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好大的胃口。
施昼一座城池都不敢送出去。
施昼未出声,只用微屈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
场面一时僵持。
大将徐徐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卫将军不值此价?”
施昼抛出他可以接受要求:“本殿记得近来天气干寒,蛮族缺衣少食……”
他可以给粮食与衣物,至于土地,一亩都别想得到。
耿戎将兽性的贪婪藏在张狂笑声之下:“殿下可就多虑了,有了连州七城,这些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他们要这连州七城也是有打算的,一是这几座城池囊括了与蛮族毗邻的边疆,地形复杂多变有利作战,作为因人口流通变大而富裕起来的城池,相对的,中原安居的人数也相对较少,异族人反而最多,比较好收复。
施昼也毫不客气:“本殿曾听闻这草原上的野兽最是贪得无厌,果真如此。”
耿戎笑容缓缓匿去,脸色沉下来:“殿下,卫将军的伤势颇重,我怕拖的过久,人就死了。”
大将接口道:“殿下,我们诚意十足,若是我族与中原交和,蛮族人必不会对友邻下手,而且我们愿与中原同分连州七城产出的作物,并且每年都会向中原上贡。”
“接下百年,必不会再对中原出兵。”
蛮族人奸诈狡猾,施昼是一句话都不信的,犹想十几年前,他们中原与蛮族议和时,蛮族也是这般说法,不过缩尾了几年,就又敢侵犯中原。
施昼临走前只扔下几句:“退兵可以,粮草与其余物资也尽管你们提。”
“但这边疆之地,本殿不可能让那道防线后退乃至一步!”
“大不了,来战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我的小可爱们的评论都在哪呀?
第46章 森严律规【一更】
“他们要连州七城。”施昼在绘着中原国土的纸上圈出一块地方。
语罢,又在虚空中对着沙场那道边疆线一划:“若给了,烈将们守了几十年的界线就将不复存在。”
“卫将过往的功劳本殿都看在眼里,但我朝国土绝不可能让蛮族侵犯哪怕半步。”施昼叹了声:“本殿不是不救卫将,而是迫不得已。”
在场之人面上无不悲怆。
半响,他们才接连叹道。
“将军领我们作战多年,臣从未想过有一天将军也会倒下。”
“并不是在战场上战死,而是受尽折磨死于蛮族小儿的手中。”
“臣……”有人半跪下来,将杯中酒液挥洒在地:“敬将军。”
一息间,除施昼立在原地,其余人全半跪下倾倒手中酒杯,齐声道:“臣敬将军!”
满目无不是怆然,甚至有些人已双目通红,流下两行泪来。
若不是施昼今日在蛮族营帐内好好给卫炙诊脉了一番,确认人尚且还能撑一段时日,他也就跟这些大老爷们一起哭了。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施昼提起酒杯,手中一挥。
耿戎在他走时,虽说若是施昼不同意,他们还会再好生考虑几日,希望那日再仔细商量。
言语中隐隐暗示若是割舍其他城池他们也可接受。
要不是不能轻举妄动,施昼恨不得生宰了耿戎,一是为报轻薄无礼之举,二是为报辱我国土之耻。
别说连州七城,一捧土蛮族也不配拿。
还有那大将,他听得出那个男人口中轻微的中原口音,生为我朝儿郎,却为蛮族人办事,说是狼心狗肺也算夸了。
畜生不如。
施昼在心底愤愤骂着。
但他现在还是只能小心行事,单凭卫瑾简简单单几句话,还是不能令他信服卫瑾真的可以力挽狂澜,攻下蛮族。
纵使……卫家从古至今的确只出过卫瑾这么一个纨绔……哦不,装的纨绔。
不能怪他,只能怪卫瑾演技太好,废物形象装的深入人心。
“众将起来罢。”施昼淡声吩咐。
“现下耽误之急是将军中的内奸揪出来,以免后患,加派人手彻查此事。”
“几日后若蛮族还是这般贪婪无厌,不知收敛,便送战书罢。”施昼敛眸,眸中是无尽深寒:“由本殿亲自提笔。”
他抬眸,一一扫过在座众人,沉声问:“这落败后的第一战,不知哪位勇将敢于本殿一同出战?!”
施昼喝的这一声铿锵有力,眸中尽显战意。
扑面的朝气令这十几位将领心中因卫将被擒而染上的暮气蓦然横扫一空,他们这五殿下,未及弱冠便有如此志气与心性。
陛下派此位殿下前来还真是未派错人。
下一刻,便有几位将领抱拳跪下请战,不过几息之间便全已跪下。
施昼一怔,低笑道:“谁说我朝除了卫炙无人可战?本殿面前的将领难得算不上人?”
“简直一派荒唐之言!”
我朝实在是被庇护在卫家的身后太久了。
施昼令他们退出去,不顾众人面面相觑之色,只道:“等内奸查出本殿再做部署,防止消息泄露。”
“至于私底下,本殿不拦着众将毛遂自荐。”
施昼在这耍了个心计,军中将领这般多,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了解每人擅长什么,毛遂自荐,不都得好好说一下自己的本领。
“等等,你留下。”施昼指向那天会议时随周衡一同请卫炙出战之人。
这是当日唯一一个出声附和周衡的人。
这人也相当聪敏,知晓施昼要问些什么,坦白道:“殿下,当日臣只是觉得卫将军多日不上战场,是时候该给蛮族一些震慑。”
“若是臣能料到今日,臣当日就是把舌头割了都不会开口!”那人伸出四指,神情痛恨。
施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那人不知是心有所虚,仅仅与施昼对视片刻,便转移视线,问道:“殿下这是怀疑臣?”
施昼抿了抿唇,挥手让他下去。
江奕见最后一人也退了出来,便走进去。
施昼沉声了会儿,吩咐道:“你让人将那日全须全尾的十几人押起来审讯。”
是卫炙被围住是,他身后能看清状况的而且此时还未昏迷不醒的十几人。
“再让人暗中传出消息,就道没了卫将军,凭我朝军力也能与此势均力敌,先稳住军心,莫让恐慌升级。”施昼看向那绘着中原大好河山的宣纸:“逃兵者,当着全军的面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传谣言致使人心惶惶多嘴者,施杖刑三十;屡教不改者,处拔舌之刑;不服管教者,笞二十……”施昼冷着面,吐出一条又一条森严律规。
他要替代卫炙的位置,就必须将这些人掌控在手上。
这些日那些将领敢大着胆子顶撞他无非就是期他第一次来边疆,人生地不熟,没作出战绩,势弱至谁人皆可欺。
施昼从袖中掏出一块黑底金字的令牌,抛在桌上:“你动手时,敢有反抗质问者,便拿出此令。”
这是以示他皇子身份的令牌,手中有此令,便可得出他的作为都由施昼示意,也就无人敢怪罪到江奕一人身上。
施昼这是表明,有他给江奕撑腰,谁不遵守诫命,便是欺上。
他又道:“若是那些将领提出异议,就道我手中掌有虎符,不信者可来我这确认。”
江奕俯身垂眸:“是。”
他心中是有欣慰的,在他眼中,现下的施昼有了主见,在缓慢的成长,与小时遇到难事就扑到他怀里的阿昼是不同的。
在江奕退下时,施昼又想到些什么,道:“审讯一事,由你亲自来。”
“将你京中的那些手段都摆上来。”施昼勾起唇,眸中是幸灾乐祸。
江奕审讯的手段令他这个在旁看着的人都不寒而栗,有的是不伤人性命就能折磨人至癫狂的法子,下手有分寸,又能将消息从那人口中硬生生的挖出来。
“是。”江奕应下。
虽说施昼现下还是疏远着他,江奕心中也是极满足的,因为他瞧得出来……
施昼在军中最信任的人只有他,不然也不会事事都交与他办,并且毫不顾忌的说中心中所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节快乐呀,是不是又可以浪五天了?
我还没开学哈哈哈哈哈
——
看见了吗!正攻在崛起!
——
这是昨天的更新,二更应该在晚上吧,如果我没碎觉觉的话
第47章 叛徒【二更】
这几日施昼忙着与卫瑾商量与蛮族对战的对策,方案是备了好几个,人选却仍在犹疑,内奸还未查出,他用谁都不放心。
他处理完这一堆公务,往后靠在椅背上。
他当日下的命令反响甚好,军中作风整治了一番,因卫炙被擒而颓靡的军风顿时肃清不少。
施昼伸了一个懒腰,宽袖因半抬起的手臂而滑落,层叠堆砌在手肘处,露出光洁清瘦的半臂,瘦削修长的手指微屈,捂在微张的唇上。
顺便打了个哈欠。
他眼角沁出泪意,眨了眨酸涩地眸子,湿意便罩了上来。
施昼又用手抹去了泪,被一旁的江奕喝住了:“说了几次了,不要用手去揉眼睛。”
“没揉。”施昼撇了撇嘴,说罢又想抬手抹去另一边的。
江奕拿手中的书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放下。”
他掏出帕子,俯身仔细的去帮施昼擦拭。
施昼怔住了,不自禁的眨了下眸。
江奕就感受到很细小的一把刷子扫过了他的指尖,柔软脆弱的,轻微的痒霎时就酥到了他骨子里。
两个人顿住,对视在一起。
施昼率先反应过来,后退开:“你干嘛?擦个泪还带发呆的?”
江奕垂下眸,藏住眼中的暗色:“想起了些事。”
他方才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在施昼后退的时候,制住人的手脚,揽住他的腰,无论施昼怎么后退,都拦不住他逼上前,而后张唇咬下去。
“若是累的话就歇会儿罢。”江奕直起身,面上仍是漠然端正。
只能从语气中听出关心之意。
“不了。”施昼回绝,他得去看看那些重伤仍昏迷不醒的士兵,尤其是那日在卫炙身后那些大部分重伤的。
他这几日去过一两次,无甚收获,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战场上重伤的兵将只多不少,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的、断手断脚的、腰腹肠子都流出来的……满目疮痍。
每过一刻钟可能就会有一人死去,而更多的是大夫们救治不了,看过之后,确认没有活的可能性了,就只会放到一旁待那人死去。
葬法很简单,马革裹尸,或埋或烧。
不能怪他们冷血,药材有限,与其在要注定死去的人身上浪费,不如留给仍有生的希望的人。
施昼当日站了良久,他亲眼看着许多人在无限地痛苦中等死,尚有意识者还在不断哀求战友们给他们一个痛快。
战争的残酷不止仅仅与此。
回去后,他做了一夜的噩梦,神色恹恹的,无甚人气,心中对蛮族的恨与怒却在不断增加。
施昼仔细询问后,才知晓那大部分人差不多死全了,还活着的人只剩二三。
他躬身查看那二三人伤势,一位大夫恰好过来给他们喂药。
施昼轻嗅了下那浓重的药苦味,皱眉道:“等等,将药端给我。”
他接过,放在鼻下轻嗅了几下,味道有些许不对,这种严重的伤势……
“这药方是何?”施昼冷声问。
“这……臣也不知晓,这三人的伤势是由李大夫负责的,药方也是他出的,臣只是等药煎好后过来喂药而已。”那大夫不明所以。
施昼直起身:“传李大夫来本殿营帐,先停止给他们用药。”
“拿纸笔来。”施昼提笔写下一纸药方:“按照本殿写的来煎药,他们三人转由你负责。”
“若是出了何事……”施昼眯眸看他。
这一眼令那大夫胆颤心惊,连忙道:“臣定竭尽全力!”
华家本就是上百年的医药世家,家中子弟医术都不俗,更别说华蓉征这位直系嫡女,医术精湛,令人叹为观止,他娘亲带着施昼也学了不少,不然施昼身上也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保命的丹药。
这药他一闻,就闻出了不对。
“殿下传臣何事?”李大夫跪下行礼,额外冷汗不断的冒。
“本殿问你,你给那三人治伤的药方是何?”施昼端着那碗药,缓缓走到李大夫面前。
李大夫也不知怎的,内心莫名被施昼这几步的森严气势吓到,哆哆嗦嗦的念药方:“甘草四钱,黄莲一钱……”
施昼听完,沉默良久。
凝重地气氛压的李大夫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施昼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在撒谎。”
“你说的药方的确未有任何问题,用于疗伤不仅效果出奇,见效也快,但你多加了一味白蕴。”施昼眼神愈来愈冷,似有切骨寒意:“闻之多了一丝清甜,这一味加进去,先前的药效就会全部作废,喝了跟没喝差不多。”
李大夫心性极差,见事情败露,也不敢辩解,只颤着身子求饶。
施昼端着碗的手倾倒,碗中药水“哗啦啦”的倒在地上跪着的李大夫身上。
药水从头上流下,身上湿了一片,李大夫也不敢抬手去擦被药水糊住的眼睛。
施昼攥紧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压抑住,狠狠一挥手将碗砸到地上,碎片飞溅起来划破李大夫的右脸,扯出深长的一道血痕:“狼心狗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