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深有种不好的预感。侧身去拉君向若却扑了个空。
“君向若!”他转身去找,却不见人影,当即紧张起来。
“沈寻玉!”——也不闻回应。
接连几声都没有回应。
什么情况?他心急如焚。
风雪突然停了。
还是那座太微山,还是那一片皑皑雪原,天地只剩他一人,荒凉得仿佛亘古。
作者有话要说:2020,故事要从一只蝙蝠说起……
第55章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这是哪里?”君向若锁着眉。
“我……我不知道……”沈寻玉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 害怕极了, 往他身上挤。
他们的面前屹立着一座汉白玉制的府邸,飞檐斗拱, 精致万分。周围被迷雾深锁, 独此一栋,空无一人,倒有几分诡异。
“你不是有地图吗?”
君向若声音稍微大一点, 响在一片寂静里, 沈寻玉都觉得怕得要死, 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声音小得像呓语,“地图在这里断了……”
“寒云深呢?怎么就我们两个。”君向若有些烦躁, 狐仙又在捉弄他的想法挥之不去。
“我……还是不知道……”
正说话间, 那座府邸的大门突然“哗哗哗”慢慢打开了。
“啊!!!!!!”久违的魔音再次贯耳,还是熟悉的感觉。
君向若一把捂住沈寻玉的嘴。
沈寻玉抱着他的胳膊,“要……要进去吗?”
“走吧。”君向若带着“手臂挂件”走过去。
大门顶上有一汉白玉牌匾,上刻“三垣殿”,三字清隽飘逸, 倒有几分出尘。
三垣指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 是星官分区。
这里和星象有什么关系?
府邸里面也一应是汉白玉质。亭台楼阁、廊腰缦回, 大厅正前一口玉池,中有锦鲤几尾,浮萍几片,荷叶田田, 一支菡萏将绽未绽。两侧盆景苍松挺拔秀丽。
在一片雾霭里,如临仙府。
穿过正厅,后花园竟摘了满园梨花树。雪白一片,如白云压树而来,似瑞脑香薰缭绕不散,若云烟轻抚,深情款款。
“哇!”沈寻玉眼睛放光。
君向若想了想:屋主人有点骚包。
他们挨着每个里屋都去看了,偌大的府邸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特别之处。
还剩一个主寝。
君向若推开了门。
“啊!!!!!!!”沈寻玉跳到君向若背后。
君向若也退了一步。
正对门的玉桌前坐着一尊玉像,那尊玉像和君向若一摸一样!!
长发散地,衣摆铺展,广袖坠地,正低头神情专注地端详着手中的东西,惟妙惟肖!
“大……大哥,有人暗恋你。”沈寻玉拽着君向若的胳膊。
君向若:“……”
君向若顺着那玉像的目光看去,那双手上捧着一柄白玉剑刃——没有刀柄的剑刃。
他环顾屋内,摆件不多,入目白得太过彻底了。案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香炉,在一片白色的映衬下不难看出玉质里散布着闪闪的金丝。
他莫名想起了狐仙说的“金丝白玉你得送我。”
他的目光回到那柄剑刃上,“狐仙要我找的是这把剑吗?”
沈寻玉从他后面探出头来看了看,“我不清楚。——可是这是一把坏剑啊,剑柄都没有。”
狐仙说过,是他的剑。
我的剑?
君向若看了看玉像那张和他一摸一样的脸,真是太过蹊跷。
君向若走过去,从玉像手里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剑刃,就像从自己手里接过东西,感觉怪怪的。
那玉剑突然亮起一片金光!微微颤动。君向若的空间囊也跟着颤动起来。
!!
器灵给的玉盒子从空间囊里飞了出来,撞向剑刃一端,在一片金光中竟然变换成了玉剑柄!繁复的花纹顺着剑身慢慢爬去。
狐仙给的玉钥匙也跟着飞了出来,不断拉长,幻化成一把剑鞘。
玉剑归鞘,严丝合缝!
沈寻玉在旁边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君向若拿着这把三尺玉剑也愣住了。
这剑比之上古神剑湛卢无有不及。
《灵宝集》中记载有一秘术可将神剑分拆,掩其气息,藏其灵力,合之而不损分毫。
君向若一直觉得神剑一成便是浑然一体,此术当是子虚乌有。今日一见,大开眼界。
他细细端详那把剑,剑刃铮铮,锋利无比,可削玉如泥。剑身上用远古的文字刻“北斗”二字。
这剑,名唤北斗。
北斗属冰,寒气森然,正与他的属性契合。
“大哥!”沈寻玉惊声喊他。
君向若抬头,看着周围的景象开始分崩瓦解,他们出现在一个冰雪地窟里。
神剑有灵,可以根据从前的所见幻化幻境。看来方才就是剑的灵气堆积幻化出来的幻境。
君向若皱着眉,可是那是哪里呢?为什么会有自己?
他暂时想不通,决定不想了,“我们先出去,去找寒云深。”
他拉着沈寻玉准备离开。
北斗突然越鞘而出!直直刺向沈寻玉!
君向若抖出挽天河挡住北斗!
当哐!!
挽天河碰上北斗剑刃,应声折断!!
白虎剑灵从断剑里面越了出来,一声虎啸宣天!
北斗似乎是不高兴主人用别的剑来挡它,气得戳进地上一尺。
《灵宝集》言之,神剑护主。
何意?
北斗虽是戳在地上,仍然不放弃对沈寻玉放出杀气。
沈寻玉吓得一动不敢动,“大哥,它想杀我。”
“你做了什么吗?”君向若眯着眼睛看沈寻玉。
“我没有啊!我发誓!”沈寻玉眼神坚定。
君向若扔了断掉的挽天河,看了那剑一眼,牵起沈寻玉,“那我们不要了,走吧。”
白虎一窜,跟上他们。
北斗又飞了起来,斜插在沈寻玉的脚前一寸。
“啊!!!!”
那架势是想让他自行了断。
“北斗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啊……还是我带你主人来找你的呢。”沈寻玉要哭了。
“不杀他。”君向若冷冷道。
北斗颤了颤,却执意如此。
神剑再是护主,也不可能不听主人的话啊。
沈寻玉看向插在地上的北斗,突然眼前景象一晃。
又是方才的房间,但是视角有些奇怪,他像是躺在桌子上。
他试着移动,却天旋地转地滚动了起来,直到碰到了什么东西才堪堪停住。
待眩晕感过去后,定眼一看,居然是北斗挡住了他!而且这比例大的过分,他像仰视着一座高山。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无意瞥到了对面的镜子,竟看到一颗金色的铃铛,靠着玉剑。
他晃了晃身子,镜子里的金铃铛也跟着晃。
沈寻玉:“……”
他变成了一个金铃铛!
晴天霹雳!
届时,房门打开了,梨花香随风拂了过来,有人进来了。
沈寻玉看过去。
是大哥!
墨发披散,一袭广袖白衣,面容俊美,竟恍然如神祇。
我淦,好帅。
沈寻玉眼睛看直了。
突然又觉得眼前的大哥更像那尊玉像。
他看着大哥在桌前坐下,垂眸看他。
沈寻玉心猿意马。
一只修长的手把他拿了起来,他顿时离那张俊脸更近了。
沈寻玉:!!
他看着君向若目光柔和,他听见君向若对他说:“南斗主生,我命由你。”
南斗主生,我命由你。
突然之间,万千画面碎片一样从沈寻玉的脑海中涌现!
亭台水榭……
梨花树下……
浮云万里……
星光满天……
每一帧,他都随某人白衣轻轻荡漾。
“我……我想起来了。”眼前人的眉眼渐渐淡去,“北斗,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沈寻玉哽咽了一下,却还是笑出声来,“半世为人,我还是很幸运的,北斗你可别嫉妒我。”
周围的景象也逐渐远去,又回到了那个冰雪地窟。
君向若还是挡在他前面和北斗对峙。
沈寻玉放开抓着君向若手臂的手,冲过去,带着玉剑站得离君向若远远的。
“沈寻玉,你做什么?”君向若皱着眉朝他走去,“魔障了?”
沈寻玉反握玉剑,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君向若顿时愣住了。
沈寻玉把剑悍然拔出!
哐当。
染血的北斗落在结冰的地上。
“沈寻玉!”君向若接住沈寻玉倒下的身子,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鲜血染红了君向若的衣袍,在地上淌开,于一片冰雪中,鲜红得扎眼。
沈寻玉看着自己腹部汩汩冒血的伤口,眼底有一些无措和茫然。
好疼。
君向若按着他的伤口,给他喂丹药。
沈寻玉侧脸避开。
“吃!”
沈寻玉眼睛里疼得满是泪水,他吐出一口鲜血,连着丹药一起。手抓着君向若的衣襟发着颤,看着君向若,“我死后……你带上我和北斗,你……你不会有事的。”
他冲着君向若笑了笑,眼底的泪水也跟着挤了出来,滑过脸颊,“哥哥。”
他双眼逐渐涣散,抓着衣襟的手滑了下去。
君向若抱着他跪坐在那里。
满地是血。
整个溶洞静得可怕。
君向若握着沈寻玉肩膀的手微微发颤。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狐仙……柳长歌他知道吗!
怀中的沈寻玉突然发起金光来,连着满地的血,在光芒里慢慢缩小。
叮呤——
一个金铃铛拖着长长的金色流苏落在了地上。
君向若眼前一片模糊,好半晌他才伸手捡起了那个精致的铃铛。
摇之不响,灵力摧动方有清脆一声。繁复的花纹同北斗剑柄上的如出一辙,其上用和剑身上一样的字体,刻“南斗”二字。
这个金铃铛叫南斗。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沈寻玉说,带上他和北斗。原来如此。
柳长歌派沈寻玉来。原来如此。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真是好狠的心。
君向若靠着冰墙无力地坐下。
这些都他·娘·的算什么。
白虎剑灵看了他一眼,钻进了北斗里。
第56章 昭然若揭再逢七夕
寒云深快把整座太微山翻个底朝天了。
他准备开始劈山了, 忽见天地皓雪间有一个晃悠悠的小点。
君向若!
寒云深挥剑收起湛卢, 几乎是闪了过去,把他拥进怀里, 一手扶在他的脑后, 感觉像拥着个冰块似的。
人没事就好。寒云深的心脏狂跳着,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好半晌,君向若才如梦初醒般, “寒云深?”
寒云深沉默了, 松开他, 捧起他的脸。
他的睫羽上挂着细碎的雪花, 那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却涣散没有光亮。
寒云深只觉得心脏一抽,“眼睛……怎么了?”
君向若抬起一只冻得麻木的手小心翼翼地去摸寒云深的脸, 却找错了地方, 碰到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寒云深一把抓住他的手,情绪有些不稳地又问了一遍,“眼睛怎么了!”
“我看不见。”
风雪浩浩,落地无声。
*
山崖上的洞窟里燃着一堆火,照得山洞里暖暖的, 把雪原上的风暴隔绝在外。
地上铺着厚厚的裘衣, 寒云深靠着山壁搂着君向若坐在上面, 一件裘衣将两人裹在一起。
“事情……就是这样。”君向若把冰雪地窟里的事告诉了寒云深。他现在终于从寒冷中缓了过来,伸直了一条长腿。
寒云深又扯着裘衣给他盖住了。
寒云深已经看过玉剑北斗了,那是三清里的东西没错,由此可见, 君向若从前确实是三清里的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君向若得血可以解开他的封印——神仙之血当然可以。
但是为什么君向若没有元神?
为什么没有。
寒云深不甘心地又探了一次。
还是没有。
为什么。
没有元神便失去了所有神力和记忆,与凡人无异,不可能再回到三清。
分割一部分元神已是彻骨的剧痛,更何况是剥离元神,甚至是毁坏元神!
是……帝释。
帝释!
他要做什么!
寒云深眸光沉了下去,揽着君向若的手紧了紧。
君向若有所感,抬头看向他,想起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却仍是倔强地望着他。
他从裘衣中伸出一只手探上去,指尖碰到寒云深的喉结上,指腹贴着他的脖子滑上去,掠过下巴,碰在他的嘴唇上,手一顿,逗留了一会儿,又摸到他鼻尖,滑过高挺的鼻梁,顺过眉峰,滑过眼尾,摸在他的侧脸上。
“我现在想看看你。”
寒云深心里一颤,伸手覆在他摸着自己侧脸的手背上,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沉声道:“明天就好了,我保证。”
君向若嗯了一声,太乏了,靠着寒云深睡了过去,做了好多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