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晕晕乎乎的,推拒的手软软地搭在谢淳肩上,腿有些发软,若不是谢淳搂着他,几乎要站不稳。
唇舌发麻,已失了控制,喉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唔唔嗯嗯的,听得人脸红心跳。
谢淳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到底也没把人欺负太狠,放开他,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拇指抚过他的嘴角。
宣和被他松开之后便大口喘着气,眼角泛红瞪着他。
谢淳狡猾,被他咬了之后就防备着他,他若是不管不顾,很可能咬到的就是自己,居然只能任他施为。
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宣和趁他不备突然凑近,微微踮起脚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他没收着力,一口下去就见了血。目的达到又即刻撤离,不给他占便宜的机会。
却不知众人眼中就是谢淳亲了他许久,分开之后他还嫌不够,凑上去主动亲人。
谢淳短促地笑了一声,揽过他的肩轻轻一带又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
这次什么都没做,只是脸颊贴着他的额头。
他眼底没有半点阴霾,脸上带着笑,只是宣和看不见。
他只听见谢淳说:“我以为,我来晚了。”
谢淳难吐露心声,宣和却半点面子都不给。
什么来早了来晚了,宣和踩了他一脚,他腿还有点软,这一下没什么威慑力,不过谢淳放开他了。
宣和退了两步,抹了一把嘴,呸了一声,恨恨地看他:“不要脸。”
看着似乎是结束了。
钱毅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谢淳虽然带人来帮忙了,但这毕竟是郡王府,这些人还是要他们来处置的。
这不是普通的遭贼,报官都行不通——眼下那个府衙有余力接收这些人。
他们都知道这事涉及到谋反,但是宫中情况不明,因而钱毅只说是“强人”。
“强人都已被控制,请王爷示下。”
这么多人不好关,关起来没人看着容易出事,派人看着又极费人力,王府多处失火,建筑损毁,眼下还需要排查暗火,看守围墙防止有人趁乱潜入浑水摸鱼。
宣和皱眉:“捆起来打晕扔空房里。”
若是谢淳大约只会留下几人问话,累赘罢了,况且犯下了这等事,死有余辜。
但这是郡王府,他没有插话。
能把人打晕的力道换个位置可能就鞥把人打死,这不好控制,钱毅看着他的表情,收回了要说的话,反正那些人,死有余辜,若真死了就说是重伤不治好了。
他领命而去。
百里还有点恍惚,他一直觉得王爷跟燕王关系有点奇怪,时好时坏的,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
白修远拍了拍他的肩,百里汇张皇回头。见深色寻常,云往常无二,忍不住问:“你早知道?”
白修远摇摇头,他不过是有些猜测。倒是没想到燕王殿下居然一点都不避着人。
赵诚看着他们家王爷,一言难尽,刚才谢淳带着他们杀进来的,一点不夸张地说,王爷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就这样也没受伤,不过是身上带了些贼寇的血迹。这是应当的,王爷对上西凉人也从未落于下风。
他今晚唯一的伤就是嘴角那道口子,进来就抱着人小郡王耍流氓,叫人咬的。
他是不知道,被咬的不止是嘴唇,还有舌尖,谢淳舌尖抵着齿龈,微微发麻,心情却是难得的愉悦。
他方才远远看见王府的火光,险些以为做了无数次的梦,终于要成了真。
好在,这终归不是梦。
宣和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人一来就疯了一样抱着他啃,偏偏还要倚仗他。
“你带着陛下亲卫来的?”宣和冷不丁开口。
跟着谢淳一起来的不只是王府亲卫,还有陛下身边的近卫,按理说他们应当进宫去的。
这也是赵诚想说的,他们已经耽误许久了。
谢淳应了一声。
“那宫中如何?”
“不知,”看到他的眼神,谢淳又加了一句:“老三进宫了,老六在联络世家。”
宣和有点不可思议,皇帝把亲卫就交给你们了,不就是让你们去立功的,一个两个往外跑是什么意思。
如今宫中只有三千近卫,光是他知道的周家的私兵就有三千人,还不算那些被策反的世家大族,倒戈相向的将领。
但谢淳若是不来,他这是个什么结果还两说,他没有立场责怪,只能说:“你快去。”
谢淳说:“父皇自有算计。”
皇帝不会只倚仗几个儿子,既然敢进宫就一定还有其他的准备。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谢淳没兴趣再回去一起去演戏。
父慈子孝,君臣相和,他们都没有。
他没有宣和有,宣和不过是看他一眼,便对百里汇说:“点人,随我进宫去。”
谢淳:“……”
最后谢淳还是同他一起来了,皇城内本就都是高门大户,如今家家关紧大门加强了守备,街道上便愈发寂静。
他们穿接而过,不知道这一面面墙后有多少人在看着。
老六也带人在宫门口,相比之下,他带的人要多不少,看来是从各府借了人。
宫门紧闭,他们没法进去,城楼上两方人还没打出胜负。
情况便僵持住了。
“不对,”宣和一开口所有人都看着他,“皇城、京城皆有守卫,为何还不到?”
皇宫自然是重兵把守,除此之外,皇城、京城也都有军队,京郊还有卫将军守着。
谢淳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些人同时倒戈是不可能的。
“皇城城门关着。”
城门关着,京城兵马司的人进不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城墙本就是防御建筑,城门一关哪里有这么好进,消息有没有传出去还是两说,即便是传出去了,这些人想要进城还得先攻城。
可他们原本是守城军啊,哪里来的工程器具,只能传了话然后等着卫将军带人驰援,可卫将军迟迟未到。
宣和抬头看了一眼城墙,深吸口气,原本庄严巍峨用来护卫皇宫的城墙,现在成了最大的阻碍。
“三哥怎么进去的?”
六皇子面上郁郁:“他跟着父皇一起进去的。”
像是知道宣和要问什么,他主动说:“宫中亲卫也轮值,三哥带着人进去了,我就想先回大营。”
“陛下把人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送他们回家?”
若不是谢淇还知道去找世家借些人,他简直想骂一句傻子。
宣和从未这样恨过自己这姓氏,他要说皇帝亲儿子,哪里轮得到这几个?
他盯着护城河看了一会,下马时被谢淳拉住了。
谢淳知道他想做什么,皇宫的护城河与宫内水系勾连,但出水中情况未明,况且秋日夜间水凉。
“父皇自有应对。”
宣和定定地看着他,掰开他的手:“这是两回事。”
谢淳怔了怔:“我带你进去。”
皇宫内。相较于皇宫,乾清宫实在不算大,有三千人把守也差不多够了。
外头那三千,来了更好,来不了也妨碍,卫将军根本就不在京郊,谢淳想得不错,他早有算计。
朝臣也很少进乾清宫,这里是内廷,皇帝御门听政是在门厅,大朝会在太和殿,日常处理政务又是在养心殿。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进来。
宣和的话来说,大会在公司会议厅(太和殿)开,日常会议在老板家门口(乾清宫门厅)开,小会去办公室(养心殿)找老板,今天他们这是上老板家里头了。
皇帝在宝座上坐着,下方众臣皆静默。
皇帝下令,便连门也没有关,谢泯穿着甲胄,手中握刀,骑马立于在宫门之外。
门内,谢润两手空空,不过是穿着轻骑服同他对峙。
“二哥何必如此,即便是控制了皇宫,皇城守卫,京城守卫很快便到,不若现在同父皇认错。”
老二没有看他,皇帝甚至没有派人出来沟通的意思,认错?从周家被抄家那天起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不是沈宣和,他们不是父子是君臣,自古谋逆之臣有哪个有好下场。
今日不是生就是死。
“父皇年岁已高,精力不济,不若效法尧舜,退位让贤,颐养天年。”
他虽在门外,声音却传入殿内,众人皆不敢抬头看皇帝神色。
方公公却知道,陛下骂过一回便不会有第二回 了。
陛下的耐性,从来只对着小殿下。
“什么时辰了?”
方公公低声回答:“回皇上话,亥时二刻。”
皇帝起身竟要离开,众人不解,生怕帝王有个三长两短,便要拦他。
“他若进来,朕倒要高看他了。”
真有这个胆识能耐,他便是即刻传位又如何?
乾清宫最初修建就是作为寝宫的,老二说的没错,他年事已高,该早些休息。
片刻后,方公公出来传话:“陛下说了,二殿下若是孤身入内坐上宝座,陛下便传位于您。”
三皇子面色变了几变,怕老二真就那么进来了,皇帝既然这样说了,那亲卫一定不会拦他,阻挠他的可能只有自己。
另一头,宣和跟着谢淳绕了圈子,找到一处小门。
他平日里出入走的虽不是正门,那也是比正门低不了多少的门洞,最多图方便走过掖门,这宽不足一丈的宫门竟是开在宫墙上?
正常情况下这里当然也进不去,但今天,里头正乱着。
他们人多,大门打不开,要进这小门却不难。
“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门?”
宣和自小也是在宫里头长大的,却从不知这门,想来也不常开。所有人出入皇宫都需药登记,这门虽小,能用的却多半只有皇帝。
这怎么看都像是皇帝要悄悄出门时走的路。
“幼时来过。”
方才谢带着他便来了,他们身后只跟了百里汇,宣和正要叫百里汇去喊人。
就见他竟上去敲了敲铜制的门环。
敲了三次才有人低声问:“何人在外!”
宣和想想,莫不是这门太小,虽有人守着,那些谋逆之人却漏了这?那倒是方便了。
堂堂燕王,自报家门似乎有些丢人了,宣和投桃报李,替他喊了一声:“燕王。”
门内便没了响动。
“不会是……”
“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铠甲,却不是皇宫守卫的颜色,这是禁军。
谢淳将宣和拦在身后,百里汇挡在他身前,宣和也觉得有些不对,却听里头有人说:“进来。”
宣和只觉得这声音耳熟,谢淳却知道,这是他舅舅。
宣和看着卫将军,终于明白了皇帝的底牌藏在哪。
所有人都以为卫将军在京郊,不想他早已入了宫,二皇子同周家趁着皇帝出行在宫中某事,却不知皇帝出行前卫将军便已带人入宫,藏在这无人居住的宫殿中。
“城楼上的都是在做戏?”
话说出来宣和就知道不可能,应该是真的在打,是真的有人倒戈。
在他看来卫将军若是带人镇压,伤亡人数会少许多,但帝王眼中,这不算什么。
皇帝会宽慰他,卫将军不会,扫了他一眼便说:“皇上说了,天亮再动手。你们既来了,便在这呆着。”
他又看谢淳,想问他为什么没进宫,最后又没问出口,左右是他自己的决定。
宣和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蹲在皇宫一角等天亮,也不知老六他们怎样。
他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夜渐渐深了,也愈发凉了。
谢淳同卫将军说完了话回到他身边,见他动作便出声询问:“冷?”
宣和给他一个眼神,没说话。
谢淳没有脱外套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下,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宣和看了看天空,天气不好,星星没几颗,又无趣地收回视线。
“或许明日太子就定了。”
“不会。”
“老三救驾有功,老六好歹出了点心,你把陛下亲卫扔在宫门口然后失踪了。”
“睡吧。”
“谢淳,你是傻子吧?”
谢淳同他对视,今日天上星辰寥落,大约是都落入了这双眼中,谢淳抬手盖住这双过分明亮的眼,掌心眼睫颤动。
一吻轻轻落下:“睡吧。”
第57章
方公公传完话又入了内殿。
只留一地静谧,殿内暗流涌动,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谢润捏紧了拳头,父皇……
不,未必,谢泯未必有那个底气。
二皇子面色阴晴不定,跨出一步便被身侧的人拉住,这是原周国公世子周樘,论辈分,谢泯得喊他舅舅。
周樘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眉毛处还有一道伤疤,平添几分凶厉。他拉住谢泯:“二殿下,当心有诈。”
谢泯垂眸,在他的认知中皇帝不会做这样的事,但眼下,他在在逼宫谋反。
“殿下,您若要那位子,一声令下,兄弟们自送您进去。”
周樘手上越发用力,绝对不能叫他进去,若是皇帝真的就这般传位于他,他是儿子,没什么,他们这些人不但没有拥立之功,反倒成了乱臣贼子。
皇宫大半兵力都在他们手中,皇城外的人进不来,只需要解决了这乾清宫……
周樘还在说:“殿下,您若挂念父子之情,成事之后陛下仍旧是太上皇,可在宫中颐养天年。况且如今,您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