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烛点点头,夹了一块桂花糕喂到茯苓嘴里道:“明日我们便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轼《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最因为最近有点忙【老实】
我实在是做不到日更呜呜呜呜……
所以之后一周五更,周三到周日晚上十点更新o(≧v≦)o
第38章
第二日一早,颜烛和茯苓一行人,带着一众公鸡,浩浩荡荡的上了山。
茯苓走在后面,这群鸡能感到背后的压迫感,没有漫山遍野的乱跑,跟着暗卫的指引,都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茯苓把龙牙刀当赶鸡棍,拿在手里挥:“我以后可以开个养鸡场,每日早晨去捡鸡蛋……”
颜烛笑道:“江湖大侠退隐去开养鸡场?”
茯苓认真的点点头:“是啊,等天下太平以后,不再有怨仇,万仇门也不用接案了,开鸡场才有钱嘛,我要去四处云游,游历山川湖海,享尽天下快事,哪天走累了,在江南落脚安身,每日躺在木舟上看碧水蓝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亮,满是期待,那千山万座,柔水一湾都映在他眼底。
可是颜烛的心却沉了下去。
天下如此大,茯苓应当潇洒恣意,快意江湖,走遍万水千山,才不枉此生。
可是颜烛如果要继位,那就一辈子都要留在深宫之中。
天各一方,如何长久?
“蝎子昼伏夜出,属下带人四处探查过,此处背风向阳,再往前一百米,就是最好的采光面,适合蝎子繁衍生存,我们是在此处放鸡,还是等到下去再放?”李忠说了一大段话,没得到回应,疑惑的喊了一声:“公子?”
“嗯,把鸡都放了吧。”颜烛回过神,把茯苓拉近,扣住他的手腕。
茯苓回头:“怎么了?”
颜烛道:“此处恐有毒蝎聚集,待在我身边。”
茯苓听话的往他身边靠。
暗卫散开,赶着鸡往下走,那群鸡还是小心翼翼的站着,缩写翅膀不敢轻举妄动,茯苓踢了一下为首的公鸡,手一挥:“去啊!”
那公鸡被他踢的一踉跄,这鸡群竟像听懂了茯苓的话,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开,声势浩大的漫山遍野拔腿跑。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蝎子聚集的洞口,大公鸡浩浩荡荡的涌了进去,山洞里好一阵鸡飞鸡跳,过了半个时辰,公鸡们神采奕奕的抖着一身乱毛,陆陆续续从山洞出来了。
李忠带着暗卫在附近搜寻,此时也已都搜完了一遍,“公子,洞口附近有个木屋,应当是有人住过的,已经人去楼空了。”
“肯定跑了啊,我们上山这么大动静,鸡飞狗跳的,他们留在这儿等死吗?”茯苓道,“又是深山又是木屋,和无皋山一样,这邪教也不知道换个花样。”
“把山封了,蝎子没除净之前,任何人不得上山,”颜烛看了一眼平地上的小木屋,不大,木头结构,倒更像临时搭建的木棚,“封山之后,找找山上有没有藏人。”
“是。”
粗略的搜了一遍山,三个时辰后,李忠来报:“公子,山上没有找到活人。”
茯苓正吃着带来的桂花糕,闻言问道:“没有活人?你找着死人了?”
李忠点头,暗卫抬了四具尸体上来,茯苓瞄了一眼,赶紧背过身把桂花糕全塞进嘴里,咽下去以后又转过来。
颜烛把随身带着的水壶打开了递给他:“小心噎着。”
颜烛掏出帕子,蹲下来,隔着帕子挪动尸体的头部查看,仔细看过一番后,道:“四人七窍皆有血迹,其中两人佩剑,另外两人腰间均有剑扣,应当都是习武之人。”
茯苓跟着他看了一遍,道:“我估计死的不止这四人,尸体腐化程度都差不多,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恐怕是没来得及处理尸体。”
颜烛站起身,对李忠道:“回去查一查勺水县因中毒而亡的人里,有多少是习武之人。”
茯苓抬头向上望,此时日头西斜,树冠的缝隙里漏出点点霞光,映照在树林间。
茯苓道:“天要黑了,先下山吧。”
颜烛一低头,眉头一皱,盯着茯苓的腿看,问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茯苓跟着他低头,才发现自己裤腿有一抹血迹,撩开裤脚一看,白皙的小腿上有一道红痕,茯苓把裤腿往下一放,道:“可能被灌木丛划了一下吧,穿浅色的衣裳就是麻烦,沾了点血就脏了,我以前穿黑裤子砍一刀都看不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颜烛拉着他坐下来,把他的裤腿挽起,让暗卫拿了块湿布,仔细的把伤口清干净。
茯苓有点不自在,想把腿抽回去,“别麻烦了,就一点小伤……”
“你不会疼吗?”颜烛握住他的小腿,语气有点急,“腿上流血了都不知道?”
“其实真的不疼,我……”
茯苓想说他不怕疼,一道小口子而已,从前比这疼的多了去了,他从来不喊疼,又没人听得见,伤在他自己身上他能不知道?难道喊给自己听吗?
颜烛撒了点随身带的药粉,用布条把伤口包好,然后把茯苓的裤腿放下来。
他依旧蹲在茯苓身前,抬起头道:“可是我心疼。”
茯苓看着颜烛小心细致的动作,心里突然一酸,一股不知明的暖意涌上来,又把酸兑成甜。
他不怕疼是一回事,可有人心疼又是一回事。
他原来总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他不用别人扶,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
可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有人给他处理伤口,说心疼他。
现在那人还蹲下身,要背他走。
“上来,我背你下山。”
颜烛背过身蹲下,没听到茯苓的回应,也看不到茯苓此时是什么神情,又说了一声:“上来。”
按照茯苓一贯风格,此时应当说“没事我自己能下去”、“不用了就这么点伤”或者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但是颜烛在他面前蹲下,固执的不肯起身,茯苓就把那些话就全咽下去了。
都说人生百味,人这辈子,总也有甜的时候吧?
茯苓趴在颜烛背上,搂住颜烛的脖子,颜烛站起来,往山下走,后面的人和鸡识趣的闭嘴跟着,气氛温馨平和,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他们走到驿馆门口,某个大眼睛双刀侠大惊小怪的喊道:“茯苓你怎么了?你和鸡一块儿上啦?中毒了吗?还能睁开眼睛不?”
“邱毅……”茯苓从颜烛背后探出头来,咬牙道:“你他妈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回到驿馆,吃过晚饭后,茯苓和颜烛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之前死的人,都已经入土了,不好再查,近来可查到的竟有二十三人,小小一个勺水县,并无江湖门派,缘何会有如此多的习武之人?”颜烛翻了一下李忠递上来的宣纸,上面记录了这二十三个人,有的人有籍贯名姓和年龄,有的人连名姓都不知,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通天教故意养殖毒蝎,混淆视听,用狗屁邪功害人,还让人以为这些他们是中毒而死,”茯苓骂了一声:“太他妈不是东西了!牵连这么多普通百姓,这帮畜牲等着挨千刀!”
“没错,通天教视人命如草芥,绝不能轻饶。”颜烛放下宣纸,道:“眼下还要解决中毒一事,必须尽快启程去下游,清楚毒蝎,寻找解毒之法,还有——江南的官吏,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我得去一躺天机阁,”茯苓道,“我去问问那里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颜烛一顿,问道:“要去几日?”
茯苓想了想,道:“天机阁离这里不算太远,来回只需七日。”
颜烛皱眉道:“太久了。”
茯苓弯起眼睛,凑到他身边,去看他眼中神色,问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颜烛笑道:“明知故问。”
茯苓在颜烛耳边道:“我也舍不得你,那我长翅膀飞回来。”
颜烛把他抱在身前:“快去快回,我更希望你一路安好。”
“自然安好,”茯苓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颜烛,“这里头装的是翼山特有的翼草,你吹口哨,调子三长一短,血鸦会循着香味来,我们用血鸦传信。”
颜烛把那荷包收好,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茯苓离开前,特意去找了一趟吴子安。
“师兄,正心会散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吴子安正收拾行囊,闻言头也不抬的答道:“你管我去哪儿?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语气有点冲,但说不出一句软话来,好半天,他稍微缓下语气道:“这些年你干的那些狗屁事我都知道,我在冬青镇重新把家里的屋子盖好了,你要是在外头混不下去,跟那个谁掰了……”
吴子安有点说不下去,茯苓这混蛋干的什么事?得罪了半个江湖不说,还跟个男人不清不楚!但这毕竟是茯苓私事,他不干预不代表他心里不气,这么一想火气又上来了:“反正你要是没处可去,就滚回去卖包子!”
以师父师娘的为人,绝对养不出大奸大恶之人,茯苓知道吴子安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讨厌他,却还给他留了条后路。
茯苓笑着点头:“谢谢师兄。”
可是他回不去了,以后就算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他也不会再回去了。
冬青镇与他而言,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过去,师父师娘长眠于此,安安静静,他一身血气,不想再污了那块净土。
吴子安瞪他:“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要是在外头把命折腾没了,可别指望我去救你!”
茯苓依旧咧开嘴笑,点点头:“师兄放心。”
第39章
茯苓谁也没带,只身一人离开勺水县,反正路途不远,他一个人来去自如,一路快马加鞭,两天便到了天机阁。
天机阁没多大变化,还是那座阁楼,黑瓦白墙,门窗禁闭,安安静静的坐落在街角。
可谁也不知道这座小楼里藏了多少秘密,那些藏在最暗、最深处的匣子一旦打开,江湖上便难逃腥风血雨。
仆从认得茯苓,待茯苓出示天机令后,恭敬的把他迎了进去。
上了楼,茯苓看着墙上的陶瓮,已经不觉得多稀奇了,他悠闲的在屋内等着,曲起手指去敲瓮口,发出一串低沉的声响。
等了没一会儿,房间的门打开,进来一个灰衣男子,衣着与金天问相同,却少了那分淡然的气度。
灰衣男子向茯苓行了一个文人礼:“见过茯门主。”
茯苓见他关上了门,也没看见金天问的影子,问道:“金兄呢?”
灰衣男子:“阁主出去远游了,近期不在阁内。”
茯苓没说什么,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放了一杯在对面,“坐吧。”
灰衣男子在茯苓对面坐下:“多谢茯门主。”
“不必客气,”茯苓道,“我此来是想问问,被江南泛滥的毒蝎蛰伤后,可有解毒之法?”
灰衣男子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恐怕只有阁主才知晓。”
茯苓接着问:“那通天教在何处?可与江南毒蝎泛滥有关?”
灰衣男子仍是摇头。
茯苓放下茶杯,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如何做生意的?金兄一走,天机阁就等着关门喝西北风吗?”
灰衣男子忙拱手道:“茯门主息怒,实在是在下孤陋寡闻,您可以将问题写下来,等阁主回来解答。”
金天问这一走,谁知道他几时回来?中毒的百姓日日受毒性侵害折磨,人命关天,等不得!
茯苓道:“他回来了给我传个信成吗?”
灰衣男子为难道:“阁主的身份和行踪一向是保密的,万一消息泄露……”
“谁让你写他回来了?你画个图给我就行,”茯苓看了一圈,视线停在那整墙的陶瓮上,道:“就画个陶瓮吧,他回来了就在纸上画个陶瓮送过来,我就知道了。”
灰衣男子不置可否,只道:“我会向阁主禀明的。”
见他处处小心谨慎,茯苓也没别的好说了,随即起身离开。
茯苓无意为难灰衣男子,金天问不在,那灰衣男子怕祸从口出,纵使知道些也不敢多说。
只是金天问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从前也没听说过谁去天机阁得不到答案的,金天问一走底下人的嘴就成了蚌壳,难道金天问一直待在天机阁回答问题不成?
还是有什么不能说,非得等金天问回来做定夺?
茯苓满腹狐疑的出了天机阁,走到一家糕点铺前,打算买一包桂花糕留着路上吃,他出来两天有余,着急回去找颜烛。
一个人也可走南闯北,可心一旦落在另一个人身上,走遍千山万水,日夜兼程,只想去那人身边。
茯苓拿钱的手一顿,不经意的侧头飞快瞟了一眼,付完钱后接过桂花糕,边吃边走。
一直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茯苓停下,转身将跟进来的人按在墙上,龙牙刀抵在那人身前,茯苓冷声道:“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一身黑衣的人蒙着面,身形纤细,开口却是女子柔柔弱弱的声音:“茯少侠,是我。”
“阿瑶?怎么是你?”茯苓收刀,触电似的连退几步,他刚刚没碰到啥不该碰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