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沈执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平常官员们迎来送往的应酬,也不缺美人相伴,多的是达官贵人把女儿往谢陵怀里塞。自己一直安分守己,从未吃过半分闲醋。
怎么就去了一趟青楼,连个小倌的手都没牵,回来就被扒了衣服,按坐在书案上疯狂。
谢陵太疯了,什么事都敢干,好像永远没有节制,永远不知道累,不管身上多黏,也不管沈执满脸大汗,眼泪汪汪,照样持续狂躁。连沈执都自愧不如。
简直像疯狗一样。
很久之后,谢陵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道:“阿执的嘴硬,可身体永远那么诚实,看来以后哥哥得想办法,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张小嘴。”
沈执欲哭无泪,偏过身去,开始自我反省。
他实在想不明白,谢陵到底是怎么了,三年前谢陵从没有表现出对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别说是男人了,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一下。
怎么三年之后,突然出息了,长本事了,拱
白菜拱到自己家了,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谢陵倒好,把窝边草啃秃了罢。
这要是甩锅身体有疾上,鬼都不信。明明是自己身体更差啊,满身陈年旧伤,几乎要了半条命,谢陵刚一回京,罚他跪在大雪地里,门外的青砖硬得跟铁样,膝盖跪在上面,滋味简直了。
沈执犹记得当时谢陵披着大氅,手里攥着小手炉,半倚在门前望着他,自己却连个撑伞的人都没有,跪得身体僵硬,小脸青紫,跪到生不如死,一身薄衫在大雪中瑟瑟发抖。
一个人置身在茫茫天地间,孤独得像是街头的流浪狗,没有任何人可怜他,甚至想照他身上踹一脚。当时,沈执其实一心求死,对活着没啥指望和盼头。
那会儿谢陵也不肯饶他的,跪完雪地,晚上又在谢陵床前跪了一整晚。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胃抽搐着疼。
谢陵大汗淋漓,还未同沈执分离,因为沈执的不专心,微感不乐,从旁低声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弄疼你了?说话,别闷葫芦。”
“没有,我只是在想,哥哥明明知道我最怕冷了,当初是怎么忍心罚我跪在大雪地里。”沈执哑着声儿道:“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阿执也不是那么的忘恩负义,或者说,你曾经错怪过我了,你会后悔么?”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所以尽我所能的弥补。”谢陵如此道。
沈执老脸通红,面对面望着谢陵,更觉得有压迫感,甚至觉得谢陵的回答太搪塞了,怎么不深思熟虑一下再回答。
于是便道:“你想好了再说话,感觉像是在搪塞我,我就是那么好搪塞的人吗?”
谢陵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才道:“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所以想要弥补你。”
沈执:“……”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挺敷衍的。
在外人看来,自己好像很得谢陵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求何不得。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有的东西求不得,有的人爱不得。
想来情爱这种东西呢,天生就是误人子弟的,就跟求神拜佛一样一样的,你只管跪下来叩拜,每天三柱香,虔诚祈祷,可别指望神明能事事如你所愿。
赌赢了,那是皆大欢喜
,赌输了,注定肝肠寸断。
沈执估摸着像谢陵这样脾气的精明人,这辈子都不知道啥叫肝肠寸断,也就是说,到了最后黯然神伤的还是自己,也只有自己这个傻孩子。
“在想什么?想这么入迷,你不会在想,怎么杀我吧?”谢陵半开玩笑地逗他,“这辈子别想了,你玩不过我的。”
“不是啊,哥哥,我怎么可能想这鬼玩意儿?”沈执大声喊冤,“难道我不想多活几年的?”
谢陵:“嗯哼,所以呢?”
“所以,哥哥,我认错还不行么?我真的不找别人!我每天在你这里,早就被榨成黄瓜干了,一点精力都没有了!哪能去找别人啊!真的,我要是骗你,就让我不得好死,还不成么?”
“聒噪,”谢陵直接将他的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住,笑意吟吟道:“我想什么时候做,怎么做,做几次,在哪里做,何须你多嘴?阿执,是不是我平时收拾你收拾得太轻了,你现在惯会跟为兄讨价还价。”
沈执憋得小脸通红:“呜呜呜!”
两手轻轻捶打着谢陵的肩膀,被谢陵一手攥住,顺势绕到了沈执的背后,“来,打啊,继续打,你不是会自残么,来,打个给我瞧瞧。”
沈执都快被逼哭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他的确会自残,以前为了报复,用刀子往手臂上扎,往树干上猛撞,自扇耳光,什么蠢事坏事恶事,那些难以启齿,羞于见人,又永远无法释怀的事情,全部都经历了。
可现如今,谢陵抓住他的手腕,让他自己打……咳咳咳,这怎么能行?
眼泪珠子簌簌落了下来,糊了满脸。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可就是不说,自己死咬着牙忍着。
谢陵盯着他沉默了片刻,暗暗叹了口气,终是舍不得再逼他了,耳语道:“阿执,你记住了,以后无论你在哪儿,身处何地,都不要再自残了。哥哥知道你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哥哥会帮你的。”
沈执泪眼婆娑,合不拢嘴,只能昂着脸,很可怜的样子,谢陵放过了他,抬袖擦了擦他的唇,轻声道:“今天就到这里罢,元殊是故意带你逛青楼的,他知晓谢家家风正,估摸着是想让我罚你一顿。那小倌儿的事,你
就别管了,沈墨轩会替你摆平,至于元殊,他如今就是个质子,若是不知收敛,迟早要死。”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还这么欺负我!你混蛋!”
沈执气呼呼的,搞半天谢陵什么都知道,害他方才慌死了,都没敢动,现在回想起来好亏啊!
今晚实在太伤风败俗了!他恨不得一口咬死谢陵,整个世界才清净了。
谢陵不知沈执的心理活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见他咬着牙,特别像小狼狗,好笑道:“怎么了,哥哥睡弟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是我养大的,我用着也安心。再说了,顺便帮你治一治自残的毛病,不也挺好的?”
沈执简直一口老血喷他脸上,哪有这么给人治病的?明摆着就是想戏弄他的,还把借口找得如此冠冕堂堂,简直太无耻了!
气得他当即就蹦下了书案,结果疯狂一晚的代价就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给谢陵跪下了。
谢陵往旁边挪了一步,不受他这么大的礼,笑弯了腰地去扶他:“我说沈公子,你有几斤几两不用我说了罢?你该不会觉得你给我跪下了,我明晚就放过你了?想都不要想,今晚先吊着,明晚再来。你不是总说哥哥不爱你么,现如今足够爱你了罢?”
沈执一听,不仅觉得双腿抽搐,连眼前都发黑了,他借着力,缓缓爬起来,半死不活地说:“那……那还是给我炖点汤罢,先补一补,我真的没劲儿了啊,哎呦呦,腰疼腿酸,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揉揉腰。”
谢陵哈哈大笑,觉得沈执可爱极了,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可爱的人了。甚至觉得,怎么会有人对这么可爱的小阿执下得去狠手。
明明就软萌得让人恨不得双手捧着。谢陵也愿意当个辛勤点的园丁,日日给他浇点雨露,施施肥,松松土,不厌其烦地开垦田地。用爱和热情去温暖小可怜的心。
沈执可就没他这么高的格调,也想不出什么园丁,雨露啊,他只想到一句话: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老黄牛。
他倒要看看谢陵什、么、时、候、死!!!
结果谢陵又道:“若是被我知道,你同皇室中人有任何瓜葛,我一定亲手弄死你。”
沈执大声喊冤:“中书令大人啊,我现在已经快死啦!”
作者有话要说:阿执qwq:你这个混蛋,你就尽管欺负我罢!你看我还有多少年可活!
第47章 讲故事,哄睡觉
“来, 起来喝点补药,大夫说你身体虚,需要好好补一补。”谢陵端着碗药膳,碗里呼呼冒着热气, 仔细用勺子轻轻荡了荡,抬眸笑道:“我从未见过有哪位武将比你更虚弱的,难道是我没给你饭吃么?”
沈执扶着腰, 勉强坐起身来, 拢起衣衫生闷气,小声嘟囔:“我也没见过有谁比你更不节制的,中书令大人对我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我今年也才十七岁, 你这么欺负我,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谢陵说才好, 即便不是日日夜夜行这种共赴巫山之事,自己的身子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当年元瑾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欺辱, 加上三年生不如死的囚禁, 甚至是在大理寺受的半个刑, 一点一滴加起来,足够汇聚成汪洋大海。
一条命说重可重,说轻可轻,什么时候一口气提不上来,说没就没了。
可谢陵还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执顶顶讨厌生啊死啊的,仿佛自己不说, 就永远不会死了一样。
谢陵道:“我也不知为何,一见你就跟疯魔了一般,算我错了罢,来,喝一口。”将勺子凑近沈执唇边,轻声哄劝,“多喝一点,你休息休息,你我的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
沈执老实地喝了几口,觉得舌尖有点苦,但又不好意思跟谢陵说,怕他笑话自己娇气,一直抬眸对他眨着眼睛。
谢陵了然,跟变戏法一样,将一枚圆溜溜的梅子糖塞他嘴里,笑道:“尝尝,听说这个挺甜的。”
沈执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感觉生活美好的很不真实,生怕稍瞬即逝了,于是抬手扯紧谢陵的衣袖,不愿让他走。
“我不走,”谢陵攥着他的手,轻轻啄了一下,“阿执,宁王世子约莫是想引我出面,我不肯应他,他便把主意打你身上了。宁王同我祖父素有恩怨,我谢家同宁王府十代不结亲家,不结友邻,不同堂共事,但凡与宁王府有关的人或事,我都很厌恶。”
他眸色阴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执,仿佛要在他的面容上发现任何一丝破绽。
沈执攥紧拳头,紧张得喉结颤了一下,很勉强
地笑道:“我不是宁王府的人。”
谢陵笑道:“我有说过你是么?”
沈执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觉得自己被谢陵摆了一道,正准备用三寸不烂之舌替自己辩解时,谢陵又道:“无妨,凡事都有个例外,你便是。”
沈执:“……”
他现在有点糊涂,不知道谢陵到底把他当成啥,弟弟,情人,宠臣,还是个低贱的暖床奴隶。
说是两情相悦的爱,好像又不是,每一次都是谢陵强迫他开头,然后自己小意迎合结尾。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但又很怕突然之间就失去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该有多好啊。不能决定如何生,最起码有选择死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沈执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想把一身血肉全部都还给皇室。然后再同谢陵相亲相爱,共度余生。
就想求个拥有谢陵的未来,怎么这么难呢。
许久之后,谢陵才又道:“睡觉罢,你今晚也累了,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跟哥哥说,知道么?”
沈执眨巴眨巴眼睛:“跟你说有啥用?难道我说了,你就能饶我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沈执突然哑言,想了想,又勉强笑道:“算了,就这样吧,你跟我,就这样吧,挺好的。在外我们是兄弟,在内我们俩,咳咳咳,你救了我一命,想把我怎样都行。事已至此了,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谢陵低声笑:“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阿执,你害我疯魔至此,又无甚好赔给我的,就用你此生相赔,我以命奉陪到底。”
沈执神色略显迷茫,总觉得像谢陵这种精明,且工于算计的权臣,绝不应该说出“以命奉陪到底”这种话,可他却偏偏说了,而且还满脸温柔。
这种温柔,自己曾经在元祁身上真真切切地看见过,那时元祁摸着他的头发,含笑着道:“阿则啊,你看这个江山现在全握在皇兄的手里,倘若有一天你亲手诛杀了宁王一干人等,包括谢陵,皇兄就赐你皇姓,让你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可元祁最终还是食言了,赐了他满身伤痛,以及无尽的苦楚。就因为他曾经选择挡在谢陵的前
面,与整个皇室为敌,仅此而已。
时至今日,但凡有人跟他说:“别怕,有我在。”他都能抱着对方大哭一场。
他早就为谢陵疯魔了,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
“哎呀,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吃爱情的苦。”沈执觉得脑壳痛,单手捏了捏眉心,叹道:“情爱这种东西,害人不浅啊,害人不浅,谁碰要谁命,谁先动情谁先输。若是可以啊,我希望时间倒流,你我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你认真的么?”谢陵将人圈怀里,半倚着翻看手里的书,语气淡淡道:“若是重来一次,谁愿意遇见你啊,沈公子,你害我还害得不够惨么,稍微换个人,早把你整治死了,趁着我对你情浓时,想提什么要求尽管提,若是哪日情分尽了,恐怕没有那么好商量了。”
“切,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以为我离开了你,就活不成了么?没准我活得比现在更好!”沈执躺他怀里,眼巴巴地瞅着谢陵手里的书,看上面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画的啥玩意儿,遂道:“这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