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心有愤愤,可他也知道戚连与文肃远这是保险起见,以免听得人太多了再多生意外。
出去就出去,反正不管怎么样,大师兄最后都会跟他说的。
张小元率先站起身,道:“那我们去院中等着。”
陆昭明本想拉住他,至少令张小元一人留下来,以免自己单独面对戚连与文肃远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合适。
可他也记得先前有误会,虽说他不大清楚那误会是什么意思,可张小元明显不喜欢被人那样误会。
他只得缩回手,板着脸,认真点了点头,假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张小元随其余几人一块出了门,走到院中。
佘书辞好似心有余悸,他令下人上了茶水,他们坐在院中,石卓边等候,而他猛地灌了几口热茶,片刻方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佘书意拉着他的胳膊,反复叮嘱他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而文亭亭朝张小元招了招手,她跟着张小元躲到一旁问他:“小元,你和你大师兄……真的只是误会?”
张小元:“……当然只是误会啦!”
文亭亭捂住了自己的脸,小声与他道歉。
“对不起。”文亭亭说,“我误会你们了。”
张小元:“倒也没什么……”
文亭亭左右一看,话锋一转,深深叹气:“小元,我好像也误会戚大人与濮阳都统了。”
文亭亭终于发现了,张小元莫名有些心疼濮阳靖。
“可我觉得!”文亭亭略有些许激动,“至少我没有误会皇上和濮阳都统。”
张小元:“……”
张小元不由想起那日萧墨白所说的话,赵承阳对濮阳靖好像很有意思,但是濮阳靖却全然无觉,他二人中,或许可能真的有些不可为外人所知的故事。
张小元想起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江湖秘闻抄,与江湖秘闻抄出手极其大方的掌柜的……张小元忽而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肥鸽子被大师兄每天带着出去晨练,好似已减掉了不少体重,至少如今是能飞得起来的了,张小元觉得,此时的肥鸽子,急需一场跨越百里的训练,等到他再从白苍城回来后,必定就是一只身材削瘦的瘦鸽了!
张小元激动凑了过去,问文亭亭:“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文亭亭从县衙憋到京城的八卦,当初因为她觉得张小元与陆昭明不知道这黄阿阳的身份,她不能直说,可如今显然不同了,她简直有一肚子的内容要与张小元分享。
“他们从小感情就很好。”文亭亭说,“前些时日,我同爹爹去戚大人家中商讨婚约一事,恰好见到皇上给戚大人送了信。”
张小元问:“送信?”
文亭亭:“说是濮阳都统生辰,他得提早准备贺礼,想问一问戚大人的意见。”
张小元皱了皱眉,觉得这就算放在普通好友之间也很正常。
“可你知道吗,濮阳都统的生辰,还在明年。”文亭亭咋舌,“现在就开始准备,挑的还都是贵得不行的玩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掷千金为红颜!”
张小元默默纠正她:“濮阳都统是男人。”
文亭亭:“蓝颜祸水啊!”
张小元还要再纠正:“普通朋友之间送生辰贺礼很正常,更何况濮阳都统和皇上还是至交好友。”
文亭亭:“提前大半年开始准备也很正常?”
张小元想了想,略有底气不足:“还行吧……”
文亭亭:“写了十几封信寻求戚大人的意见,小心谨慎得好像未出阁的小姑娘,正常?”
张小元:“嗯……”
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还有濮阳靖哦。”文亭亭压低声音,“他对皇上真的很忠心,甚至心甘情愿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到处跑,若是换了我,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张小元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为佘书辞他们倒茶的侍女走过来为他们准备茶水,于是文亭亭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小声与张小元说:“还有哦,前几日长公主忽而来找我,问我可曾在外听过濮阳靖与黄阿阳的风流韵事。”
张小元:“……”
张小元紧张喝茶。
濮阳都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黄阿阳就是皇上,他两的风流韵事都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去了!”文亭亭不住咋舌,“这很难让人不多想呀。”
张小元正要说话,忽而看见边上倒茶的婢女姐姐头顶蹿出几行大字。
「放你娘的狗屁!」
「原来就是你!害得老子被长公主罚了一年俸禄!」
婢女姐姐死死盯着文亭亭,对她怒目而视。
张小元一口茶水喷出,险些溅到婢女的衣裙上,吓得文亭亭噌地站起身退了好几步,惊恐道:“小元,你干什么呀!”
张小元一面咳嗽,一面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哪都有濮阳靖!
可还未等到文亭亭问出下一句话,蹲在一旁摇尾巴的屁墩凑到濮阳靖身上嗅了好一会儿,忽而激动往上一扑,显然是认出濮阳靖来了。
濮阳靖刚刚避开张小元的那口茶水,猝不及防便被屁墩扑了个正着,他吓得发出短促尖叫,惊慌之下,自己绊了自己一脚,一下便被屁墩压倒在地。
张小元清清楚楚记得,濮阳靖怕狗,而屁墩一向极为热情。
他看着濮阳靖一手挡脸,吓得好似已经忘记了自己武功高强,只能惊慌着不住想推开屁墩,头上还跟着不停往外冒着字。
「狗啊啊啊!离我远一点!别舔我脸!老子的妆!」
张小元:“……”
「胸掉了胸要掉了!不行我不能暴露!」
文亭亭吓坏了,她急忙扑过去,想要将屁墩拽开,拯救地上这位美貌的婢女姐姐。
“屁墩!不可以这样!”文亭亭很着急,一面不住道歉,“对不起,它以前不这样的,你别怕!它不会咬人,它应该就是很喜欢——”
她的声音一顿,蓦地睁大双眼。
文亭亭:“你……你是……”
濮阳靖生无可恋捂住自己的脸。
文亭亭陷入呆滞:“濮阳都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93章 女装大佬
213.
文亭亭脸上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
“濮阳都统。”她尴尬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小元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刚刚他和文亭亭还在私下八卦濮阳靖与赵承阳,可谁知当事人就在此处, 估摸着还将他们方才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这未免也太尴尬了, 他不知要如何面对眼前的濮阳靖,只能勉强对着躺在地上生无可恋捂脸濮阳靖露出笑容, 说:“好巧啊,濮阳都统。”
濮阳靖:“……”
佘书意从一旁走过来, 神色已微微有些变化,可碍于众人在场,他不能多说,只是蹙眉看向张小元, 张小元便在他头顶看见了一句话。
佘书意:「他为什么在这儿?他听到了多少?」
方才他们全在屋内说大师兄的事, 佘书辞令府内仆役婢女退出院外,张小元便真觉得屋外没有人了,反正以他的武功, 他也听不出屋外到底有没有人,如今看来,或许濮阳靖一直都在屋外, 他武功极好,又是天机玄影卫出身, 若他刻意想要隐瞒自己的气息,其余人只怕根本没办法察觉他的所在。
那是不是也就等于说……濮阳靖已经知道大师兄的身份了?
毕竟有二师兄的事在前,张小元对濮阳靖总有些莫名惧怕, 那时濮阳靖轻描淡写便说要杀了二师兄,如今他难免要害怕濮阳靖对大师兄会不会也有什么可怕的想法。
文亭亭已将屁墩从濮阳靖身上拽开了,濮阳靖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屁墩的口水,极为尴尬地同几人笑了笑,说:“真巧啊。”
他头顶噌地蹿出一行大字。
「为什么每次让我出丑的都是这条狗?!」
屁墩开开心心朝他摇尾巴:“汪汪汪!”
张小元:“……”
佘书辞在他们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满面惊讶嘟哝,道:“我今日还真是贵客临门。”
朝中首辅、骠骑大将军、天机玄影卫都统一块在他家里出现,这着实可以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院内的动静太大,将屋内的人也惊了出来,戚连和文肃远站在门边看着濮阳靖,两人均是一脸诧异,陆昭明在他们身后,也仅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张小元觉得很诡异。
眼前濮阳靖作一副婢女打扮,头发散乱,假胸歪斜,可那张脸确实却又是濮阳靖的,而濮阳靖的脸并不阴柔,他这幅模样只有说不出的古怪,他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只好尴尬左右看看,轻咳一声,问:“能给我个地方,让我换件衣服吗?”
佘书辞尚未来得及说话,戚连已经笑呵呵开了口,道:“濮阳都统,若你换完衣服跑了,那老夫岂不是就要吃亏了。”
濮阳靖:“……”
戚连慢慢收起脸上笑意:“你来此处绝不是巧合,你究竟听到了多少?是皇上令你来的?”
戚连看濮阳靖目光左右张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似乎是在找一个能够脱身逃跑的办法,他便将陆昭明往外一拽,说:“濮阳都统,你也不必想逃跑了,你应该知道陆少侠的剑,砸人有多准。”
濮阳靖:“……”
张小元:“……”
陆昭明:“?”
什么呀!
别人夸剑客,说的都是什么剑式迅捷凌厉,身形灵动轻盈,哪有夸人用剑砸人准的啊!这句话真的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意思吗!
濮阳靖却皱着眉,若认真说起来,他并未见过陆昭明用剑砸人的英姿,可他却和陆昭明比试过,他知道陆昭明的武功深不可测,哪怕是单打独斗,他也绝不是陆昭明的对手。
而此处除了陆昭明之外,还有个佘书意。
这种情况下,他着实没有任何胜算,或许还是老实一些,别想着逃跑比较好。
他退后一步,微微抬起手,对几人勉强笑了笑,道:“不是皇上让我来的。”
张小元看向濮阳靖头顶,想判断濮阳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濮阳靖:「狗皇帝害我!」
张小元:“……”
好的,没说实话,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在为赵承阳打掩护。
戚连可没有张小元这等随意窥人心神的本事,他只能暂且相信濮阳靖的这句话,一面接着往下问:“那濮阳都统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奇怪,二位大人为何会和江湖草莽扯上关系。”濮阳靖说道,“掌握朝中百官情报,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濮阳靖:「狗皇帝非得让我来盯着陆张二人,还诓我说他们绝不会认出我来的。」
濮阳靖:「气死我了!」
张小元:“……”
张小元明白了。
那日佘府与赵承阳会面之后,赵承阳似乎便已笃定他们知道他兄长的消息,张小元不愿意告诉他,他便让濮阳靖来此处盯着,想从他们身上挖出点什么消息。
等等。
张小元认真想了想最近几件事发生的时间。
若赵承阳离开后,濮阳靖立即就潜入佘府乔装婢女,费心收集有关他们的各种线索和消息,那他岂不是就已经知道了那日大师兄带着自己去看萤火虫之事?
虽说当初同大师兄一起看萤火虫的时候,张小元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如今倒回去想,他心中竟好似已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时气氛暧昧,说是练剑,可大师兄一点也不像是在教他习剑,而那日回来之后,他在练剑一事上的确是更用功了一些,可握剑之时,总是抑不住想起当初的事。
他自己的态度尚且暧昧不清,可就别怨他人会怎么想了。
此事从头到尾,好像只有大师兄丝毫不受影响。
张小元不免叹了口气,再看向濮阳靖,等着戚连的下一个问题。
“濮阳大人的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戚连仍是面带笑意,道,“我们两个老头子,又何劳濮阳大人亲自盯着。”
文肃远也跟着点头,道:“你们天机玄影卫是没人了吗?竟然要都统大人亲自出马。”
濮阳靖:“……”
他知自己理由牵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恰当的理由乔装成婢女出现在此处,最终他也只能对几人面露微笑,死皮赖脸一言不发,反正以他的身份,戚连他们绝不会对他怎么样,他们也不敢囚禁他,到了最后,总归都是要放他走的。
而戚连见他不说话,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悠悠看了身边文肃远一眼,道:“老文啊,随我进宫一趟,如何?”
文肃远呵呵一笑,道:“也是,濮阳大人这件事,还是得交给圣上处理。”
濮阳靖:“……”
“什么处理不处理,说得多难听啊。”戚连道,“好歹同朝为官多年,濮阳大人如今这副模样走在街上可不好,我和老文送你回宫,不必客气。”
濮阳靖:“……”
张小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真狠。
若赵承阳对濮阳靖真有什么朋友之外的想法,二人也不曾对过说辞,这种情况下,张小元觉得,赵承阳应该是不会让濮阳靖平白背上那么一个大锅的。
若要解释,以戚连和文肃远问话的功底,张小元觉得他们很容易就能从赵承阳那儿把真相问出来,而从如今大师兄与他们的关系来看,戚连与文肃远知道的消息,大师兄应当很快也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