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也很好,同门师姐妹一起参宴互相照拂,岂不美哉。”女侠自小在一群师兄间长大,最羡慕别的门派姐妹成团,好不热闹。
“唉!”那阿朱一拍大腿,“哪有什么姐妹,是被我师父逮着了!”
“!”女侠骇然,推己及人,想自己之珍藏若被老侠发现……那可真是恨不得离家出走,便问:“你师父怎的也赴了宴?”
“他看到我的书,就认出来了。”
“啊?”
“就是这样!”那阿朱一脸沉痛,“我素来也是行事低调呀,也怕热,就去的少,这一次我还蒙了面。”
“然后呢?”
“然后我师父本来是在外云游,不知怎么的,嘿,就看到了我的书!还是个签名本!这批书统共就没多少,嘿,还偏就被他给看见了!那我肯定用的笔名啊,除却签名就题了个金句“江湖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就这,他还能认出来,云也不游了,硬是跑出来,打听到宴会,亲自到场!你知道吗,我坐在席上给人题字,就见我师父捧着辣么高一摞书来找我!那滋味!”
女侠抑制心底莫名的怪异,看那阿朱一脸悲催,继续勉力劝慰:“虽是惨了些,但他老人家也当真疼你,还买了你一摞书不是吗。”
“屁嘞,他就买了我一本,其他全是挠云扇的书!呜呜,抱着别人的书,他还把我狠训一顿,让我赶紧回家。”
“啊……这样。”女侠无言以对,心中却有些期待,她至今仍是当这阿朱出身盟主门下,既然如此,那同好师父或许也有缘一会。
然女侠突得一愣,心说这同人宴上拔头筹的必然是嫣红妖姬,这阿朱话里却只字不提,她师父也是只买了骚话连篇却绝少炕戏的挠云扇,何等可疑!再者阿朱自碰面便将那便笺藏于袖中,笺纸之色,正是嫣红妖姬封面常用的!女侠纵然衣品堪忧,于颜色还算敏感,况早年错买盗版无数,几相对比之下,自然能识别这无法仿效的正版颜料!”
恐怕眼前这位少女阿朱,真实身份正是……
思及此处,陶女侠反倒缄默。想这妖姬先生刚被亲师逮的,已是十分酸爽,若身份又被路人识破……罢了,还是罢了。
于是女侠眼含笑意,温柔守护了阿朱尊严一路。及至别馆山下,阿朱给她再次指路,随后解了马,从褡裢里寻出两张画片赠她,便挥挥手走了。
女侠低头看那画片,皆是盛会限定样式,一张有嫣红妖姬题字,另一张则有挠云扇的印章,心下动容,脑筋停转,直望着阿朱背影消失天边。随后上得山,入得林府,拜了盟主及夫人,才一拍脑门,陡然发觉:那阿朱去的方向乃是别馆相邻的另一个山头,那里可不是……万老妖的地盘。
如何是好?!
第58章
上回书只说那陶女侠与朱二妖狭路相逢,客官们听了可要着急:女侠占了一整章,那她师兄楚大侠呢?
原来楚大侠这边趁stand by之机,正在山中闭门习武。为备战地表最强少侠大会,龙老侠难得留在门中,与巨侠一并给大徒弟量身打造了整套习武计划,能得师叔如此青眼,大侠自然不负期待,修炼愈发勤奋好不刻苦,武功也一日千里,唯生活平淡乏味少有波澜,令人卡文六天。
比方这一日,楚、叶二徒于一廊外提剑切磋,龙、云二师则寻了个亭子喝茶。远处利刃相击、破空之声遥遥传来,一分真切,九分朦胧。
老侠垂眼去拨浮叶,听着少侠剑音几番踉跄,幽幽说道:“师弟,待叶儿这次大会归来,咱们便传他些旁路武功吧。愚兄觉得,呃……前些日编纂那套还我俊俊拳就很不错,前些日找年轻后生试练过,长老每日观察笔记上也说,效果看得见。”
巨侠放了茶杯端坐,面上有些微茫然:“此拳法只能增添皮相,有何益趣?”
“唉。”老侠叹一口气,啜茶,耳旁又一声剑音失了准头,竟被对手的掌风震落在地:“叶儿资质算不得上佳,习武更不刻苦,以后行走江湖,纵是武功不济落得敌手,皮相好一点……可以救命,或许打开新世界之大门也未可知。”
巨侠思考良久,终垂下眼帘,答说:“……也对。”
双方沉默,一时无话。
又比方那一日,龙老侠、云巨侠带着楚、叶二徒于谛控室中传授心法。突得听室门大响,栓锁咣当,门板亦被内力震得胖胖乱晃。
老侠皱眉:“只上个课而已,谁把门锁了?”
大侠尴尬起身:“禀告师父,门是徒儿锁的。片刻前徒儿入得门来,脑里突的闪出个诡异人声,对徒儿油笑说道:'想看热闹吗?想看就把门关上嘛。诶嘿嘿。'其声勾魂摄魄,气度非凡,弟子无法拒绝!于是关门落锁,心动神摇。”
这时敲打之音尚未停下,门外又传人声怒吼:“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听见此声,饶是淡泊世事云巨侠也不禁皱起俊眉。
那声音未得回应,便越战越勇:“龙大傻,开门啊!你有本事抓我徒弟, 你有本事开门啊!”
楚、叶两兄弟不禁对视一眼,都觉嗓音似曾相识。老侠从鼻腔哼出一串不屑,才令楚大侠上前开门。大侠虽得了作者降兆,如今也是一头雾水,满脸戒备,他轻手轻脚挪至门前,随着那极复节奏的叫骂拍子快速开锁,又向内一拉。
室外人正值兴头,突得大门向内洞开,竟反应不及,踉跄着栽进门里。勉强被大侠捞了一把,才没有趴到地上。
两兄弟如今见了来人面目,正是早先见过的万老妖,本欲施礼,老妖已甩开大侠搀扶,抢步上前去捉老侠衣襟,眼看要打起来。两小辈心道不好,忙转向巨侠求援。
就见巨侠怔住片刻,随即负手退后,眺望远方。
龙老侠身为正派掌门,身手自不含糊,一错身闪过对方出招,口中呵到:“何方狗贼,前来闹事。”
那老妖也非等闲之辈,当即补一道毒雾在身后炸开,逼得老侠后退三步,没的机会出手,“把你徒弟那阵图给我!我得马上回去,带着徒儿们冲将出来。”
老侠不解,手上却仍是发招,口中讽刺也断断不绝:“偏不给你!你的那些徒弟们要困死了么?死了好,死了江湖就太平了。”
老妖暴怒,不作守势,十几道毒掌劈面而去,吼说:“龙大傻你脑子让药酒泡了么?这些年我宗孩儿们各个老实,银票喂大的杀手都去改行卖壮阳药了,你还要不依不饶?”
见他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全不似以往欢脱模样,少侠赶忙从旁劝慰:“前辈莫气,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老妖当真听劝,也知这逼仄密室内尚有无辜小辈,与老侠对战诸多顾忌,难有胜算,便也放慢了出招,再朗声问道:“你不去对付些杀人越货的,屡屡向我宗下手,还要囚我弟子引我出关你是何居心?”此话听来,倒像是给旁人说的。
老侠当即停了手,转头给一旁巨侠解释:“他混淆视听,愚兄主要对付的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得闲才偶尔搞一搞他们。”
巨侠假装看风景。
大侠站在师叔身边,一脸关切望向巨侠。
老妖提气,拍拍近处的少侠肩膀,冷笑再问:“偶尔?前脚捉我徒弟,后脚捉我徒弟,如今助纣为虐围困我一群徒弟!江湖豪杰龙老侠,我看欺负小辈才是你的主业罢!”
龙老侠:“得了,就你那最最亲爱的徒弟前些天刚把人光宗派的弟子毒翻了一打。”
叶少侠:“是啊前辈,还是云师叔出面运功排毒才给解的。咱们这可能都是误会,前辈息怒。”
楚大侠眼看老侠与老妖隔开三尺各占一方作掐腰对骂状,师弟又赶忙劝慰。担心少侠为双方讲和,倒豆子一样将自己防不胜防的血泪史一并摆出来,也抢步上前去拽他袖子。
哪想到万老妖只翻白眼:“我最最亲爱的弟子是如今的文坛一姐,毒打光宗派?那个人是谁?”
“哦你这狗贼好不要脸,为了开脱责任徒弟都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了!”老妖眼波一转瞅向大侠,“只要我高兴,今天还可把徒媳一并收了嘛。哈哈哈。”
正派众人默然,少侠见师父一口气明显噎在肺里。独大侠置身风暴一脸懵逼,竟不知那徒媳指的正是自己。
老妖占了上风,才放缓了语气,他一路奔波赶来,气力有亏,之前全靠一股怒劲支持:“我徒儿们虽也在经营上有些问题,但放眼现今武林,杀人越货都是何人所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宗这供应商倒了,顶替之人会不会更加险恶你心里也清楚。你们那武林盟主打算干什么你心里更清楚!”
老侠茫然:“盟主?盟主又有何关系。”
大侠怔怔,却见一旁巨侠也凝神倾听,似乎情况并不单纯。
老妖扯了张凳子坐下,仰天叹一口长长的浊气,揉起太阳穴,脱力道:“亏你自负聪明,事到如此,你们还未看出来?”
第59章
万老妖扯张凳子坐了,无奈道:“亏你自负聪明,事到如此,你们还未看出来?”虽与巨侠一向亲密,这话却是直晃晃对老侠说的。
老侠面上镇定,内心却瞬的震动一下,心道:行走江湖这些年,生擒邪派魁首无数,莫非还有我未察觉之隐情?一时竟没有作答。一旁巨侠仍是站定,望向万老妖却不发一言,甚至,手上动也未动。楚大侠看看老妖,在看看师叔和师父,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流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万老妖内心郁闷,他上一章吵得有些疲惫,本想以坐下端架势之机,给姓龙的震惊愕然无奈再恳求的时间,待拿捏了派头再缓缓开口,想必会风范十足。未曾想如今姓龙的不搭腔,姓云的指望不上,另两个小辈又不好擅自开口……这正派众人集体噤声齐看着他,都等着旁人率先发话,沉默了半盏茶……真好不尴尬。
终于叶少侠忍无可忍,对师叔猛使眼色,师叔一点头,少侠赶忙搬了凳子给长辈落座,接着又是满脸殷勤伺候茶水。
龙、万两人见机争相清嗓,话题终于在少侠一片手忙脚乱中开始了。却不想这二人素来敌对,主讲人万老妖又是个碎嘴,三句话便要跑题,五句又被老侠取笑,再往后便七言不合大吵起来。
万老妖怒斥龙某针对他。
龙老侠叫嚣不服单挑。
万老妖不肯动手,转头喊云巨侠帮忙。
云巨侠轻叹口气,起身从墙上摘下一柄宝剑递过。
万老妖委屈瘪嘴。
云巨侠十分为难。
龙老侠不舍师弟为难,竟主动岔开话题。
万老妖借坡下驴回归正题。
云巨侠又叹口气,起身将宝剑挂回。
楚大侠不明觉厉。
叶少侠生无可恋。
此后龙、万二人故态复萌,不到十句又跑了题,最终把一千五百五十一字的剧情拖拖拉拉吵吵闹闹,讲到三更,才急赤白脸的交代完全。期间拔剑二十一回,却连个茶杯盖都没砸过。
说书人忍无可忍,不愿赘述,只得自行跳将出来,以这嬉皮笑脸的真面孔,给客官们交代个事情原委。
十几年前,万姓青年尚不叫老妖,继承妖医宗派之时,也是一枚勤奋学习的邪派好青年。其师传两颗丹药、三套武功、四部药谱和一屁股烂账与他,便归隐江湖了。
索性同期归隐的还有当时武功天下第一的正派豪侠。正派势力骤减,格局也几经动荡,故万氏老妖之路几经波折却未有太大威胁,也因此,万姓青年心生惰性。
本宗主修医道毒术,于邪派中地位特殊,敌对宗派也是寥寥。他甫任掌门就忙着江湖纷乱,稳定宗派势力。待诸事稳固,身边也无师父管教督促,便玩心萌发四处闲逛,无意间结识了尚不叫巨侠的美男云某,从此整年往返两派之间,再无心思钻研武功。
其师传与之名为“小宇宙丹”的神丹,更是转赠一颗与那云姓美男作定情信物。此丹药效卓绝,制法却极为繁复,须得独门武功生火,特制丹房炼造,炮制一整年方能出品。
万姓青年异地相恋,两处颠簸,鲜有空闲习武制药,也不愿闭关整年在丹房之中。是故更懂那金贵丹药炼制不易,且吃且珍惜。他武功尚可,仅剩一颗小宇宙丹便收藏起来,并未服用。
起初赠丹与云某,是想他武功大增后省下时间与己相处。哪知那云姓美男听得此丹功效可将武功翻上三倍有余,便欲趁大好年华加倍练功,待有大成再行服药,达到收益最大化。从此云姓美男归隐江湖,埋头武学,鲜有露面,更不愿理人了。也因此,说书的斗胆剧透:直至故事结束,这颗丹药都没动过。
若干年后,万某已成邪派老妖,地位超然,亦过上整日“闭关”不愿见人的生活。
某日其座下弟子梅某忽遭江湖通缉,形势陡然生变,老妖身在异地鞭长莫及。听闻正派出动了云巨侠师侄楚某,顿感蹊跷,折回宗派竟看到一则久未拆封的正派密信。竟是那盟主派人追杀梅姓徒儿前,修书一封与老妖交涉:欲保座下弟子性命,需交出两颗小宇宙丹。可惜老妖虽扬言闭关,本人却长期在外,此信并未及时收到,便误了许多事情。
老妖摸着傍身十几年的小宇宙丹,心想以盟主之武功不肖服丹便能威震江湖,其妻武功更是在他之上。此次索取两颗丹药,怕是要夫妻一同服下,从此称霸江湖,纵正邪携手也无人可挡。
且楚某之行动,恐与其师龙大傻有关。此为误解第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