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虽急着与李青山分辨,倒还记得要把房门关上,而后大步走到李青山床边,一把揪住他中衣的衣襟,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问道:“你与叶云扬是不是早就相识?”
李青山见他如此盛怒,只当他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哪知自己那点事情转眼就被捅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就用暴躁来掩饰:“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老子怎么会跟他相识?没可能。”
唐瑜气极,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到现在你还要瞒我?李青山,你给我清醒一点!”
看着唐瑜那惊怒交加的眸子,李青山突然就不想再否认了,他们俩相处这么多年,与亲兄弟也无甚两样,若非事关叶萧,也根本不必如此,当下便没有再否认,只奇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唐瑜手底下力道不减,冷哼一声:“他那个侍从,我曾在营里见过一次,我记得,那以后你便去了洛邑,此后整整十天没有回来。”他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推测,“那十天,你是不是与叶云扬在一起?”
李青山知道此事已瞒不了他,点了点头:“是。”
“你们……你们是不是……”唐瑜说着又觉不对,“那他怎会将你伤得这么重?”
李青山将攥在自己衣襟上那只手扯下来,边道:“私事与公事我不会混为一谈,他也不会。”话虽说到这个地步,关于叶萧身孕之事他还是没有透露半个字。
唐瑜得了确定的答案,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他转了个身,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良久才道:“你是认真的?”
李青山沉默,说实在话,到底是不是认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叶萧这个人对他而言和旁人不一样,可真要说就此认定了这个人,又有种泼天的荒诞感,且不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光两人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就容不得更进一步了。
他仰头倒回床上,给出的答案只能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唐瑜莫名地笑了起来,双肩剧烈抖动,笑声带着某种其异的悲凉,笑够了,便恢复往日的模样,站起身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蔡权,至于其他,得先把帝位拿到手,才能谈往后!”
李青山盯着唐瑜挺直的脊背,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唐瑜侧头瞥了他一眼:“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耽误正事,我又生的哪门子气?”
“可你不是对那边的人……”
唐瑜淡淡说道:“你是你,我是我,我自有我的打算,用不着你多事。”话到此处,他突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李青山,“但是,你哪天若是为了他做出什么混账事情……”
李青山挑眉一笑:“放心吧,老子知道分寸。”
******
因昨夜的最后泡在凉水中,叶萧第二日醒来时便发热了,人也有些晕眩,浑身乏力。
黄诚进来服侍时,见他烧红了脸的模样,立刻就说出去请个大夫回来。
叶萧连忙阻止,声音里也带了几分虚浮:“不必请大夫,你去抓服退烧的药,煎好送来便可。”
黄诚犹豫一瞬,还是领命退下,按照吩咐办事去了。
叶萧发烧眩晕,这一个上午便只能卧床休息,他本想在黄诚送药过来之前再睡一觉,忽觉肚腹在隐隐作痛,虽不是曾经体验过的那种几乎流产的剧痛,但隐痛的滋味也不好受。
想起昨夜不慎撞到浴桶,被中的手掌也摸到腹顶直面冲撞之处,在薄被表面形成一个蠕动的弧度,轻轻按下,一股酸麻的痛楚立时涌了上来,果然如此,那里虽然没有肿起,大概还是被撞出了淤青。
不碰只是似有若无的隐痛,碰一碰痛楚就会加剧,叶萧并非吃不了苦的人,但若非必要,他也不会主动去找罪受,遂将手掌缓缓下移,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大拇指摩/挲腹侧,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办法消去淤青。
或许可以用煮熟的鸡蛋试一试,不过这事儿得等到晚上,他今日另有要事,一会儿喝了药歇到晌午,无论如何都得起身了。
黄诚办事利落又高效,没让叶萧等太久,就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叶萧撑起上半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让黄诚退下,午时再来伺候。
黄诚眉眼含忧,劝道:“大人不如休息一日?”
叶萧却道:“如今形势复杂,晚一日便多一分变数。”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自己翻了个身,朝着床榻里侧闭眸睡去。
黄诚见此,也只能听命行事,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将房门带上,看了看手里的空药碗,微微摇头,无奈地走向后厨,大人决定的事情他改变不了,只能在膳食方面多下点功夫,务必让大人吃得舒心。
时至午时,叶萧是被黄诚唤醒的,虽未完全退烧,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他如往常那样,在黄诚的服侍下起身洗漱更衣,因午膳的菜色颇合胃口,甚至还多添了半碗米饭。
饭后歇息片刻,便坐马车离开使馆,往蔡权的辅国公府而去。
昨日递给蔡权的那张纸上,已明言今日会去府上拜访,国公府的门房好似早已得了吩咐,见到叶萧的马车,连通报也无,直接连人带车地放进府中。
下了马车,叶萧被须发半白的老管家引去后花园的湖心凉亭,那凉亭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弯曲的湖心长廊与岸边连通。
老管家请叶萧先去湖心亭等候,又言国公爷稍后便到。
叶萧客随主便,让黄诚留在岸边,独自走过弯曲的长廊,进到湖心亭,凉亭四周无遮无拦,几阵沁凉的湖风吹来,叶萧只觉方有好转的晕眩再度袭来,后背亦爬上密密的冷汗。
过了一盏茶时间,体态富贵的蔡权才来,简短的寒暄过后,头一句话便是:“叶大人可让本公候了你整整半日。”
叶萧打起精神,笑着与他周旋:“国公事务繁忙,叶某可不敢耽误公爷太多时间,”他估摸着自己的身体或许撑不了太久,话锋一转便单刀直入,“公爷该知晓叶某此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有男主互动啦,下下章是修罗场来的呢(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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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去
叶萧离开辅国公府回到使馆没多久,京师的街头巷尾就开始传出一则流言。
大意是:当今少主李青山脾气暴躁,刚愎自用,杀人成性,若承帝位,恐怕会是另一位类似旧朝晋帝的君王。
流言虽然敏感,正切合当下最紧要的事件,遂一传十十传百,便是街头卖货的小贩,也能煞有介事地说上两句“少主不仁,杀人成性”类似的话。
入夜以后,整个京师但凡不是消息闭塞的人家,都听说了这则流言。
李青山府上。
听完探子来报,书房里的气氛顿时陷入凝滞,连空气的流速都仿佛慢了很多,探子躬身站在李青山和唐瑜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喘。
唐瑜已知内情,斜睨着李青山笑而不语,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挥了挥手里的折扇,让头皮发紧的探子退下。
等到书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唐瑜才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青山沉着脸不说话。
唐瑜轻笑:“我不管你们俩之间到底怎样,如今叶云扬摆明了站在蔡权那边,他堂而皇之地去了国公府,离开后就有流言传出来,若说此事与他无关,谁也不信。如今,你又有什么打算?”
李青山脸色愈发阴沉,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又将茶杯重重地放回几案上,沉声说道:“我能怎么办,我早已警告过他,他不听劝,我又能怎么办。”
唐瑜不动声色地替他将茶杯蓄满,边递给他边道:“那咱们反击起来,还是不把他扯进来?”说着又是一笑,“此事主要还是在你,说到底,咱们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的帝位。”
李青山接过茶杯又是一口闷下,他越想越火大,终于一拳砸在几案上,猛地站起身来道:“我再去找他一次,他若是一意孤行,咱们也无须再留情面。”
唐瑜瞧了瞧窗外,入眼一片漆黑:“你要去找他?现在?”
李青山正堵着心,一刻也等不了,遂道:“就是现在。”话音未落,他大步朝外走去,“不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老子就是不甘心。”
唐瑜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看他就要走出书房,才不放心地叮嘱道:“注意安全。对了,你要不要带上几个护卫,毕竟……”
不待唐瑜说完,李青山人已经出了书房,门廊处遥遥传来他的回答:“不必,这是在咱们京师,老子怕他个甚。”
唐瑜闻声微怔,随后有些自嘲地摇摇头,罢了,人家正主儿都不担心,他在这里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又是何必。
******
叶萧在国公府的湖心凉亭吹了风,回使馆后再度发热,一碗药下肚,躺在床上一直歇到傍晚时分,才精神了一些。
他在黄诚的搀扶下起身,披了一件外袍坐到八仙桌旁用晚膳。饭后,又在案边以拳抵额凝神思量半晌,心里有了成算,便伏案挥毫,一气呵成写就书信一封,亲自动手装在信封里,用蜡封口。
见黄诚端了个碗进来,他将信封交到黄诚手里,吩咐道:“你亲自送去辅国公府。”此话过后,又压低了声音耳语,“另外,让咱们隐在暗处的人盯紧点儿,国公府里来来往往的任何人都不能放过,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黄诚听命退下,外出办事,叶萧便将黄诚端进来的碗拿到身边。
碗里是两个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嫩嫩,令人食指大动。
叶萧方才已用过晚膳,要这两个鸡蛋并不是为了吃,而是用来去除肚腹上那块被撞出来的淤青的,白日里睡得久,到了夜里反而没有睡意,正好用来做这事。
拢了拢肩头外袍,他就着书案上的烛火,将中衣微微撩起,隆起的腹顶果然有一大块长条形淤青,遂从碗里拿起一个鸡蛋,用掌心贴在肚腹上,轻轻滚动揉按。
那淤青一碰就疼,被圆润嫩滑的鸡蛋滚过,酸疼的感觉全部涌起,滋味难言。
忽然之间,他手掌一顿,随即继续滚着鸡蛋,模样认真,微微跃动的烛火在他眼底投下两片阴影,眸色莫测。
没过多久,窗边响起一阵异动,片刻后,屋里便多了一个人。
叶萧只抬头瞥了一眼,便低下头来,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口中淡淡道:“来了。”
李青山本是带着满腔怒火而来,然而见叶萧披着外袍静静地坐在书案后头,垂头不知在做什么,他心下微滞,怒火竟奇迹般地凝在胸口,一时也发不出来。
身形顿了顿,他大步走到书案旁,见到叶萧的动作和他肚腹上那块淤青,便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
叶萧只道:“不小心撞的。”手中动作不停,也没有抬头。
站着也看不真切,李青山索性蹲了下来,仔细地瞧着鸡蛋滚过淤青的模样,这时候他难得心细,甚至连淤青处时不时的微微凸起都发现了,本着心疼未来儿子的心态,他问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孩子还好么?”
叶萧语气依旧平淡:“无事。孩子也能动能滚,生龙活虎。”
李青山见他挺着肚子,低头查看腹顶淤青处难免费力,拿起碗里的另一个鸡蛋,道:“我来,你歇一歇。”
叶萧今日本就精神不济,虽没有睡意,身体还是有些疲惫,见李青山主动,便放开了揉着鸡蛋的手,只撩着中衣由得他去了。
李青山平日虽粗手粗脚,此时却动作轻柔,万分小心,好似在对待什么珍宝,许是被淤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没有注意到叶萧身上那偏高的体温。
房里安静祥和,一派暴风雨前的宁静,叶萧闭着眸子靠在椅背上,心理也在琢磨这个一直沉着脸的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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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
两人一个满脸平静地闭目养神,一个沉着脸揉/搓鸡蛋,一个赛一个地沉默,仿佛在比拼谁坚持的时间更长,只要哪个先沉不住气,那人便输了。
虽则如此,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的。
察觉到肚腹上鸡蛋滚动的速度渐缓,叶萧放开了被自己撩起来的中衣,轻声说道:“可以了。”
这话过后,李青山便觉自己的手背被柔软顺滑的丝绸中衣盖住,他怔了一怔,握着鸡蛋收回手。
若非面临如今的局面,方才的气氛该是旖旎而温馨的,偏偏两人心中都存了事情,根本提不起半分温存心思。
叶萧睁开眸子,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汉子道:“青山兄今夜前来,定然不只是为了替叶某活血化淤,有话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