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檀闻言笑道:“二爷这夸人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的很。”
他解下发带,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他拿起桌上倒满的那杯美酒,饮下半杯,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这酒甘甜醇厚,入口绵柔,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只剩下半杯了。”
楚怀珝看着他的动作,眸色一暗,“哦?”
顾檀挑唇一笑,“如此佳酿,二爷同我一起品品,可好?”
话音刚落,顾檀仰头饮下半杯,随后上前一步抱着楚怀珝的脖子,低头将酒喂入他口中。
楚怀珝含笑望着他,唇角酒液来不及吞咽,随下巴流入衣襟。他伸手扣住顾檀的后脑,手指插入那如丝的墨发中。
两人衣襟上顿时印上一片酒渍,也不知是流出的多,还是咽下的多。
过了许久,楚怀珝慢慢放开顾檀,见他气息不稳,面色绯红,便轻笑道:“这酒气味清香纯正,像是好酒,只不过入口的太少,倒是没尝出什么滋味。”
顾檀闻言挑眉道:“可惜只剩一杯,二爷若还想回味,恐怕要等到下次了。”
楚怀珝凝眸看向他:“下次,是什么时候?”
狂乱跳动的心脏冲淡了些许酒意,顾檀后退一步理了理衣服,“如今天色已晚,二爷若没有其他事的话,不如早些回去吧。”
得,这就开始赶人了。
当他方才只是一时冲动,楚怀珝心下叹了口气,轻笑一声道:“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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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班了,于是又到了凌晨QAQ
更新时间一般是21点到凌晨2点
大家不要嫌弃~
第32章 张瑾番外——花开似瑾
这并非是张瑾第一次假扮张思。
早在幼年时, 她便已经习惯扮做哥哥的样子, 来迎合讨好尖酸刻薄的母亲。
一株二艳,并蒂双花, 都说双生乃是祥瑞,可那做娘的偏了心, 满心满眼都是金灿灿的蓝株,却忘了那朵粉花才更加娇弱。
“思儿, 到娘这边来。”
女人将男孩抱起,微笑道:“娘给你找了间私塾, 明日就去与先生听课去吧。”
男孩乖巧的点头,随后问道:“妹妹也一起去么?”
张母嗔怒一句:“瞎寻思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 二丫头再家劳作便好,哪用得着读书。”
张父因心疾早逝,张母生下二人后为哥哥取名‘思’,寓意思念丈夫,而她作为妹妹, 却是个连名字的都没有的“二丫头”。
“思儿好好读书,若是将来考上了功名, 任个一官半职,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男孩闻言握了握拳, 信誓旦旦道:“思儿会光宗耀祖。”
女人笑的十分开心, 她为男孩理了理衣衫, 对一旁正在洗衣服的瘦小女孩道:“洗完后把衣服搭在艳阳处, 明日你哥哥要穿的。”
女孩淡淡称了句是。
张思自小便十分聪颖,他悟性极高,先生讲得四书五经六义,别人掌握要用三天,他一天便可学会。
于是那时,她便去求张思,求哥哥可以给她一个入塾听课的机会。
天水面,镜双生。
那样相似的容貌,若不言语,就算是张母,恐怕也很难一时分出两人,更何况是同窗,先生。
庆幸的是,张思并非封建迂腐之人,在她的再三恳求下,终是答应了于每旬的三、六、九日,将入学的身份让给她。
那便是她第一次,以哥哥的身份去触摸这个世界。
张瑾在私塾里只听过两节课,一节讲的是“君子之义礼”,另一节,则是“百善孝为先”。
后来家中杂事曾多,她便再也没有精力分出空闲来假冒哥哥,只是夜间偶尔躺在床上时,会依稀记起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手握戒尺的模样。
张瑾喜书,哥哥知道后便将自己学过的书本偷偷塞给她。
虽说书上注满了详释,可要让她单独去看,去学,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心思。久而久之,哥哥便习惯把自己新学的知识分享与她,一来满足了她的喜好,二来也算自己重新温习了一边。
月中时,先生教了楚辞,哥哥十分欢喜,便趁空闲时念于她听。吟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时,哥哥摸摸了她的头,道了句“妹妹于我,便如同瑾瑜一般。”
“金…鱼?”
“非也非也,”张思摇头解释道,“瑾瑜者,美玉也,妹妹在我心里可比璞玉。”
见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张思眼睛一亮:“若是妹妹也不嫌弃的话,以后不妨就以瑾字为名,如何?”
“张,瑾。”她喃喃,随后微笑:“好听。”
那是便是她第一次,有了名字。
又十年。
时逢夏季,张瑾同往常一般去坊间买卖吃食。有女子身着纱裙前去月老庙里上香,行至她身侧,不小心被一边的石头绊了脚。
张瑾伸手扶她,一抬头,便看到了女孩发上那精致的半扇状钗钿。
真漂亮。
女子慌乱的站稳身子,小声道了句谢谢。
扇下流苏随着女子的动作于墨发间来回轻晃,张瑾别开了眼,淡淡道了句:小心些。
那天夜里,张瑾回去的很晚,带回的除了下月的粮食,还有一枝刚从山边折下的花枝。
那花很香,粉粉嫩嫩的,月光映上枝梢,竟是比白天那金灿灿的钗钿还要美上几分。她小心翼翼的将枝头上的花摘下,以木桶中的清水为镜,慢慢将花别在了头上。
花香从发间溢出,水面上映出女孩娇羞的笑颜。
“妹妹?”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其一惊,女孩面上立刻烧起一片绯红,正要伸手将那鬓边花朵摘下,却听得哥哥道: “别摘。”
“很好看。”
慌乱的低起头,花朵随着她的动作掉落至脚边。
哥哥向前走了一步,弯腰将那朵花拾起,轻柔的插在她的发间,道:“妹妹可要比这合欢花娇艳的多。”
“合欢花?”
“对啊,合欢花,”哥哥拿起那根枝梢,微笑道:“合欢花期短,香味清幽,花语有‘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之意。”
“当然,如果妹妹遇到了心仪之人,也可以合欢表示心意。”他又补充道:“合欢合欢,年年如你,岁岁合欢。”
哥哥为她心底的合欢树种洒下了唯一的一缕阳光,这可惜那缕阳光并没有停留太久。
五年后,张思果然不负众望,金榜题名。
他凭借自身的才德赢得了朝中老臣的赞许,不久便做了云州知府。张母更是如愿以偿的搬入新府邸,趾高气扬的享受着儿子带来的荣华富贵。
张瑾的屋子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古董玉器,锦衣华服,就连那普通的素簪都镶了珍珠,雕了花。
她怔怔望着桌上摆满的金银首饰,突然觉得这些华美的物什在一瞬间失了颜色,远远比不过夜里发间那朵半开的合欢花。
富贵人间迷醉,荣华梦里销魂。
张母还沉浸在她的纸醉金迷中,突如其噩耗却震惊了整个张府。
心疾复发,过劳而死。
张瑾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声,她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双手,试图去平息内心的悲痛。
因为无法接受现实,张母于当天夜里吐血晕厥,此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张思守了母亲两夜,她还记得母亲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抓着她的手,喃喃道:“为娘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思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只当母亲因悲痛过度而意识混乱,她慢慢解释道:“娘,我是张瑾。”
“不,你不是。”
张母狠狠抓着她的手,那力度大的几乎要把她的手掌捏碎。
“你不是张瑾,你是张思。”她瞪大了眼睛:“二丫头死了,心疾死了,你是张思,你是云州知府,知道么?”
张瑾怔怔的看着母亲,只见她的眼内充满了红色血丝,眼底满是疯狂。
见张瑾不语,张母有摇了摇她的手,焦急道:“记住了么?你是张思。”
张瑾垂下眸,淡淡道:“我是张思。”
办丧,钉棺,出殡,下葬。
张母全程扮演一个痛失爱女的好母亲,而张瑾,则以‘哥哥’的身份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什么光前裕后?什么荣宗耀祖?
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其实真正在乎的,也不过是那些虚名与那些财富。
若说张思为她心底的种子带来了阳光,那么陆瓯,便使得那朵快要枯萎的合欢花,终于悄然盛开。
她记得第一次看见陆瓯的时候。
那个男人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尽管狼狈,眼底却依旧是化不开的倨傲。
他拒绝了自己的好意相助,他说,他不需要同情。
尽管如此,自己仍是披上了那身官袍,跑去为他做了一个假的场子。
张瑾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倘若陆瓯想要揭穿她,她这个‘冒牌’的身份一定撑不了几日。
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问过原因,只是嗤笑一声,轻嘲道:“这诛九族的买卖,你做起来倒是眼睛都不眨。”
虽然是讽刺的话,她却听出了几分担心。
时逢六月,合欢花开。
阳光映在山头,笼着一树的合欢花,那些精致的小花挂满了枝头,仿若一簇簇沾了胭脂的绒扇,秀美别致,赏心悦目。
树下两人依偎在一起,陆瓯轻轻握着她的手,道:“此地合欢开的最好,你若喜欢,这次取了种,我为你在沐春阁栽下几棵,如何?”
满山的合欢映入陆瓯的眼,张瑾看着他笑笑,“好啊。”
哥哥,你看,我找到那个人了。
我们一起来看合欢花了。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岁岁合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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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孤鱼的营养液~么么哒~
更一章番外,
还有一章陆瓯的番外,第一个案子就结了~
第二个部分会多刷小楚和小顾的感情戏……吧(大概XD
嘻嘻~谢谢小天使们支持~
第33章 陆瓯番外——不见合欢
月沉如水, 紫烛摇曳。
陆瓯垂眸掩下眼底悲恸, 向前一步对着坐上的人道:“你这里, 可有使人起死回生之法?”
“生死之意,为天定, 凡人不可违。”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教。”陆瓯冷笑一声:“我只问你, 若我要复活一人, 该如何做?”
陆瓯这辈子只做过两件蠢事。
以私生子的身份回归本家, 此为第一件。
都道世家私生不如狗,那所谓的血脉亲情让他受尽了白眼与嘲笑。所以当他那色胆包天的堂哥趁机摸上他的床时, 他便生生断了堂哥的根, 也因此被赶出了陆家。
第二件蠢事, 便是在挨那龟奴棍子时,跑错了小巷, 遇见了张瑾。
沐春阁的规定, 阁里的公子倌儿到了岁数, 便要净身‘见客’,而那夜的‘见客’价便决定了你以后的价值与地位。
陆瓯正是那匹清倌中的一个,他虽不似其他倌儿那般秀气,却也十分耐看,尤其那双倨傲的眼, 若是动了情, 不知会有多好看。
于是有一富商出价八百两买他见客, 沐春阁的掌柜含笑应下, 并于当天下午将他送入房内, 兴许是知他脾气犟,还另外派了两名大汉守在门口。
本想着这般便万无一失,哪成想陆瓯铁了心不见客,转头就向着桌角磕去。门外的人听了动静,慌忙打开房门,他也就趁机跑了出去。
头晕目眩中,也不知道自己拐了几个弯,陆瓯很快便体力不支,再没有力气继续逃跑。
捡起地上破碎的瓦片,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陆瓯抬手,沿着自己的右脸慢慢划下。
鲜血沾满了他的手心,追来的两人看见这一幕,嘴里狠狠咒骂着什么。
贱人,你在撞,撞一个我看看!
贱人,为什么不直接抹脖子!
贱人,贱人……
疼痛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陆瓯冷笑着蜷作一团,任由棍棒打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不直接抹脖子?
陆瓯眼底划过一丝轻嘲,因为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张瑾的出现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旁处我不管,你们若继续在我门前伤人,我可就要报官了。”
喜欢管闲事的人从来不少,但喜欢管这种闲事的人,伸出手数过去,怕是也没几个。
那人见他受伤,便想要伸手扶他起来,却被他狠狠拒绝。
“别碰我。”他冷冷道。
别碰我,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他蹭着墙壁慢慢站起,眼角余光扫过张瑾的脸,只见她神色温和,眉眼亮如繁星。
“你,是不是欠了他们的钱?”
陆瓯生在风月场,假模假样的人见得太多了。
比如那些嘴里喊着你心肝宝贝儿的人,可能在提起裤子后便恶语相向;比如那些表面与你交心言深的人,暗地里的刀刃亦是朝着你的方向。
再比如,那沐春阁的掌柜,说只要他肯服个软,叫一声干爹,便可以成为一个人的脔宠,再没有那所谓的‘净身见客’
当真恶心。
张瑾的神色不似作假,那显而易见的担忧刺痛了他的眼。
陆瓯撇过眼前的那席青衣,不只为何,他居然在心底希望这人与那些假模假样的客人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