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宫门口,楚青痕下了马车后,施昼也下去相送,再上了一旁等候着的卫家马车。
卫瑾看着他挑眉问:“走着?”
施昼点头。
卫将军亲自吩咐的,自是做的极好,质量与卫瑾那把也是不遑多让,虽比起卫炙手上的那杠钩镰枪仍是差了许多。
施昼总体还是满意的。
总长近八尺,枪杠用暗沉的红挑上,枪头尖锐,薄如荞麦,枪缨是柔顺的红,手一握,确实轻巧的很。
施昼道了谢后,简单的耍了几下,喜欢的紧。
但是走时也没带走,而是放在了将军府这,他也只有在将军府会练几下了。
施昼清楚自己疲懒的性子。
去江奕府中,那日江奕走后,他俩就再没见过,施昼也是念着人的。
见到江奕后,就问他过年礼物呢,怎么还没给他?
江奕揉着他的发顶,“送去母妃那了,你记着去拿。”
施昼好奇是什么,缠着人问,江奕也不开口。
感到无趣之后,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施斐也是皇子,知晓他近几日关着禁闭,早送了帖子,让施昼能出来就过来见他,说是忧心。
施昼见天色未晚,去了施斐府上。
施斐也简单问了几句当日的事,有些感概道:“我小时与大哥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愈长大也愈发疏远。”
“三哥想知晓,他是如何变成了这般陌生的模样,最后落的这么个凄惨的下场……”施斐面上惆怅。
他强笑着,轻勾唇道:“阿昼,也幸得你未出事。”
施昼见人眸里含着落寞,也有些不知如何说好,只道:“三哥心善。”
他是真心这么觉着,施斐没几个交恶的人,朝臣百姓间也多是称赞的多,温润的如玉公子模样,眼里仿佛时时刻刻都含着笑意。
就算是害的施斐双腿残废的施野,平日里施斐也只不过是冷脸相对,背地里还是会关心的。
这样人的还不心善,那还有谁称的上这二字?
“施兆这是咎由自取,三哥,不是人人都会一直是你记忆中的模样,三哥实是太心善了。”施昼轻声道。
施斐面上看上去被施昼这一句说开了,笑着道:“阿昼就是啊,小时候阿昼软糯的可爱,现下也可爱的紧。”
施昼恼道:“我怎么可爱了?!”
施斐凑近他,轻声笑道:“看着三哥的时候可爱,叫着三哥的时候也可爱,小时候叫三哥——哥哥的时候更可爱。”
施昼被施斐这一句说的耳上泛了红。
施斐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听一次小五喊我哥哥了。”
施昼知晓施斐在想什么小心思,都不带理人的。
施斐又叹:“可能这辈子都听不着了。”
施昼不想理他。
在施斐府中用完膳后,天色已暗了,宫灯已经挂起,施昼也该回宫了。
他临走的时候,像施斐要礼:“三哥给阿昼的礼在哪啊?”
施昼蹲在施斐轮椅旁,仰着头问。
施斐掐了下人的脸:“作了幅画,在书房放着,等会儿再给你。”他顿了顿又道:“不准卖了。”
三皇子画技高超,一幅画千金难求。
施昼要是卖了,可就賺翻了。
“怎么会?书房哪?拿完我就要回宫了。”施昼边道边起身。
施斐压着人肩,不让人起来:“阿昼连声谢谢哥哥也不愿说吗?”
施昼吸了口气,“三哥,谢谢三哥。”
施斐低声看着他道:“不是三哥,是哥哥。”
施昼受不了他,张口喊了一通:“哥哥,谢谢哥哥,哥哥满意了吗?哥哥你快放手吧。”
再不放手,宫禁时间就要到了。
施斐低咳了一声,松手了:“就在书桌上,去罢。”
起身就走的施昼,没有看见他背后的施斐享受般的双眸微阖。
宫灯仅照着了施斐一半身子,另一半隐在暗中。
他心善的三哥,在轻声道:“不满意。”
怎会满意?
我要的哥哥并非是屋檐的风雪下,而是在屋内的烛火摇曳下。
施昼此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
他的三哥支在轮椅的扶手上,撑着头看他,整张脸都露在宫灯的光亮下,见着他转过头,温温润润地笑了下。
施昼也冲他笑了下,做着口型:“明日我就卖了。”
施斐好似低头笑了下,不信的模样。
有一说一,价值千金的东西,再炒炒价,价格可再翻几倍。
血賺。
施昼在书房将画打开,是穿着红色朝服的他,背景是施斐房间,估摸着是那日穿着施斐朝服的他。
好了,不能卖了。
还不能给人看。
这幅画,施昼自己看着都觉着画中人像艳丽的妖。
血亏。
施昼叹声。
而后卷起画就回宫了。
——
翌日,施昼上完早朝,正准备前往上书房听学,心里还在想着方才混乱一通的朝堂。
原因是卫将军道,西边边疆处涪陵等地人心仍是不稳,隐隐有爆发动乱的趋势。
而后又争执不休,一方说是蛮族确是想要进攻我朝,不然流言怎么会这么久都未散,反而愈发严重。
然后开始了主战主和的论辩。
皇帝是有先见的,殿试的论题的确出的奇妙无比,大部分人的站位与施昼想象的相差不多。
另一方又说,这是有心人的布局,想让我朝人心不稳,人人自危!
然后开始了该不该立太子以安抚人心,立又得立谁?
没想多久,就被人拦下了。
皇帝的贴身太监向五殿下行了礼道:“皇上让奴喊殿下去御书房见他。”
这位新太监作风似是严谨,婉拒了施昼塞给人的金叶子。
施昼本以为自己探不了这个口风了。
谁知那太监又开口:“殿下,皇上面色如往常无二般,殿下不需担心。”
施昼听了又想给人塞金叶子。
那太监再次推回去:“殿下,奴能有今日的风光,全是因着殿下的善心,奴是不会收的。”
施昼听了莫名其妙,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帮过人,还是想塞金叶子。
太监第三次推回去:“先前皇上身旁的公公是奴的师傅。”
施昼懂了,他上次跟皇帝提了一嘴,那太监把自己徒儿提点上来安安心心的出宫罢。
施昼把金叶子塞回兜里。
进了御书房后。
皇帝让他站着磨了一会儿墨,才问道:“今日有些消息,蛮族的确在大规模操//练兵将。”
施昼面色一沉:“他们真想与我朝开战?”
“蛮族今年也颗粒无收,近几年的秋冬也愈发的冷了,瞧着朕脚下这块地,就像饿了多日的疯狗瞧着肉。”皇帝沉声道:“也不知这疯狗还能忍耐多久?”
施昼接道:“军中得提前做好准备,我朝西北处此时也正处不稳,最好先安抚人心。”
皇帝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施昼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然后听见皇帝道:“你想立太子?”
施昼猛地跪下来:“儿臣并无这个想法。”
真是……祸从口出。
安抚人心为何要立太子,因为宫中太子之位空缺多年,百姓虽然知道皇帝有着几位皇子,但这太子一日不立,民间就会认为朝廷没有继位之人,我朝根基不稳,蛮族若是入侵,根基不稳的朝廷又如何相扛?
皇帝又是沉默了半响,才让施昼起身:“无妨。”
皇帝问:“不立太子,你觉着要如何安抚人心?”
施昼分析道:“西北缺粮,这才是百姓不安的最大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攻是怎么来的,是因为报备的时候,编编说必须要有,我就随手挑了一个,跪下.jpg
众所周知,正攻是可以换的(bushi
还有五千字,渣作者继续了
第25章 厌恶
皇帝赞道:“不错。”
施昼道:“让百姓不饿肚子,才是根本,上年西北大旱导致的粮缺,但同时南方又是奇异的丰收,可把南方的粮食匀点送去西北,暂缓人心。”
“再谈,西北常年大旱,为何不兴修水利,将仅有的水流利用起来。”施昼再简单说了几句:“……安抚好百姓,才好开战,赢面也才最大。”
皇帝沉声道:“可,开战后呢?”
施昼对战争一事未有多少熟悉,只推道:“儿臣不知。”
皇帝叹了声:“你成日与卫家两兄弟混在一起,要学的不仅仅是卫家流传下来的红缨枪,而是他们对战场的透彻。”
皇帝问:“可懂?”
施昼对皇帝如此清楚他的行踪暗自心惊,面上却应下:“儿臣明白。”
皇帝挥了挥袖:“你且下去罢,十日后交一篇策论给朕,从开战前至开战后的,不懂的可前去询问你楚先生或者去问卫将军。”
施昼不敢置信,怔怔着礼都没行就下去了。
施昼:“???”
什么策论?什么开战前开战后?也就这十日的时间还有些良心。
能不能做个人?!
施昼是当真对战争一事没多少了解,他上辈子生活在和平年代,这辈子被养在深宫的繁华中,两辈子都离战争仿若天隔般的远。
他上书房也没去了,径直回了宫,想去找些文献看看。
楚青痕一推门,就瞧见满书房乱扔的书,他躬身行礼:“殿下在找些什么?”
施昼让他过来:“先生也快过来帮本殿寻寻。”
楚青痕走过去,他没有弯下身,而是将施昼拉了起来,他轻轻梳理了下施昼凌乱的青丝,为人整理了衣着,道:“殿下是皇子,应注意仪表。”
动作是恭敬且疏离的,没让施昼感到一丝冒犯。
施昼退后一步,与楚青痕拉开距离:“多谢先生,本殿知晓了。”
楚青痕又问:“殿下在寻何书?”
施昼吸了口气,让自己静了静心:“先生可知晓有无详细描述战场或者战争的书籍或者战时献策的策论?”
楚青痕道:“臣曾研究过一段时间,还为此专门做了整理,殿下可前去臣家中观看,或是待明日臣拿过来。”
施昼知晓自己要学的东西不少,十天时间虽多也紧迫,耽误不得,直接道:“上完今日的课,下学了便走罢。”
楚青痕点头应了。
书房乱成这般,自然不可能再待,施昼让下人过来收拾,去了空着的偏殿处。
待下学,出宫后,施昼就坐上了楚青痕的马车。
一进去就是一股清淡墨香与茶香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与楚青痕身上的味道有些差异,施昼没有特地闻过,只隐隐记着是淡若无味的冷香。
清寒似松雪。
施昼饮了口茶,果然,楚青痕这的茶才是极好的。
他们逐渐远离了闹市,驶向安静的有着众多府邸的一区。
楚青痕的府邸并不大,他刚进京考取功名不久,能买处这个面积的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府中的下人并不多,很是安静。
主院的空地里栽着树白梅,映着星点的雪,盛是好看。
书房也是有整理的井井有条。
楚青痕道:“放不下这么多书籍,又弄了个暗间塞了进去,殿下莫惊慌。”
他说罢,抬手按下了墙边的某块砖石。
施昼面前的墙便无声向内转,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巷道。
若不是楚青痕提了一口,施昼当真会被吓到。
楚青痕拿了个烛台,道:“里边就亮了。”
施昼有些不敢进去。
楚青痕见他愣着,只得道:“殿下若是害怕,就牵着臣的衣袖罢。”
施昼吸了口气,去牵他的衣袖:“走罢。”
楚青痕提着烛台率先走进去。
施昼牵着人衣袖,跟在后面。
楚青痕说的不假,一开始黑的只看得见那盏星点油灯的光,到了后头,宽敞起来的同时,周围墙上也镶了烛台。
楚青痕垂眸,一盏一盏点亮。
施昼就像个小尾巴,呆呆的跟着人,看着人点了一盏又一盏。
分两个暗室,书多的离谱。
可以说是一处小型的书阁,四面墙上都靠着高大的书架,还有几箱箱子估计也装着书,正中央是一处书桌。
直到楚青痕看了眼施昼还拉着他衣袖的手。
施昼才恍然把手收回,咳了几声道:“先生这些书都看过吗?为何看起来如此之新?”
楚青痕道:“是近些日子来了京城后去书铺买的,都是先前在家中看过的。”
施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佩服的情绪油然而生。
“那外面书房里的书?”施昼问。
楚青痕回道:“是臣近些日子要看的。”
施昼沉默了。
人与人的差距。
楚青痕带人来到一处书架前,道:“前三层都是,殿下挑些带走罢。”
施昼看着满架的书和陌生的书名,最后道:“先生帮本殿挑罢。”
等再出来的时候,施昼抱着满怀书,楚青痕要拿着烛台还要看路,索性就没帮施昼。
等出了书房后,就让奴仆搬运到了马车上。
施昼满载回宫。
也幸得他现下与卫炙关系不错,若是向几个月前那般的生疏,施昼还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下学后,施昼就捧着书到将军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