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京城里的都是些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主!这些朝鲜女子自然比不上,估计是嫌弃得很!”
“说起倾国倾城,我觉得房大人也俊郎得很!”
后面的人拍了说话人的头,“你小子胆儿肥啊!房大人也惦记!”
“哪有!再好看,这男人,我也没有兴趣啊!!说得这么恶心……”,那小子却脸红地退到了一旁。
房疏扶着额头,有些晕晃起身就着尔良端来的水洗了个脸,恢复了大半清明。
昨晚泡了澡回来,路上撞见尔良被几个士兵拉着去排那快活队,尔良挣扎不过又不能动手打人在那里绝望得不行,远远看见房疏就破声大叫。
房疏带他回自己房间,一开门就看到床上有个衣衫半褪的女子,着实一惊。
心想这个使臣真是顾虑周到,即不当面提及倒暗中把这事情做足了,也算顾及了这个读书人的薄面,可惜……
房疏蹙眉,想着韩先生教的朝鲜语,他只会些简单的,只说了句:“出去。”
那女子本来十分局促不安,一听这话吓的瑟瑟发抖,扑到房疏脚旁,房疏连忙扶起她,只听得她一口气说了好大一段朝鲜语,房疏只依稀听懂了部分内容。
也就是这什么,处罚,不满意,死掉之类的。
房疏示意尔良关上门,他捡起地上衣服披在她身上,这朝鲜夏夜也挺凉的。
女子更害怕了,还止不住得发抖。
房疏对着她笑了起来,给她挪了一个凳子,示意坐下。
这一笑到让这女子安心了不少,她也不抖了。
房疏连说带画得和她交流着。
尔良一旁心想这少爷虽然画得丑,以此为交流工具倒还是有些用。
原来此女子是因为倭寇的烧杀掠夺家破人亡,本是一家小地主家里的掌上明珠,一路逃亡到了王京,官府收留了他们,女的收做军妓,男的充军,为了活着也只能沦为下贱奴仆。
若得苟全痴性命,也甘饥饿过平生。
这救了你一命的人,偏偏又能用另一种方式杀了你。
说到家人如何被倭寇一刀一刀刮杀时,捂着脸,涕泗横流。
房疏拉过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扶她的背,也没有再说话,女子啜泣了片刻,她连忙起身,撩起裙摆试图将他肩上的水渍擦干,连连点头致歉。
房疏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表示定要让这些越海强盗付出代价。
女子本长得娇俏,脸色慢慢酡红,衬得像春天的桃花。
三人又借着纸墨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这女子若是没有将安排给他们的男人伺候舒服了,这回去必定是会被惩罚的,她说着好几个姐妹之前没能让别人满意而被□□毙命,她实在怕得很,却有幸碰到了这温良公子。
哎,命如蝼蚁,偏偏是相互迫害。
闻玄青试探地敲了敲房疏的门,“房大人……”
已经是半夜。
“我房里的姑娘,赶走也不是留着也不是,我还是自己出来吧!可吓死我了!”
女子一见陌生人还是很警觉,偏偏这闻大人长得高大英俊,是很讨人喜欢的,女子也不怕他。
房疏笑着说:“我这房里也有一个,正好一起聊聊天。”
最后女子还教起他们叠石子的游戏,女子拿过一个陶瓷碗,将它碗底敲碎成七坨疙瘩,再用手心扔出接住。
“这大明朝的陶瓷技术还能带来这些有趣的玩意儿!”,闻玄青看着她玩得有趣,不禁赞叹。
四人也就玩了起来,倒没有了语言隔阂,这笑容是通用的,无声又包纳所有美好。
半夜那些士兵便被霍台令下了强制命令回房休息。
却看这芝兰探花的房灯微亮,似感心绪微动,却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是泡澡净身之后发生的小插曲却时不时浮现眼前,触觉回笼。
陈曹两人早跑得没了踪迹,三人才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许是这房疏浸得有些久了,目眩神晕,差点跌倒。
闻玄青一人走在前,躲到角落脱布穿衣,只有身后霍台令接住,他触感细腻,肌理泛红,双眼氤氲,背胸紧贴,激得房疏赶紧站稳,忙着道谢,不敢抬头直看他一眼,也忙着躲一处穿了衣物匆忙离去。
只留下霍台令有些怅然若失,又心火滋生。
四人聊天玩乐,不知东方之将白。
女子回归现实,笑容逐渐削薄,与这三男子有些情谊,特别是这温煦如月的房疏。
长时间来体会的都是兽性剥取,今日如孩童般的玩乐像是凄苦人生的恩赐。
房疏同情此女子,却不能留在身旁,虽然他若开口,朝鲜使臣定会同意……
女子知道该离去却有些踟蹰未定,她行至门口,又转身取下手腕上裹金银链,双手对着房疏奉上,双眼真挚都堵住了房疏拒绝的话,房疏僵硬接过,女子笑意盈盈。
离去之前,她只说一句话,还不等房疏回答她便离去。
“她说了什么?”,闻玄青好奇问道。
房疏摇了摇头,“没什么……闻大人快回去收拾一下,该上路了。”
闻玄青离开房间之时,喃喃自语一句,“真是个好姑娘……”
房疏心情有些沉重,那女子只说了一句,“喜欢你”,就似有千金重量压着他喘不过气。
自己还不如赶她出去,这软心肠最坏事儿!
第7章
霍台令一大早阴气沉沉,胡子是刮了,可下巴有一处刀伤。
房疏脸色也有些疲惫,两人与院门前碰面。
看见这霍台令脸上的伤,开口问:“霍大人脸上的伤?”
“那朝鲜女子不会刮,伤了我!”
所以被赶出了门。
房疏问,“你这伤口涂了药吗?”
“无需,小伤口罢了。”
突然间,两人之间无形的弦绷得没有那么紧,慢慢松弛下来。
“不如下次我让尔良给你刮吧,不会让霍大人受伤。”
霍台令摸了摸他的伤口,“倒不如复炎给我刮!”
“哈哈,我这手艺,怕是会被霍大人扔到天上去!”
“不会,这芝兰探花给我刮了胡子,说出来都是修来的福气才是!”
这虚情假意,霍台令看得透,也参得透,学得也入木三分。
房疏却不想接话了。
“不知昨晚房大人你们三男斗一女,滋味如何?”,此话一出,霍台令都有些后悔,这憋在心里的话,却秃噜了嘴。
房疏只得苦笑,“若说只是聊天,霍大人怕也不会相信。”
“怎么不信?只不过还是这霍大人左霍大人右,下面的人该传我们关系不融洽了!”
“台令说的是!”
这刘舜上马都有些吃力,曹密低笑他泄了太多阳气,定是亏损所致。
韩先生是真做了一晚学问,一大早,老人家兴奋的很,走到房疏跟前,说改日再授予他,房疏也乐的连连点头。
霍台令指挥着出发了。
房疏看着军侧那个指挥有方,气势威严的男人,无声叹了口气。
不料两人眼神一对上,房疏愣神片刻,又微笑着直直看着他,霍台令侧头面目表情,继续手上动作。
谁也不知道有的人心脏已经狂抖如战鼓,久久不息。
一行人到达王京时,已经接近七月中旬了。
这一路上也有些许水土不服严重者,上吐下泻,腿难支,路难行。
只是这些人第二天也就不见了踪迹,房疏都了然于胸也不与霍台令谈及什么。
这夜在王京落脚,无心体察这朝鲜京城的风土人情,一行人除了刘舜那挂心风月之事的人外,都聚精会神分析起了战事。
之前在自己领土上行军走的都是偏远之地,不忍叨扰百姓,这入了朝鲜的地盘,也就任由那些地方官接待,这点自然是理所应当,毕竟自家兄弟也是辛苦。
所以这房疏自然有条件换洗勤了许多,靠近他身边的霍台令被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环绕,心烦意乱,只能到正对面陈来穹的身后踹了他一下。
“你!坐过去!”
陈来穹摸不到北,表情有些无奈坐到房疏身旁。
房疏似是没有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说着。
“顺天驻扎的是小西行长,此人精明算计,而在泗川的是岛津义弘,此人凶猛善战,一支部队打起仗来不管不顾不怕死,而蔚山的是加藤清正,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多次强攻不下。”
房疏在纸上画出了敌方的大概方位,“都在严防死守!”
霍台令指着蔚山,说:“倭寇粮草供应复烦,之前麻贵大人围困此处,生生将两万人冻饿而死还剩四千人,倒硬生生让他们苟延残喘至今。若之前蔚山一役,麻贵大人将此拿下,接下来应该会顺利许多,哪里还有小西行长和岛津义弘他们重新部署防御的时间。”
房疏看着此处也是头大,“加藤清正将城依山而建,即高又陡,云梯架不上,弓箭也无用,面对这样一座石头城,炮火杀伤力太有限……”
闻玄青有些想不通,“我军士气旺盛,人多势众,日军都是一群饿殍,人少势孤!怎么看都是我方稳赢啊!”
房疏说:“这……恐怕算是麻贵大人的失误了。”
霍台令胸前抱臂,翘起二郎腿,勾起嘴角,说:“房大人说说?”
“既然强攻不下,我方损失也惨重,不撤退可能被全军覆没,所以撤退无可厚非,但是这撤退过程中实在不应该让那杨镐来率领军队撤退,我方伤残军较多,占了不少比例,生怕被抛弃,喧哗闹腾起来,他居然自己带头逃跑,大军四散而逃,乱做一锅,结果只能退兵到庆州,战线收到王京,这可是个大问题,这小半朝鲜就暴露在敌人铁蹄之下!”
说罢,房疏有些气不过,揉着太阳穴,战乱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女子像那晚的朝鲜姑娘一样,只能委身与人,拾不得尊严。
偏偏是那群侵略者作了恶,却让他们得不到应该的报应。
霍台令看着房疏神色有些异常,额头两旁青筋凸起,也不笑了。
“我看这主要还是两军心态,这倭寇一旦被攻陷,必会丢了性命,而我军则不是,赢了,有赏!输了,也不丢命,所以下不定全力!”
房疏点了点头,“士气也是战争中的元素。”,他又对众人说:“过两日便到稽山于麻贵大人他们汇合,今日早些休息吧。”
众人都出门了去,霍台令也准备出门,房疏叫住了他,“台令?”
霍台令回头,然后笑了起来,“复炎什么事儿?”
房疏拉起自己衣角闻闻,“刚刚会议之时,我是不是又臭到你了,好像是有两天左右没有时间洗了……有些忙,实在抱歉啊。”
他心里对霍台令之前说的那句“骚臭的男人”耿耿于怀,每次洗澡都大力揉搓。
“没有……”,霍台令正想转身,又回头说:“复炎也早些休息。”
房疏正低头弯腰收拾东西,束于脑后的及腰青丝垂于一侧挡住他下颌,倒更衬肤白眉眼俊秀。
他抬起头,对着霍台令笑了笑。
“嗯”
于两日后在稷山和麻贵他们汇合了。
麻贵是备倭大将军总兵官兼朝鲜提督。
闻玄青领着一千锦衣卫倒是获取不了少信息。
“原来陈璘也来了?!还带了邓子龙?”,麻贵虽已经年过六旬,威严气势仍在,大将之风浑然一体。
“是的,陈大人和朝鲜水兵兵头李舜臣已经碰头。”,闻玄青一旁禀报。
一离开王京就被霍台令指示着去收集了一些情报。
麻贵皱眉,“他是个刺头,先不管他,既然这援军已经到,我方大概也有七万余人,倒可以对他们分别击破。”
陈璘不是善茬,是一把控制不住的利器,杀人也可害己,麻贵十分不想理他。
调查情报可是锦衣卫的看家本领,这陈璘私通李舜臣的书信往来都拿到了手。
闻玄青拿出书信,“这都是手下人临摹而来,一字一句都是原话。”
麻贵接过展开,霍台令一看,笑了起来,“复炎,你看这陈璘的人情关系搞的可还行?!”
从信上所看,这李舜臣在朝鲜倒颇有些怀才不遇,抱怨之意,之前被上司整治下台之后,心中抑郁,对陈璘抒发,这陈璘顺势抚慰再拉拢,还写了首打油诗。
不有将军在,谁扶国势危?
逆胡驱襄日,妖氛倦今时。
大节千人仰,高名万国知。
圣皇求如切,超去岂容辞。
这房疏皱眉说:“这陈大人,虽不会写诗,这……一字一句倒是打中了李舜臣三分软肋,如果是我……怕都被他说服了!”
霍台令还真佩服这人,“是啊,先以拍马屁开头,再试图挖人为他所用,前后呼应,看这李舜臣不是就表了态愿意为他所用了吗?也是服人!”
麻贵不以为意,“随他去吧!他这人毛病多!”
送走了邢阶,又来了个房疏,还更年轻。
这麻贵是一个服从上级领导安排的人,之前战场上倒也和邢阶配合得不紧不松,病重回朝,来了个替代的,虽然按理来说也应该和邢阶一般是个督战军师,可这年轻人是不服众的,大家都觉得不过是读了两天圣贤书,可能连鸡都没有杀过,就来此指手画脚。
虽然房疏年轻,本来官职不高又是文官,麻贵识大体也没有不敬之意,对他还算客气。
可刘大刀就不这样想了,此次会议,麻贵并没有让他侄子刘舜参加,反而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来商谈,心里一万个不高兴,他每看一眼这个芝兰探花,心里就在吐他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