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正好,快来吃饭了。吃完饭你记得过去沈威家里一趟。”
“怎么?”
“那天木头从平南城后回来跟我说,曲水县下面有两个村子都遭了土匪。我本来想让沈威来我们家里住的,毕竟他自己住在山脚下不安全。但是他不愿意,还跟我说让你回来后去找他一趟。”
韩平听完点了点头,“我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饶河南边已经打了好几场战争了。不少人逃来北方,会出现土匪也是正常的。”
肖骁叹了口气,“希望我们村子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不会的,放心吧。”韩平安慰道,“等会儿你跟我一起过去沈威那里一趟。”
两个人吃完了早饭,便向着沈威家走去,边走肖骁边跟韩平说,“因为沈威不想搬过来,我又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山脚下,就安排了家仆们在那里每日巡逻,起码能保证安全。”
“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我家骁儿了。”韩平牵着肖骁的手,认真的说道。
被韩平这么一说,肖骁反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也没什么,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韩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肖骁不会为村子做到这个地步。韩平心底一片柔软,看着自己身旁牵着的小哥儿满眼都是欢喜。
“韩老大,你回来了!”两个人来到沈威家前的时候,沈威正站在外面跟家仆说话,看见两个人一起过来便开口打了声招呼,“关杰那小子怎么样了?”
“他人没事儿,但是回来还有得等。”
沈威点点头,表示明白,也没有再多问。他让了让身,将两人带进了打铁的屋子,“你安排老子的活儿,老子都干完了。”
沈威打铁的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木箱子。沈威上前将那箱子打开。肖骁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箱子里面铺满了长刀。韩平仿佛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走上前拿出了一把长刀,顺手甩了个刀花。
“还不错。”
“那当然,老子的手艺,你放心。”沈威得意的说道。
肖骁看了看箱子里面的刀-具,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韩平,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不然怎么可能让沈威连刀都打制出来了。
韩平还没有说话时,肖骁猛然就意识到,当初来找沈威制作火锅用的盆时,他就看到过沈威打铁炉子上有刀具形状的铁片,只是当时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韩平看着自家小哥儿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长刀,放低了声音哄着。
“当初没有跟你说只是不想你担心,我当时并不确定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只是以防万一才让沈威打制了一批刀-具。”
肖骁气鼓鼓的看着韩平,总觉得他没有把事情说完整。
韩平看着肖骁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将他带到屋子外乖乖的解释,“我确实比你早知道些时间,贺府毕竟是富商,对朝廷的一些动向都有了解。就是那个时候舅舅告诉我世道可能会乱起来,让我早做准备。而后我也有一直派小张注意着打探消息。”
“土匪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不然你为什么会打造刀-具?”肖骁难得没被糊弄住,继续追问道。
韩平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并不知道会出现土匪,当初让威子打造这批东西,也只是怕打起来波及到我们这里。你知道村子里的汉子都是当过兵的,手上不拿点真东西出来干不过他们啊。”
肖骁忽然觉得,韩平才是整个村子里最疯最大胆的一个。
“你还瞒了我什么事?当初你们怎么离开军营的六子已经跟我说了。”肖骁道。
韩平难得的啧了一声,小声埋怨了一句:“混账东西,等会儿去收拾他。”随后低下头,略带些示弱的看着肖骁,“真没有了,最多就是我没有经过夫郎同意,动了家里的银子,打了这批刀-具。”
韩平这么一说,肖骁就想起来了。他年前在家里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大张跟贺逸抱怨家里银子不够用的事情,原来根源是出在韩平这里。
肖骁看着韩平,越来越生气,最后忍不了抡起拳头开始往韩平身上砸。
“哎呦,哎呦,骁儿,疼,疼。”韩平又不敢躲,又怕肖骁打得手疼,只能不停地求饶。
家仆们巡逻回来,对自家少爷乐在其中的求饶视而不见,还没走到沈威家门口就原地转弯走了回去。
肖骁使劲儿打了几轮后自己就消气了,韩平见状连忙低头给自己小夫郎顺气,“不气不气,好骁儿。手打没打疼啊?”说着低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又亲了亲,“当初没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担心。你看,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就开始担心了?我跟你保证,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你的了。”韩平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做发誓状。
肖骁哼哼两声算是不跟他计较了。
韩平将肖骁哄好之后,才拉着他回去了沈威的房间,跟沈威又聊了一下其他事情。之后两个人回到了自己家后,韩平又将家仆的巡逻工作重新做了安排。韩平抽出了十个人出去到平南城以及其他县城附近打探消息,又留下小张,让他将手上的事情放一边,这段时间就随时去观阳城替韩平向贺府送封信。余下四十名家仆,二十人为一组,早晚轮流在村子里巡逻。
如此过了三日后,家仆真的在沈威家附近抓着个人。抓到人后,家仆没犹豫,直接绑了起来送到了韩平家里。正巧肖骁正跟韩平在一块儿,便也跟着去看了一眼,家仆抓回来的是什么人。
肖骁到了前厅,就看见一个双手被绑住的汉子背对着门口。汉子身形格外单薄,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衫,手肘跟袖口打了补丁的痕迹格外明显。肖骁离得稍微近了些,发现这个汉子的身高竟然没比自己高出多少。看着跟杨柳差不多,但是身形明显没有杨柳壮实。
被绑住了双手的汉子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慢慢转过了身,脸上一片平静,一点都没有被抓起来后该有的惊慌失措。
“你们好,我姓鱼,海阔凭鱼跃的鱼。是个秀才。原本在溪树村做教书先生的,大家都称呼我为小鱼先生。三个月前逃难到了北方,但是不走运,刚过了饶河就被一伙土匪给抓住了。”
这位姓鱼的小先生吐露的内容太多,肖骁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子里?”韩平问道。
“我被土匪抓到之后,主动投降,便做了探子。原本我是准备往北去的,结果没想到下了山就撞到了你们村子。”小鱼先生叹了口气,“不过你们村子这么小,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抢劫你们的心思。”
一听这话,肖骁就不乐意了,小怎么了!麻雀虽小还五脏俱全呢,他们村子不过就是现在人少了些,但是该有的也全都有好吗!而且他们村子一年粮食出的产量,说不定是其他大村子的一倍还多呢!想到这里,肖骁忍不了了,张口道:“我们村子小怎么了!小就能让土匪瞧不起了吗!”
小鱼先生听见肖骁的话,忽然乐了一下,“你这人还真有趣,一般人听见土匪放过自己的村子不是应该高兴吗,你怎么反倒恨不得让土匪盯上你们似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有武器,不怕。但是这话肖骁不敢说,于是便止住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不会放了我,但我还是要跟你们说,发现我不见了后,那帮土匪就会派另外一个探子过来。到时候你们村子还是会暴露。”
听着小鱼先生的话,肖骁倒是觉得这个秀才不仅不迂腐,脑子还活的很。一般其他读书人被土匪抓住了,不是怨天尤人,就是意志消沉。他不但没有,反而投降给土匪还做了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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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你怎么没想过逃?”肖骁开口问道。
“想过,逃过大概两次吧,都被抓回去了。”小鱼先生一边说,一边寻思着道,“我虽然都谎称迷路了,但是第二次被抓回去之后,看我的人明显多了不少。那土匪头子无往不利的抢了五个村庄,心都被养肥了。竟然想要学那王侯占地称王。”小鱼先生一边说,一边竟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次他把所有的探子都派了出来,就是为了找块地方,建立据点,准备自立为王。你们也知道,过了饶河,离着都城就近了。这一片儿都是皇土之下,那土匪头子竟然想要在北方自立为王,真是好笑。当那王齐守是纸糊得不成?”
肖骁看了小鱼先生一眼,这人虽然落魄,穿的也很破败,但是站的笔直,眼底也一片清明。而且虽然投身到了土匪窝,却又能清楚当下局势,半点不含糊,看来不像是个糊涂人。
肖骁看着那小鱼先生被绳子摩出血痕的手,跟韩平悄悄说道,“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攻击性,不如将他手上的绳子解了吧。”
毕竟小鱼先生看着瘦瘦弱弱的,看着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肖骁觉得自己都能将他按到在地上。
肖骁的声音并不小,所以小鱼先生是听见了他说的话的,“你这小哥儿胆子还真是大,竟然还想给我松了手上的绳子。就不怕我逃吗?”
“你要是能逃得掉,早就从土匪窝里逃了,既然没逃走,只能说本事不到家。多找几个人看着你便是了。”肖骁不以为意。
小鱼先生难得大笑了两声,看着韩平说道:“你这小夫郎可真有意思。”
韩平听见这话,戒备的上前一步,将肖骁的身形挡住。小鱼先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对你家小夫郎只是欣赏。”说着,他动了动自己被绑住的双手道,“介不介意我坐一会儿,毕竟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在肖骁回答之前,小鱼先生就已经自己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于是肖骁只好撇撇嘴,没说话。
韩平忽然对肖骁说,“骁儿,你去厨房看看婆婆今天做了什么吃的。”
肖骁看了一下天色,明明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他知道韩平是想要单独跟小鱼先生说点什么。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小鱼先生,估摸着他肯定是打不过韩平的,就放心的去了厨房。
“把你家小夫郎支开了,是要问我什么吗?”小鱼先生一点都不在意的看韩平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吧。”韩平迈着步子走到了小鱼先生对面,缓缓坐了下来,“一开口就将自己身份抖得一清二楚,说你没有其他心思我可不信。”
小鱼先生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啧了一声后道:“不愧是曾经当过校尉的人,果然够犀利。”随后站起身对着韩平拱了拱被绑住的手行了礼道,“在下先前介绍自己的事情都是真的,不过是隐了一段未说罢了。在下原任頔洲刺史,两年前因为吏部尚书一案波及而被罢了官职。随后便回了家乡,做了个教书先生。”
“四年前我曾奉命护送军粮于萧关一带,有幸见过韩校尉一面。”
“我现在不过是个种田的汉子罢了。”
小鱼先生笑了,“是我想差了,如今我也不过是一身布衣的教书先生罢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韩平不为所动的问道。
小鱼先生正了正神色,认真的对着韩平说道,“平安侯被他们抓住了,我此番就是逃出来准备去找救兵的。”
平安侯是当朝三皇子的亲兄弟,也是三皇子所依仗的最大助力。贺天信站的也是三皇子的队伍。贺家之所以能在都城无往不利,跟背后靠着三皇子有很大的关系。
韩平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松了绳子,你便自己走吧。”
小鱼先生摇摇头,“你现在将我放走,我马上就又会被那帮人抓回去的。”
韩平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小鱼先生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就不准备护我一路安全,或是帮帮我吗?”
“并不想。”
小鱼先生气结,张口道:“平安侯被抓是秘密,若是被朝廷其他人知道,三皇子就危险了。”他看着韩平没有一丝反应,继续说道:“那土匪现今还不知道平安侯的身份,他是奉了秦怀素的命,将所有从居幽关北上的人全部抓了起来。现在沿路城池都有他的人,我只要一出现就会被他们发现。”韩平听见小鱼先生的话,忽然抬了一下眼睛。小鱼先生见有戏,连忙继续道:“你可知为何那土匪头子能横行整个北方,因为他早以跟都城王侯有了联系,若是这土匪不除,靖武王一旦过了饶河,里应外合之下,大肆天-朝危矣。”
“这跟我们村子又有什么关系,你也许还会一心向民,挽救苍生。而我想要的,一直都不是救世,而是于乱世之中有一安身之处罢了。我想守的,也不是大肆天-朝的一方百姓,而只是我这西葫芦村的一村村民。”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还用我多说吗?”
“还是那句话,我对救世没兴趣,我只想守好我这一村子的人。再说了,你看我们村子一共不到一百人,你难道想要让这些人跟你去剿匪不成?”韩平嗤笑一声,将那小鱼先生说的一脸通红。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明明这人在听见自己第一句话的时候是有反应的。于是小鱼先生反复咀嚼了一下第一句话。随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