢拽着大郎的手,说:“哥哥,这个伯伯就是伯娘要我们防着的柺子吧!”
息云破笑:“伯伯?柺子?小扶疏!你可别将我叫得又老又坏,我可担不起,我也是你们哥哥呢!”
小扶疏噘着嘴辩道:“你瞎说!哪有你这么老的哥哥!”
“我老么?”息云摸摸自己的脸,“还不是日日照料你们兄弟两给累得!……话说小扶疏,你怎么化了个男子形貌?”
“什么化男子?我不懂你说什么。”
息云摆摆手,“不懂便算了,事已至此,改也改不回去了。男子便男子吧!你们凑近些,我跟你们说道说道,余下的便靠你们自己了。”
两小儿站得远远的,不肯动,息云只好自己走上前去,对满脸警惕之色的小溪午和将他当坏人防备着的小扶疏说:“你们是神,神生来自带本事和天命,天命是什么,时机到了我再告知你们,如今,你们先将这本事找出来,别让人笑话了只会养牲畜!我只说一遍,你们可听好了!”
溪午与扶疏虽都不满息云将他俩拐走,但息云说正经话时他们还是竖着耳朵认真听了进去,息云见状很满意,起身道:“好了,就按此法将身上本事都找出来吧,我有事先走了,过阵子来查验你们。”
小扶疏着急了,“伯伯,你走了我和哥哥怎么办,这里又没地方睡,又没东西吃。你快送我们回去!”
“小扶疏啊!你是神呢!神要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那伯伯你为何贪睡误事,将我和哥哥弄丢了?”
“这个……”息云面赧,“我那是静修!不一样的!”
“伯伯你前言不搭后语,定不是好人!快送我和哥哥回去!”
息云抓来一朵云,腾上去说:“顽劣小儿!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说完瞬时不见了。
“哥哥……”小扶疏有些怕怕的。
溪午抓紧扶疏的手,说:“弟弟莫怕!有哥哥在呢!我们先将本事找出来,找出本事了还怕回不去吗?”
“嗯!”
两小儿环顾四周一圈,看哪儿都一样,索性就地盘坐下来,开始按照息云的法子,将天赐的本事找出来。
这一入定,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息云再来时,两小儿还在背靠背的静坐,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息云捡了块石头坐下,等了许久,觉着无趣,索性化了张褥子出来躺着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身边异样,睁眼瞧见是那两兄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呢!
“你们醒了?何时醒的?我竟没察觉。”
“伯伯睡得香,自然没察觉。”
“哎!小扶疏啊!我还以为你是乖巧的那个呢!怎的句句话扎心呢!”
“伯伯说实话不就好了?你爱睡觉也不是丑事,我和哥哥常常一睡大半月,伯伯伯娘从不笑话我们的!”
息云无奈,索性不与小扶疏纠缠,转而问小溪午,“溪午,你们进展如何?”
溪午随手抓来一朵云,牵着扶疏走上去,说:“都得了!我们也信了你的话,现在我们要回去了,伯伯你继续睡。”
息云闻言高兴,也不计较他们屡次怪他贪睡又坚持叫他伯伯的事,笑说:“都得了就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们天命为何。”
“伯伯以后再说吧,我家伯伯伯娘定是等得急了,我们要先回去!”
息云说:“你们见不着他们了!”
溪午吃惊,“为何?”
“小溪午,你知道你们静坐了多久吗?”
“一两日吧?”
息云失笑,“一两日?你们已静坐了数百年了!凡间哪里还有你们的伯伯伯娘,他们都不晓得投胎轮回多少次了!”
小溪午与小扶疏大惊失色,也不与息云争辩,腾上云就往家中赶去。
可是那处哪里还有什么家,早已荒芜一片,没了丝毫先前的样子。
小扶疏急了,问小溪午,“哥哥,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小溪午环顾四周,最终摇摇头,“没错,是这。”
“哥哥如何知道!”
“弟弟你看,你帮哥哥用石头围起的猪圈还隐约可见呢!”
小扶疏望过去,果真还能隐约看见那圈高高围起的石墙。一时眼中泛酸,就要掉下眼泪来。
小溪午替小扶疏擦擦,“弟弟莫伤心,息云伯伯走时赐了伯伯伯娘老来得子与生生世世荣华富贵,他们定是每世都活的好好的,只要他们好,我们就放心了,是吗?”
小扶疏点点头,悲戚之色还是不见减。
小溪午见状,心生一计,“那不如,我们看看这世的伯伯伯娘过得如何,你也好放心,好吗?”
“嗯!好!”小扶疏欣喜道。
小溪午捏指算了算,带着小扶疏往一处腾去。
去到一处大户人家屋顶,果见这世的伯伯伯娘还是一家人,府中尊贵富足,子孙满堂,确实过得很好。
“弟弟,息云伯伯不曾诓骗我们,我们可以放心了!”
小扶疏笑着点头,“嗯!”
息云一直跟着他们,见他们术法精通,心地良善,心下甚是喜悦。
几人又回到了先前那处山间,小溪午问息云:“伯伯,你说我们化人,那我们真身为何物?”
息云高深道:“你是何形态,何形态便是你真身!”
“那我们的名字又是从何而来?”
“我随便取的!总得有个区分吧。”
“为何是你照料我们?”
“神生来便有天命,我的天命之一便是照料你们长大,为你们开智。”
“如此,我兄弟俩在此多谢息云伯伯的照料之恩!”
息云挺挺身,自得道:“嗯!还是小溪午懂事!不过你们可以不叫我伯伯吗?按神的命数来说,我真没比你们大多少!叫哥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