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寻南溪

作者:寻南溪  录入:06-01

  静默些许,李湮才道:“小王此次前来,是觉得的有件事对于颜尚书而言,颇为重要。”
  颜岁愿道:“臣愿闻其详。”
  李湮目光如雾,依稀可见当年贬黜夔州时见过的少年人。他缓缓道出二字:“秦承。”
  天光渐渐暗淡下时,驿站马棚方向,走来两个人。褐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抱拳道:“少主,我等已经准备好。”
  颜岁愿看向男人,颔首,“颜副将,有劳。”
  颜副将郑重道:“属下不敢。”忽而又道:“少主问旧部,属下也查了,那支旧部行踪隐秘。而且,胡参军也在追查,似乎要将那支旧部赶尽杀绝。”
  闻言,颜岁愿思虑凝滞,恍惚间明了。
  先一步入城的程藏之望着兖州暂时筑起的城墙,木板缝隙间,风涌呼啸。
  “安行蓄跟那些人接头了吗?”
  赵玦道:“已经接头了。那个与宫中、安行蓄、颜庭都有联系的人,叫何三,安行蓄叫他子皿。”
  “何三,何子皿?”程藏之觉着这名字别有意味,“哪个子皿?”
  赵玦道:“派去监视的人说,是孟拆分的子皿。”
  须臾寂静,程藏之忽然大笑起来,“好一个何三,何子皿,真是将一干人耍的团团转!”
  “您知道此人身份?”赵玦惊诧道,“近来好像没有何姓的人冒头。”
  “因为,他根本不姓何。”程藏之言之凿凿,“何子皿到底是谁的人?”
  赵玦摇着头说,“这个目前探不到底,非要说的话,可以说是杨奉先的人。”
  “又是一个十三郎。”程藏之顾自而笑,而后策马进城。
  兖州城中已然从卢中调兵协理赈灾,刺史郑耿与中宁军参军胡桨将城中百姓安抚下来。真正要朝廷解决的是趁乱而生的有心之人。
  郑耿一见到颜岁愿和程藏之二人,便立即说起一事,“颜尚书,程大人,昨日锁龙井又吞人了!以前吞的是寻常百姓,现在连守卫锁龙井的军士都吞。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说,连安危都没个着落。再这般下去,人人自危就要大乱了!”
  颜岁愿率先问:“寻常白姓都是些什么人?”
  郑耿一愣,言语梗塞,但还是道:“这……说起来也奇怪,都是与锁龙井相干的人。”四下打量,见没有什么人,才低声道:“就是当年负责开凿地下暗河的闻人家,修筑暗河河道的涂钦家。锁龙井之前吞的人,都是这两家的人。”
  颜岁愿见程藏之不言,便继续问:“诸葛家呢?”
  郑耿道:“诸葛家本就是玄门,鲜少入世,当年朝廷征召能人异士修筑锁龙井镇压邪祟,诸葛家碍于与涂钦家交情,才出世,但未应朝廷征召,只是画了锁龙井的草图给涂钦家。后来吧,”他面色有些黯淡,“涂钦家翩翩小姐择婿,选中闻人家十三郎,诸葛家独苗公子也倾心翩翩小姐,这事闹的很不愉快。诸葛家便又不知隐退哪座山间去,隐退没多久,一素专研军-火的闻人冉,就是闻人十三郎,此子可是闻人家引以为荣的英才!只可惜世事弄人,闻人冉少年易欺,引回府几个人,谁知那几人为盗取震天雷的秘方,将闻人家全部用震天雷炸了。”
  一声叹息,“闻人家所有人当时就被灭门了,在场的人都说,漫天飞石残肢断臂,可惨了!更惨的是,涂钦家的人在锁龙井暗河河道修筑完毕,最后一遍验查完毕,庆祝竣工时,全家被锁龙井忽然漫出的洪水卷走……又是没有一个活口。”
  “兖州三大复姓望族,两灭,一隐退。”
  郑耿不敢说,也正是因此,锁龙井才传出逆龙将主事的流言。人人皆以为诸葛、闻人、涂钦三族合力建造锁龙井,延续王朝气数乃是逆天改命,故而落得如此下场。
  话虽如此说,但颜岁愿看的出来,郑耿可一点都不遗憾。地方官员,往往最巴不得地方豪族势力削弱,否则州府官员总要受制手脚。
  颜岁愿想起在金州之时,曾见得诸葛銮。见程藏之仍旧不言,只是极目远眺锁龙井,他便又问郑耿,“隐退的诸葛家,此后便没过问涂钦与闻人两家覆灭之事吗?”
  郑耿当即迥异的看颜岁愿,他道:“颜尚书,您可真是性情直爽……”忽觉话不妥当,又说:“您入朝晚,不知晓这些事。锁龙井原本是朝廷明为驱散邪龙颠覆天下的流言,实则是兖州近年来水系波动无常,水患严重为祸百姓,但不幸的是,修筑锁龙井的那年,先帝病重旧太子软弱,有相师说,龙气尽矣逆龙将出。”
  压低嗓音,“先皇震怒,当即要处置锁龙井相干人。那相师被剥皮凌迟,所以,当年查此案的官员,以为是”他指指上天,“的主意,没人敢深究此案。”
  颜岁愿眯眸,缓缓开口:“所以,两家人命官司,迄今不清不楚?”
  郑耿点点头,“先帝朝中,无人敢触及此事。轮到今上,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就更无人过问。”
  “你身为兖州刺史,也不曾过问?”颜岁愿眼色暗含几分冷。
  郑耿当即辩解道:“不是下官不想过问,只是……州务繁多,根本就管不得!兖州这些年,水患屡次不绝,光是治水这一项事务,都累死三任刺史了!我郑某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前几任刺史一块打吊牌去了!”


第45章
  “心有力而余不足啊!”
  郑耿一脸困苦,倒是堵住颜岁愿接下来的话。
  京府官员结私营党已然成风气,地方官员上报州务,不得答复,往往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渐渐的,报喜不报忧。自治州务,远不简单,郑耿之言,颜岁愿倒也能接受。
  “都如郑刺史这般有眼力劲,精于权衡,就是再借给郑刺史两个玲珑心,只怕也查不清这案子。”许久不言的程藏之,一出口便异常生冷。
  郑耿一听此言,当即打量着颜岁愿与程藏之,他是地方官员,听闻过朝中的刑部尚书性直如弦,言辞犀利。一时间以为自己认错人。
  听程藏之如此言说,当即歉然道:“颜尚书哪里话,是郑某人眼拙!竟将程大人和颜尚书认岔了!郑某人向颜尚书郑重赔不是!”
  “……”
  颜岁愿猝不及防轻笑,上次李怀恩将程藏之误以为是他,这次,郑耿将程藏之也误以为他。
  程藏之瞥见他轻扬的唇角,整个人都转向他,“你笑什么。”颜岁愿敛容,心生不妙,见程藏之欺近,耳鬓厮磨着说:“你我夫妻相,被认错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
  颜岁愿倒是波澜不惊,但隐隐约约听见程藏之所言的郑耿,心肝乱颤。他迟疑着打量二人,玄衣独绝,雪青无双,各自风华相遇,竟不是竞相压制,而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所有。
  也罢,郑耿闭紧嘴巴。这二位都在朝纠缠不休整三年,同僚们都没说什么,他操哪门闲心。
  颜岁愿目不斜视,道:“郑刺史,涂钦与闻人旧案一应事宜文书,便劳烦郑刺史准备。”他顿了顿,道:“锁龙井吞人、逆龙将出等事,待我下过锁龙井便可迎刃而解。”
  郑耿瞠目惊愕,“程——颜尚书要下锁龙井?!”
  颜岁愿微微颔首,确认他未听错。
  “下不得!下不得!下不得!”郑耿连连摆手,急的手心冒汗,“颜尚书,您可是堂堂三品大员,怎么能亲自下锁龙井?!届时您再折在锁龙井,流言蜚语就更说不清,还不得闹翻天去!”
  闻言,程藏之蹙眉,神色不虞,“郑刺史,本官会同颜尚书一并下锁龙井——”他还未说完话,就被郑耿急的挥手打断。
  郑耿活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原地转个几十圈。他语气像恨铁不成钢,又像怕人添乱,“程节度使!您就不要跟着颜尚书一块疯了!您二位要是都葬在锁龙井,那就真乱套了!”他急赤白脸看着二人,“颜尚书身后是卢龙中宁军,您要有个不测,郑某如何跟颜大将军交代,跟前的胡参军都饶不了郑某!”
  一听胡参军,颜岁愿颦眉,他伯父居然把胡桨派来了?
  郑耿还在絮叨:“程节度使,依着郑某愚见,您就更不应该来了!您说您手握重军,万一碰上锁龙井逆涌异象,可就是一顶谋逆邪龙的屎盆子。我要是您,一准待安乐窝避风头。”他瞧眼程藏之,“醉卧美人膝不必这天灾人祸的地方强百倍!”
  “……”
  程藏之没由来一笑,李怀恩要给他引荐名医,郑耿劝他回去风流。他看着有这般不正经?
  “郑刺史此言极是,”颜岁愿温笑,十分赞许看向程藏之,“程节度使,不妨打道回府,毕竟本官手中无兵无权,赶上异象,也无谓。”
  他被逐出中宁军一事,已是满朝皆知。文武百官不愿得罪他,是因为他充当了颜氏、中宁军的人质。与其说不愿得罪他,倒不如说不愿磕着手里的筹码。
  程藏之笑意幽深,凝眸间里柔情洋溢,“郑刺史说的确实对,美人膝要比这地方强百倍。但是,本官躺的美人膝,不是很听话,所以我得跟紧点。”
  “……”
  颜岁愿眸色降温,当即回身向郑耿严词厉色:“郑刺史,本官下锁龙井期间,劳烦郑刺史将涂钦、闻人旧案一应事物人员聚齐,待本官从锁龙井回来,便正式升堂提审。”
  “……”郑耿双目发直,眼里虽是个玉色光华的俊俏郎君,心里却忖度恐是个不知曲直的愣头青,“颜尚书,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还升堂问案?逗他呢还是觉得他好骗。
  “让你怎么办,就怎么办!”程藏之负手,眉宇锋芒毕露。
  郑耿心里发毛,肌肤起毛栗,便又闭嘴。官大一级压死人,权臣的锋芒得避开。
  “胡参军尚在本州,”郑耿犹豫着说,“不知可要知会胡参军,您二位下锁龙井之事?”
  程藏之不言,眉睫起落一下。听着颜岁愿声色四平八稳道:“胡参军,还要劳烦郑刺史,务必守口如瓶。此事不但要只字不提,还要将人稳在州中,切勿搅和此事。”
  “这……”郑耿有疑惑,意欲问清,但程藏之横亘在他面前,“不用问了,事毕之后,只有你的好处,没有你的坏处。问了,反倒难说。”
  郑耿当即道:“郑某人定然不生事端,程节度使便放心吧!”
  仍是八道硕大锁链通向如漆黑的井口,程藏之撩开袍摆,“我先下?”
  颜岁愿望着深不见底的井口,转首犹疑不解看他。
  程藏之解释说:“上次李怀恩密室选哪个门,你决定,这次还是你决定。”
  乍然提起此事,颜岁愿垂眸,道:“程节度使既然如此说,本官亦然不改如初。”
  自千斤石凿的井台,抓住铁链,纵身而下,沿着铁链一路攀下。
  二人落在积水石道,颜岁愿靴间湿凉,连脚裸处都浸泡黑水中。他才将蹙眉如峰,视线半转,猝然凌空。
  程藏之横抱着人,微扬眉锋,“你是不是总喜欢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颜岁愿缓缓回神,发觉自己的现状,当即按着程藏之肩头,道:“程节度使,不必如此。”
  淌水带出的声响间,程藏之道:“颜尚书,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献殷勤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腕力加重,如钢铁浇筑,牢不可破。颜岁愿挣扎间,耳后发烫,疾言:“便是因为程节度使常献殷勤,总给人非奸即盗之感。”
  “……”程藏之万万未料到,他顿步,“所以你总不信我,是因为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言说,倒也不错。”
  言罢,颜岁愿便挣开,重新站在黑水间。
  程藏之怀中空荡,眨眉睫,定睛看颜岁愿,缓缓道:“颜尚书,我怎么觉着,还是上当了呢?”
  颜岁愿避开他炽烈视线,微咳,“程节度使,本官,是武将之后。本官——”
  “你心突跳的很厉害。”程藏之不知何时靠近,掌心附在他心口,“颜岁愿,你心里有舍不得之人……你知道吗?”
  颜岁愿暗哑难言须臾,白面莹澈,只有平波缓进道:“程节度使,人若是没有心搏,便死了。”
  “我知道,”程藏之亦然面色平波,却屈指应着颜岁愿心跳点着,“但是,跳这么快,是何缘故?”
  暗河水道,回响着程藏之所言,惊落石壁附着水滴,点滴水花竞相绽放。颜岁愿默然,眸池尽是迸溅水花,涟漪晕出绮丽遐思。
  但,花开会败。颜岁愿眸间一扫春水秋思,安之若素道:“乍然至生僻之地,心中忧烦几多,也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程藏之眸光闪烁,莫名意味深埋其中,“岁愿,你可真是——令我束手无策。”他率先转身引路,“走吧。”
  本以为程藏之会紧追不舍逼问,却没有。颜岁愿惊诧之余,更多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他与程藏之,都非凡类。
  前方豁然并行十余多个石道路口,森然漆黑,如同深渊。
  火把挥洒辉火,凑近石道口,才发觉十余个石道口都被巨石堵住。
  颜岁愿附掌石墙,冰凉刺骨,他却是问:“程节度使的侍卫跟上了吗?”
  “他们跟不上也无妨,我难道还保护不了你。”程藏之将火把举高,顺着火光遍及方向昂首望去,石道之上横悬石碑刻两条横杠一条断开横杠。
  “巽下断,是八卦之理……?”颜岁愿望着刻痕,却又道:“此地并列十余道口,远不止八条,也不是八方开凿。倒有些不像八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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