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为,姐姐对弟弟跟哥哥对弟弟,就是不一样,你没有哥哥,所以你不知道,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沈执稍微活动活动筋骨,感觉伤口火辣辣的,心想幸好谢陵刚才没碰他,否则身上就不止一处疼了,估摸着谢陵回头肯定要找元殊的事,自己无法干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啥都不懂,当个听话懂事的小男宠就好,瞎操心容易早死。
况且,像谢陵那种人,根本就不是啥好唬弄的人,沈执平时在他面前,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自己啥心思啥想法,谢陵一猜一个准,谢陵啥心思啥想法,沈执甚少猜得清。
只有一种情况下,沈执一猜就中,那就是在床上,谢陵又是那种手段百出的行家,自己乖顺一点能少吃很多苦头。
第49章 是我薄他
顾青辞叹道:“我若是也有哥哥就好了, 这样有人再欺负我的时候,就有人替我出头了。实不相瞒,今日见中书令大人那般维护沈兄,当真令人羡慕。”
沈执道:“说你呆, 你真呆啊,天底下不是所有哥哥都配称作为哥哥的,有的人怕是连畜牲都不如。虎毒不食子呢, 他却是不知的。”
比如元祁, 别说是替自己出头了,哪怕死在元祁的面前,估计他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地抬腿就走。甚至还要觉得晦气。
自己也是命硬,居然能在元祁手下活到十七岁, 倘若换作顾青辞,十有八九半年都撑不过就要英年早逝了。
顾青辞不解其意, 还以为沈执说的人是谢陵,遂道:“可我觉得中书令大人待你很好啊, 虽说我来京城也听说过沈兄的一些事迹, 但接触下来我发现沈兄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很好, 非常好,值得别人待你好,我亦是如此的,愿坦诚待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谢谢你啊,很少有人愿意对我好,”沈执眸色黯然, 攥紧了拳头,“若活得自在,三年五年足矣,若活得不自在,修成大罗金仙也是枉然。实不相瞒,我年少时同我哥很不对付,他指东,我偏说西,虽不说相看两厌,但也蹉跎了大好年华。有些东西一旦逝去,再想挽回难如登天。是我薄他,唯有一身筋骨供他驱使,一身皮肉任他作践。”
“我其实心里明白的,无论我说什么,还是做什么,我哥哥都不会再信我了。若我乖顺一点,日子就好过一点,有名有份有兄宠,活得风光恣意。若哪天他不要我了,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到此处,沈执龇牙咧嘴地耸了耸肩,又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对他再无任何要求。”
“不是这样的,沈兄!不是这样的!”顾青辞霍然站起身来,攥紧沈执的双手,神色急切窘迫,大声道:“不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人要你死啊,沈兄!你要是在谢大人身边待不下去了,我可以,我……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
沈执一愣:“你可以保护我?你认真的吗?”他上下打量着顾青辞瘦弱的小身板,十分怀疑。
“我认真的!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可以!沈兄,不不不,沈执,你听我一言,其实我……我也,我也是,那个,我同你是一类人!就是那样的,你明白的!”
沈执一头雾水:“啊?什么意思?什么一类人?我不太明白啊,喂?你抓得我手好痛,松一松呗?”
顾青辞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一下子倒出这么多,见沈执眼角的泪痣红艳艳的,喉结微微颤了一下,忽然面红耳赤地转身就跑。
“哎,顾兄!”沈执大惊失色,往窜下床,“你跑错方向了!!!回来!”
“噗通。”
“救命,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
沈执单手扶额:“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
夜沉如水,长安街边的画舫里人声鼎沸,一条湖泊点满了荷灯,管弦丝竹声清脆悦耳。
谢陵一手挑开珠帘,只见两道相互纠缠的身影落在屏风上,满屋子的烛火,破碎的呻吟声不绝于耳。虽未亲眼目睹,但也知里面战况。
青楼小倌儿多是以色侍人的货色,身段和魅惑人的手段更是一等一的,在床上扭得跟水蛇似的,一截截往上窜。满屋子都是粘腻的气味和噼里啪啦的水滴声。
他眉头略蹙,抬手轻扣房门。
“唔,公子,好似有人进来了。”甜腻的声音响起,声线虽娇,但听得出来是个男人,“啊,额,公子轻一些,奴家的腰要断了,啊!公子!!!”
元殊起身,随手将人推开,飞快地拢上衣衫,一挥衣袖,挡在门口的屏风翻倒,整间画舫立马空旷起来。先前说话的小倌儿才欢爱过,身上不着寸缕,正欲失声尖叫。
嘴才张开,半个字都未发出,就倒了鲜血,竟然是一剑封喉。鲜血登时流了一地。
“终于把中书令大人给盼来了,此处杂乱,大人请随我过来。”元殊起身,甚客气地将人往里间引,谢陵未言,缓步跟了进去。
二人对立而坐,元殊衣衫松垮,才行过事,脸色还透着一片异样的潮红,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还笑着替谢陵斟茶:“想请中书令大人出来一叙,实在太难了,不得不以此为法,借着出来寻欢作乐的幌子,才得见大人。”
谢陵并不拆穿他风流的本质,
也不怜悯方才死去的无辜小倌儿,二人私下见面之事,必得极其隐秘。他没空同元殊饶舌,开门见山道:“宁王世子千方百计地引本官出来,该不是让本官欣赏一副活春宫罢。”
元殊笑道:“这个是副赠品,就当补偿雪狼冲撞令弟之过。可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看见我同人风流,尤其是像大人这么俊的,容易引人垂涎。”
谢陵不喜元殊的玩世不恭,更不喜这种草菅人命之事,直言不讳道:“此次世子入京,明着是皇上体恤,给世子挑选世子妃,实际上是留世子当一枚质子,世子是希望能借本官之手,摆脱眼下的困局?”
“中书令大人好生聪慧,正因如此,我才向大人投诚来了。”元殊又笑,“早先听闻良王同令弟不合,今日一事,良王受罚,令弟高升,简直皆大欢喜!便是我向大人投诚的第一块敲门砖,请大人笑纳。”
谢陵冷笑:“本官竟不知元氏一族的投诚,都是这般投法,世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借良王之手,挑拨了本官同皇上的关系,日后还想借谁之手为非作歹?”
元殊微微一笑,曲指敲着桌面,侧耳去听外头的鼓乐声,很快又正色道:“谢大人不必试探了,沈执不是宁王府的人。”
谢陵道:“本官要如何信你?”
元殊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沈执人在你手,要杀要剐不就是中书令大人一句话的事情?实话同你说了罢,我父王早就听闻,京城有他的眼线,一直非常震怒,明明宁王府对皇上衷心不二,如何被扣了乱党的污名?还命我无论如何,这次来京必须将沈执拿下。”
“但是,”元殊抬了抬茶杯,微微一笑,“我发现沈执此人很有意思,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有意思,我对他很感兴趣。”
谢陵蹙眉,不喜旁人觊觎自己的枕边人,闻言冷笑道:“世子如此这般,是打算正式与本官为敌了?”
“并非如此,方才所言,便是我向大人投诚的第二块敲门砖。”元殊终于敛眸,正色道:“皇上对宁王府一直颇为忌惮,此次又留我当质子,不知道哪天就要对整个宁王府下手了。据我所知,沈执应该是皇上安插在大人身边的暗探,借他之手,想让大
人对付我们宁王府,其心可诛啊。大人聪慧,应该不会坐以待毙罢?”
谢陵默然,抬眸瞥他。
元殊又道:“我知大人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起了造反之心,所以,我今日投诚,还有第三块敲门砖。”
“愿闻其详。”
元殊笑了笑:“不知谢大人还记得当年由我父王引起的暴乱么?”
“自然记得,舍弟就是在那场暴乱中走丢的。终身难忘,不需要世子提醒,此仇必报。”
“哈哈哈,谢大人说话还真是直接,好罢,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元殊笑容不减,自袖中掏出一封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信纸都发黄,上的落款赫然就是谢陵的祖父。
谢陵蹙眉:“这是?”
“投诚的第三块敲门砖,如谢大人所见,一封家书。”元殊解释道:“此乃我父王当年从大人的祖父手中所得,上面的内容也早就看过了,如今终于可以将这封家书物归原主了,还请谢大人能接受在下的投诚。”
谢陵神色晦涩难懂,手指略颤抖地打开家书,仔细辨认了字迹,以及上面的谢家家印,上面内容不多,短短几行,足够交代了祖父的身后事。
元殊一直在注视着谢陵的神色,很可惜没能瞧见自己希望看见的,微感失望:“你这个人好没意思,看见这个,难道不该气得杀人,或者咆哮出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好生让人失望。”
谢陵将拳头攥得咯噔作响,即便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仍旧沉静自若,将家书叠好收进衣袖中,淡淡道:“世子的投诚,本官接受了。只要世子安分守己,不再为难本官的人,本官会想方设法将世子送回雁北。”
“有谢大人这句话,简直比吃了一百颗定心丸还有用,我等你的好消息,请!”元殊高举着茶杯,作出一副请的动作。
谢陵置若罔闻,起身随意整了整衣袖,抬腿便出了画舫。
身后立马响起元殊的声音:“我此前听闻,大人的祖父逝世前留有家训,往后十代不与元氏一族通婚,不知真假?”
谢陵脚下微顿,冷笑:“是又如何?本官接受你的投诚,并非是要与你为伍,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世子且谨记,善恶到
头终有报,是非黑白在人心。”
天边忽然炸了个闷雷,沈执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这记闷雷吓醒了,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结果没摸到人,微感失落,抱着被子往墙角缩,两手捂住耳朵,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忽然又炸了一声,窗户轰隆一声被狂风吹开,沈执脸色苍白,刚一抬眸,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陵一身玄衣立在门外,半张脸的轮廓都隐在雨夜里忽明忽暗,身上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衣袖淋了下来。眸色阴郁。
“哥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沈执忙下床,见谢陵浑身湿透了,赶紧将房门关上,点了桌上的蜡烛,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又去端热水,又去拿手巾,还翻箱倒柜地取出一套干净衣服,催促道:“哥哥,快换身干净衣服罢,雨水急,浇在身上寒气重,回头别染了风寒。”
“阿执,哥哥的身边只有你了。”谢陵攥住沈执的手,睫毛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眸色深邃阴郁,“你不要离开哥哥,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好不好?”
“谢陵,你……你怎么了?”沈执愣了一下,从未见过谢陵如此失魂落魄,他心疼得紧,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眼眶一红,忙道:“我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我绝不离开哥哥半步,除非你不要我了,我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掉。”
环住谢陵的腰,试图给他温暖:“哥哥,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永不背叛哥哥。”
谢陵缓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沈执的头发,哑着声儿道:“怎么办,现在好想要你,但你受伤了,我怕你疼。”
“我不怕疼!”沈执忙道,抱得很紧了,“我不怕疼!哥哥不要找别人,我可以满足哥哥!”
他特别害怕谢陵出去找别人,赶紧踮起脚尖主动索求,笨拙得可笑,想以此让谢陵高兴。
谢陵愣了愣,低声道了句:“好阿执。”
忽然一手擒住沈执的腰,将人往床上一推,整个人就压了下来,沈执头顶一暗,两只手被谢陵一把攥紧压在头顶,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蹭掉了。
他有些害怕这样的谢陵,很紧张地望着他,外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屋里却桃色宜人,沈执肩胛上有伤,谢陵怕他疼,一直刻意避开,许是今夜心情太差,在沈执这里不断地汲取温暖,拼命地想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两人分开了。
沈执咬着被角,浑身大汗淋漓,眼泪珠子顺着面颊淌,情到深处时,整个人抽搐起来,双腿颤得可怜至极,清瘦的腰身布满汗水,粘腻腻的,像粉白的河蚌肉。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谢陵仍旧不满足,食骨知髓一般,像是要将人生生做死在床上。
简直太可怕了。无法言说的疯狂,难以言表地舒爽,又参杂些许的痛苦。
可同谢陵的温柔相比,这些痛苦简直微不足道。沈执愿意为谢陵献出自己的全部,哪怕今晚死在谢陵的身下,哪怕真的气绝身亡,也在所不惜。
他的回应,可能比较笨拙,生疏,稚嫩,也可能比较缓慢,羞涩,紧张,但每一次都出至肺腑,沈执不觉得自己遭受了谢陵的玩弄,从中体验到的,全是在元祁身边无法得到的甜蜜和满足。
“谢陵,我永远都是你的人。”沈执缓慢地吐出一句,低泣道:“永远都是,从头到尾,哪怕连一根头发丝都是你的。”
“阿执,如果一觉醒来,你我都还年少,那该有多好。”谢陵将脸埋在沈执的颈窝里,哑着声儿道:“我不会再外出游学,也不会踏足官场一步。我只想做一位富家公子,上敬父母,下宠幼弟,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处儿,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