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晚晴看着柳天浩像猪一样被捆着,躺在地上,她眼睛里都是恨意。
茯苓道:“我觉得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好。”
柳晚晴点点头:“多谢。”
茯苓出去,把房间里的门关好。
张发财小声道:“老大,那卖身契的事……”
“没有这个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茯苓道,“人都走了,没必要。”
这样在柳晚晴心里,她爹娘从来没想过卖女儿,是为了护她而死。
无论如何,最后他们没在柳晚晴的卖身契上签字,这是事实。
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柳天浩大概是被扎了哑穴。
一个时辰后,柳晚晴出来了,她的面色惨白,但眼中恨意已经散尽,看起来平和又疲惫。
茯苓看着她,心想自己大仇得报之时,会不会也是这样如释重负?
地上躺着的人看起来极其狼狈,身上却没见到伤,已经没气了。
茯苓对张王二人道:“把他丟回柳家去。”
二人点头,抬起尸体从窗外出去了。
柳晚晴缓了口气,道:“你可以提条件了。”
茯苓给她倒了杯茶:“姑娘以后有打算么?”
“没有,”柳晚晴笑了,看着他问道:“我还会有以后么?”
茯苓道也笑了:“姑娘正是二八年华,我听闻柳家通晓医术,银针可杀人也可救人,开个医馆如何?”
柳晚晴面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依旧这样平静的看着茯苓。
且不论柳晚晴不认为茯苓会放了自己,她已经杀了人,又如何再做悬壶济世的医者?
茯苓知道她不信,叹了口气,道:“姑娘真想谢我,就看我一晚上没消停,给我煮碗面吧。”
柳晚晴道:“你不怕我下毒,毒死你以后跑掉?”
“你不毒死我,也随时都可以走,”茯苓笑着摘下面具,眉目如画的少年偏着头看过来,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道:“我与姑娘同病相怜,只是我不仅要给自己报仇,我还想替天下人报仇,这恃强凌弱的狗屁世道,早该有人来治一治了。”
柳晚晴惊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一道特别的光,仿佛天下所有的血色笼罩的黑暗,都逃不过这道无名光。
“当然,如果姑娘愿意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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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丁淮动作很快,托了几个人,拿到了潼南派门内地图,第二日晚上,五人就动身去杀廖鹏远了。
丁淮与张发财和王有钱进了廖鹏远的院里,邱毅和茯苓在院外接应。
邱毅握着双刀,问道:“我们动作会不会过于快了?”
像暗杀这样的事,不是都应该徐徐图之,把计划制定的天衣无缝吗?怎么感觉还没有茯苓平时剥鸡蛋壳动的脑子多?
茯苓靠在树上,道:“拖久了容易生变故,等过两日各大门派都住进了潼南派,就更不好动手了。”
“你对丁淮这个人……”邱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怎么看?”
茯苓道:“聪明,也重情义,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邱毅问道:“这么肯定?”
“不肯定啊,”茯苓笑了笑,“我看人都是靠感觉的。”
纵观茯苓这不太长的一辈子,活得比别人三辈子都要跌宕起伏。
他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总结起来,一个人可以有千万张面孔,可以说很多假话,做很多真假难辨的事,能骗天骗地骗别人骗自己,可唯独真心做不了假。
茯苓看人,只看这一点真心。
屋里一阵巨响,茯苓暗道不妙,那三人已经冲了出来,丁淮身上沾了血,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走!”
门内弟子还未到,几人运起轻功,很快出了潼南派的门,眼看就要溜之大吉,却在城郊被人追上了。
来人立于屋顶之上,长身玉立,如青松翠柏,并未拔剑,衣带丝绦随风飘起,身后一轮皎皎明月,映照着他那张俊逸的脸。
青衣青衫,正是霍山派大弟子——颜烛。
茯苓看着那月下人,月色带来几分梦一般的朦胧,片刻失神后,他对几人道:“你们先走。”
张发财低声劝道:“老大,颜烛武功高强,你……”
“我心里有数,”茯苓打断他,“他能追上来,说明轻功极好,你们几个跟我留下来也脱不了身,不如先走。”
邱毅迟疑道:“可是……”
茯苓拍拍邱毅肩,道:“我会回客栈跟你们汇合的,放心,要死也不会死在今日。”
茯苓看了一眼丁淮,丁淮会意,给了他几个纸包,道:“你多加小心。”
那四人跑了,颜烛没拦,依旧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茯苓。
茯苓道:“颜少侠,久仰大名。”
颜烛问道:“你们为何要杀廖鹏远?”
茯苓则问道:“你可知晓廖鹏远的为人?”
颜烛答道:“不甚了解。”
茯苓:“那你一定不知这畜生去青楼,害死了人家的亲妹妹。”
“口说无凭。”颜烛知道廖鹏远确实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他也不会听信茯苓的一面之辞。
“你若真想知道真相如何,不如去查查去岁三月初六,这畜生有没有去过春风楼,其他的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茯苓拔出龙牙刀,皎皎月色下,刀身上却似笼罩着一层黑气,他问道:“还要拦吗?”
颜烛未答,腰中佩剑出鞘,一时间像是敛尽了月亮的光华,寒光逼人。
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
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
此剑,便名为昆吾。
对面的茯苓握着刀,已经飞身而上,刀气袭来,颜烛持剑抵挡。
然而那把大刀却没有落下来,刀锋带起风迎面而来,夹杂着些细微的粉末,颜烛瞳孔一缩,他的内力开始迅速消散。
只听茯苓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我不想和你动手。”
茯苓笑着收了龙牙刀,转身运着轻功,从房顶上跳走。
“颜少侠,再会。”
很快,颜烛感觉到消散的内力,又如潮水般涌回来,那个黑色的影子,却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颜烛握着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脑海里只有那人靠过来,墨发勾了一下他的剑柄,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透亮。
茯苓与四人在客栈汇合。
那药粉的药效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果颜烛执意要追,并不一定追不上,但他却没追了。
几人去了一趟城郊的乱葬岗,春风楼里死的姑娘,无人收尸,就会被丢在这里。
距离去岁三月,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乱葬岗地方又大,根本无从找起。
荒凉的山坡,只有杂草和狰狞的树木,阴坡少阳,风吹着林子呜呜作响,像亡人的哭嚎。
“我本来不是江湖中人,爹娘去的早,我和妹妹相依为命,二十岁的时候我考中了举人,家里日子好过了些,我便做了官,想攒些俸禄给月儿当嫁妆。”丁淮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那时并不知官场险恶,百姓的日子过得那样苦,官吏还能从中榨出油来,要升官就得巴结,巴结的钱还不是得从百姓身上出?做一点像人的事乌纱帽就要不保,我不是君子,可也曾读圣贤书,做不了好官却也不想做狗官,没了官职后家里又揭不开锅,我就拜了个师父,做了梁上君子。”
几人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安慰,都安静的没说话。
丁淮蹲下来,扯下一块布,从地上取一捧土包好,他双眼通红,颤抖着把土放入怀中:“月儿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却因为我丢了性命……我们去杀廖鹏远的时候,他说害死月儿是薛承昱授意的。”
邱毅问:“他不是潼南派掌门的儿子吗?他能听薛承昱的?”
茯苓道:“未必不能,这名门正派也没几个真的干净,廖鹏远可能也没觉得这事对他有什么害处,估计是丁淮找到他头上算账了,这畜生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邱毅问道:“那薛承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让我给他卖命,他知道我找不到月儿,只能到翼山求他,”丁淮捏紧了手里的折扇,“我会让他偿命。”
“杀薛承昱的事路上讨论,潼南派很快会派人找来,咱们得赶紧跑路了。”茯苓眼里露出几分势在必得,“他不是想杀我?我看看谁先见阎王。”
说完他又转头问:“柳姑娘轻功如何?”
柳晚晴道:“自是不会拖诸位的后腿。”
“那便走吧。”
几人回到翼山,没有立即进入杀人谷,而是潜在峡谷之上,开始商量对策。
丁淮首先拱手道:“薛承昱此人极难对付,诸位若愿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感激不尽,有顾虑也无妨,若是在下未能生还,诸位能偶尔烧些香火纸钱,在下便在谢过诸位了。”
茯苓拍了拍丁淮的肩,道:“说了帮你帮到底,不用客气。”
邱毅问道:“可你不是还要报仇吗?万一死在这儿怎么办?”
“呸!”茯苓啐了一口,道:“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没有志气?”
邱毅毫不示弱:“我说的是事实,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那可是杀人刀——薛承昱!”
“我管他是杀人刀还是杀猪刀,不试试如何知道?走江湖还畏手畏脚,回去卖包子得了!”茯苓见邱毅瞪圆了眼睛,显然还有一大段话还有话要说,只好耐下心解释道:“我心里有数,杀他不仅是为帮丁淮,我也有别的打算。”
邱毅只以为他又是脑中一热,疑道:“你还有什么打算?”
“杀人谷以强者为尊,”茯苓看向丁淮,问道:“若我杀了薛承昱,那这里不就由我做主?”
丁淮:“可以这么说。”
张发财难以置信的看着茯苓:“老大,你想要杀人谷?”
“我们一路走来,见到多少不平之事?就算不提旁人,我们自己不也是有仇难报?”茯苓语气不再如方才那般随意轻松,他握着龙牙刀站起身,眼里露出一道光,“一把刀再厉害又如何?我不仅要替自己报仇,我更要为天下报仇!”
“独木不成林,茯少侠有此鸿鹄之志,在下佩服。”丁淮带着惊异的目光,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少年,他不仅是在刀法上有天赋,这份侠气,虽然有些稚嫩,但却及其热烈,让人不得不惊叹。
邱毅的一腔热血都被他带起来了,当即道:“那兄弟我也奉陪到底!”
张发财、王有钱齐声道:“我们也是!”
柳晚晴微微一笑:“我本也无牵挂,若能锄强扶弱,也不枉此生。”
丁淮本来抱着必死的念头,没想到还能有转机,他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薛承昱刀法狠辣,武功高强,我们不可……”
“硬碰硬胜算不大,”茯苓道,“我听闻丁大侠善毒,打不过就给他弄点毒……”
柳晚晴道:“将毒注入银针,我可趁其不备用柳家针一试。”
丁淮道:“杀人谷的杀手为薛承昱做事不过是有求与他,不会真正为他卖命,所以不会插手,但薛承昱还有心腹和部下,恐怕不好对付。”
茯苓道:“我有办法把他单独引出来。”
“往井水里下毒,可真够阴险的。”邱毅边说边把药粉倒入井内。
此时正值深夜,茯苓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水井,那药粉很快便融入水中,“反正也没毒,不过是让人腹部胀痛,放一天的屁就好了,这是排毒呢,不用这个吓一吓他们,那些杀手怎么可能帮我们?”
张发财和王有钱从另外两个放下过来,张发财道:“老大,主要的几个井口里都下了药。”
茯苓点点头:“好,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第二日,杀人谷的峡谷之上,站了两个人。
一人自然是带着面具茯苓,还有一人,另外一人面目阴沉,下垂眼、鹰钩鼻,腰间配一把长刀。
茯苓手握龙牙刀,道:“薛谷主,我们既然说好,你定要遵守约定,若我赢了,便把《三五刀法》给我,若你赢了,我就把龙牙刀给你。”
薛承昱冷笑:“这是自然。”
茯苓点头,率先挥刀而去,薛承昱未躲,迎面而上,长刀出鞘,对上茯苓的龙牙刀。
好深厚的内力!
茯苓手上虎口一震,他后退好几步,立于峡谷顶一块凸石上。
茯苓心想还好没打算真的硬碰硬,薛承昱不愧名号响彻江湖,毕竟习武的年岁比茯苓多了一大截,就单论这内力,就不是目前的茯苓所能及的。
从第一刀之后,茯苓不再进攻,薛承昱每每攻来,他便运起轻功躲避,在峡谷之上茯苓可算占尽了便宜。
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茯苓脚下运功,落在峡谷峭壁的一片石台上。
薛承昱见他停下,立即追上去,之间茯苓一个翻身,竟然直直的落了下去。
这完全出乎薛承昱预料,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如雨般密布的银针自上而下朝他飞来。
薛承昱提刀抵挡,然而针雨源源不断,不断变换针锋走势,防不胜防,他再小心,后背也还是被一枚银针扎中。
一股无力感马上自身后四散开,薛承昱勉强握住手中长刀,想调整气息,就见本来掉了下去的茯苓,突然飞身提刀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