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了,他被锁了三日了。
房子里见不到一点日光,窗子被封的死死的,烛火日日燃着,炉里燃着令人作呕的香,那股甜腻至萎靡的将施昼整个人熏的昏昏沉沉。
他每次掐断后,睡醒了就见又燃起来了。
再这么闷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施昼蜷在榻上,白色的狐皮在身下垫着,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他缩在毛绒绒里,迷迷糊糊间又睡过去。
不知怎的,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困着。
再醒来时,施昼榻前多了个轮椅,上面坐了个人。
“几时了?”施昼揉了揉眼,撑起身子。
“入夜了。”施斐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上面还有个铜盆,水还是温热的。
他用帕子沾了沾水,倾身给施昼擦着面:“怎么今日又吃这么少?”
“没胃口。”施昼等他擦拭完,赤着脚下地想去喝些水,刚醒,嗓子干的很。
没走几步,又被人拉了回来:“地上凉,把鞋换上,莫病了。”
施昼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婆妈,又重新坐回榻上,把鞋换上。
他喝了水,去把炉里燃着的香熄了。
施昼之前忍着,自己如今是阶下囚,不该这么多要求,现下被憋坏了,忍了又忍,没忍住:“以后不用燃香了。”
“阿昼不喜欢吗?”施斐转着轮椅来到桌前。
施昼低低应了:“嗯,难闻,熏的头疼。”
施斐轻声应了:“好,以后不点了,过来用膳。”
他们还是向从前那般相处,仿若无事发生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施昼仍是没胃口,随便扒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施斐皱起眉:“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关饭菜的事,不想吃。”施昼神色恹恹,他站起身,想去小榻上靠着。
手腕去突然被施斐握住:“阿昼,再怎么闹也不能不吃饭,听话。”
施昼径直甩开他的手:“谁闹了!我为什么要听话?我就是不想吃,别烦我。”
囚着他就算了,还想他乖乖的,吃酒了吧?
“阿昼。”施斐无奈的道:“那三哥喂你?”
施昼嗤笑:“你谁啊?你喂我就吃?”
多大面?
他烦闷的厉害,本就没胃口咽下去,施斐又再三逼他,语气自然冲了起来。
殊不知“你谁啊”三字刺激到了施斐。
“阿昼是想与三哥断绝关系?”施斐音色冷下来。
“我巴不得。”施昼说完,想再次抬步。
臂膀骤然传来一股大力,施昼踉跄退后几步,下一刻就坐在了施斐腿上,腰间被劲瘦的手臂紧紧箍住。
“你做什么?!”施昼惊呼。
“喂阿昼吃饭。”施斐神色又变为先前的温和样。
“不要——唔唔!”
施斐拿起调羹,将香浓的汤含在口里,捏着施昼的下颔侧转,自个也侧头堵住了那张尽说些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喋喋不休的嘴。
舌尖率先熟门熟路地探进去,温热浓稠的骨汤被施斐强制渡进施昼的口里,施昼猝不及防咽下一点,又抬舌想将对方的抵出去。
与施斐温润的性子半点都不同,不容反抗的侵略气息一点点随着唇舌的交缠向施昼整个人侵袭,对方的强势由这个吻浸透到了施昼骨子里。
丁点君子风范都瞧不见。
甜腻的喘息与湿黏的水声在不大的房里响了许久,在施昼红透了的耳畔萦绕着。
他全身软的下来,无力的缩在施斐怀里,不像之前不停的挣扎。
哈……快……窒息了,喘不……过来气,施昼心里迷迷糊糊地想。
骨汤已经被两人接连吞进了肚,而施斐仍不知餍足。
施昼趁着施斐换气的时候,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三哥……别——唔!”
施斐本来不想这么不人性的,谁让施昼又出声了,微哑地,像快哭出来了。
到最后消停了,施昼已经失神了,睁着的眼眸些微涣散,染着失意,眼角红的厉害,很乖很乖的被施斐抱着。
施斐搂着他,下颔抵在人肩窝那,轻声唤着:“阿昼?”
施昼下意识的应:“嗯?”
小猫似的哼。
施斐低声笑了,满足地再唤:“阿昼。”
施昼还没回过神:“嗯……”
好乖,可爱的紧。
“阿昼。”
“嗯。”
耳鬓厮磨的舒适感令施斐餍足地喟叹一声:“阿昼,喜欢三哥吗?”
施昼听见了“阿昼”二字,下意识的应了:“嗯。”
他这时才从那失智的状态缓缓平息下来,虽然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还未来得及否认,就听见施斐道。
“我也喜欢阿昼,喜欢的想把命都给你。”施斐轻声笑着道:“阿昼陪着三哥一辈子好不好?”
施昼被吓住了,久久说不出话。
施斐还在兴头上,温声问:“嗯?”
“阿昼,我方才一气之上失了控。”施斐笑笑:“三哥认错,可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阿昼还没回我,与我一起过这辈子好不好?”
罕见的,这是施斐这些年来头一次像个毛头小子般,不知道该如何办,可这却是带着甜的手足无措。
施昼先前的被吻出的情动彻底褪去,反复张口数次,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心中五味陈杂,这么多年,施昼只当施斐是一位可以依赖信任的哥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哥哥居然生了这种心思。
施昼震惊之下又难免怀疑,这是施斐在骗他,想诱的他乖乖交出手上的东西,后面听见施斐的话后,他就信了。
这是真的,施斐喜欢他。
施昼敢保证,这是施斐难得的失态。
“记不清了。”施斐看见眼前红的不行的耳垂,竭力克制着自己想去玩弄的念头:“许是在阿昼每次叫我三哥的时候罢。”
施昼怔了下,深吸口气,想直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在臀下,火热的。
他身子一僵,迫不及待就想从这人身上下来。
施斐被他乱动的动作弄的“嘶”了声,他不愿放人走,便牢牢搂抱住人。
“放我下来。”施昼赧的不行。
“阿昼别动了,让三哥再抱回。”施斐隐忍道。
施昼挣不开,只得停下,小心翼翼的避开那物什:“施斐。”
他这般叫着人:“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兄弟。”
“同父的亲兄弟,这是□□。”施昼叹气道:“放开我,施斐。”
“那又如何?”施斐反问。
什么那又如何?捅出来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被老祖宗唾弃的!被天下百姓嘲笑皇家的!此等大逆不道、罔顾伦常一事,怎么叫那又如何?
这里风气的确开放,断袖之癖不会有人异议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但重点是□□。
施昼眉间紧蹙:“你知晓会有什么后果,况且施斐,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只当你是三哥,这点永不会变。”施昼一字一句道。
施斐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化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刀戳心,痛的他喘不来气。
半响,施斐才道:“阿昼,你知晓的,我是个喜欢强求的人,你哄哄三哥……也好。”
施昼烦躁的很:“我不会骗你。”
“你强求就强求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会骗你。”施昼只道:“看是你撑不住,还是我先倒下。”
不管怎样,无论如何,施昼都不会跟自己的亲哥哥在一起。
施斐静默好久,才出声道:“好,好。”
他面上勉强挂着笑,自嘲:“你啊,就是仗着……”
我心疼你,我舍不得伤你,我喜欢你。
阿昼怎么能这么威胁三哥呢?
三哥实在是……太难受了。
施斐松开手,任由施昼从他怀里离去。
施昼松了一口气,这人理智还在就好,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在赌,赌施斐会放过他。
毕竟是这么多年来,兄弟里最疼他的三哥,纵使现下他看清了施斐心中的野心,也尽管施斐将他囚在这,但施昼就是敢赌。
施斐临走时。
施昼出声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施斐怔了下,道:“再等等。”
施昼挑了下眉,语气淡淡:“等什么?等你登上皇位,还是等你将外边的人杀绝了?抑或是等我喜欢你?”
施斐眼神复杂:“若你真会,那三哥就等。”
他指的是施昼说的最后一句。
施昼忙道:“不会,说笑的。”
那得等到何年马月?而且那种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施昼心说。
“那起码让我能去院子里罢?再把窗子打开,闷的我要死了。”施昼打着商量。
施斐近乎没考虑多久就应下:“好,你想要什么都与我说。”
施昼犹疑不决良久,才道:“施斐,忘了今日的事罢,你还是我的三哥。”
“否则到了陌路人那天,总归你我都不好受。”施昼叹声。
施斐笑容匿去:“三哥说过了,不许再在我面前这般说。”
“我不会忘,我与阿昼更不会成为陌路人。”施斐说罢,打开门离去。
只留下施昼一人在房里,他坐在榻上怔然良久,半响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事啊?
卫瑾是,施斐也是,这些人是中了什么毒,现在发病了吗?
简直荒唐的过了头。
施昼脑子里乱乱的,想了一通。
——
“第三日了,还没有查到消息?”华蓉征一脸愁容,疲惫不堪,但语气冷的冻人。
“他派了禁卫军守了十几个宫殿,已排查两个。”江奕汇报。
“进效为何如此之慢?”华蓉征皱着眉,蓦然抬眸定定看着江奕:“江奕,我知你不甘,可他终究是你亲弟弟。”
华蓉征在提醒,提醒江奕别故意不救施昼。
江奕面上未有任何情感波动,语气沉重:“我没有不甘。”
片刻后,华蓉征叹了声:“你没有就好。”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侍女闯了进来:“娘娘!”
华蓉征将茶盏放在桌上:“有消息了?”
“下面的人说他一宫友最近经常在饭点进出,看着路线像是去那几个守着禁卫军的宫殿处。”侍女缓了口气:“他那个宫友名唤李奴,是个天生的瞎子。”
华蓉征一喜:“那处宫殿在哪?”
侍女低声回道:“是三皇子母妃生前住的一个小院落。”
之所以是小院落,而不是宫殿,是因为那位主子从进宫时就不争不抢,随波逐流的模样,自然而然进了“冷宫”,宫人欺她不受宠,便分配了一个小得不行的院落。
谁知走了什么大运,第一次就怀上了,第二次还怀上了,一皇子一皇女,转眼间便飞了天。
紧接着便是搬了进比那院落大了不知几倍的宫殿,里边的东西一个赛一个奢华。
小姑娘却还是心静如水,让人将那院落还归在她名下,时不时就去住住。
即是怀念那时虽然不受宠却轻松的日子,又是提醒自己被富贵了就忘了什么叫本分。
想是有了这么聪慧的一位娘亲,才生的出两位聪慧的皇子皇女。
可说像又不像吧,儿子施斐有她一辈子也没有过的名利之心,蛰伏多年、只为帝位;女儿施殊也不同她永不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宁叛出中原也不舍得早已死去的夫君,永生都放不下所爱。
可笑又可怜,枉她去世前万般叮嘱二人,不要去争也不要去抢,记得住本分,在这吃人的宫里能活的好好的就够了。
华蓉征眼色一厉:“派人去查,跟踪那李奴的踪迹,看其他宫殿是不是也如此。”
总算有了些眉目,江奕心想,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其实将所有的、最真实的温柔都留给了昼昼。
——
晚安,二合一,昨天的更新跟今天的。
昨天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61章 不争
废了几日,华蓉征总算这么多年在宫内积累下来的人脉排查出来囚住施昼的就是那一处小院落。
听到消息后,她在宫内静坐半日,江奕也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白雾腾腾的热茶逐渐变凉,华蓉征饮了一口,冷下去的茶水又苦又涩,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华蓉征叹息一声,施斐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皇位罢了,哪比的上施昼重要?
她轻声问:“施昼与你一向玩的好,他对那位置是个什么态度?”
华蓉征其实清楚,态度自是极其厌恶不解的,她只不过想让自己看的更清些。
“不喜。”江奕应道。
华蓉征怔了下,站起身:“是我这些年强求他了……”
“我不该……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硬生生安在他头上,是我错了。”华蓉征喃喃道。
她这些年被嫉恨沾满了心胸,直到现在事情已不可挽回,她才感到几分后悔。
华蓉征心痛的厉害,从前施昼在她跟前嬉笑打闹的鲜活模样仿佛历历在目。
她不想自己儿子为了这件事把命丢在深宫中。
“你在这个时候,还在纠结吗?”江奕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他不停奔波,强制压下心忧、慌乱,要自己保持冷静。
现下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将施昼救出,江奕不懂,华蓉征还在犹豫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