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美镇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米粒儿艾

作者:米粒儿艾  录入:06-21

  这人满口歪理,却教萧玉山辩驳不得,本只想拿浆糊封了这张嘴。谁知抬眼便见这烦神情,萧玉山不知为何,心弦犹被拨动,只将方要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咽回去,转而道:“谁许你胡言乱语的?”
  萧玉山不爱听人提及幼时名字,宫人自是避讳,储栖云偏生胆大包天,总爱拿此事逗他,故意曲解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那一字算得胡言乱语?”
  “你方才叫谁玉——”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萧玉山恍然大悟,“好啊,险些被你带偏了去,你是故意戏耍我!”
  “误会误会!”储栖云忙不迭辩驳,只是话尚未说出口,便听闻王公公在外通传——
  “安大人回宫了。”
  宫室之内,两人互望一眼,心有灵犀。储栖云会意,敛去嬉笑神色,退出门外,寻叶文卿面圣。
  不多时,安风便已站在萧玉山跟前,面如冰块,一如既往。安风这次回来,对外称是例行奏事,实则带回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原来,安风着手此案时,并未从萧山矿场下手,转而细审在押人犯。现如今,三名鼓动□□的领头人消失无踪,留下的人犯不过是从众的小角色。叶文卿审案时,并未从这些人当中查出有用之事,而安风近日重审人犯,却发觉不寻常之处。
  就在昨日,安风夜审人犯,只听一人无意间提及,暴丿动只闹了一个多时辰,便被压制,极为迅速,矿场也未有损失。
  百余名苦役大多是青壮年男子,晋安王世子一个时辰便将暴丿乱平息,未免太过顺利。安风不动声色地记下可疑之处,今晨又连番审问数人,每回总要偶然提及此事,得到的供词大同小异。
  “此后,臣暗查过镇守萧山矿场的人手,果然有异常之处。”安风虽是耿直,但不愚笨,大事跟前更是心细如尘,“在苦役暴丿动前,矿场曾增加过兵力,每回只添两三人,一来二往,暗中加派了好些人手。”
  “如此看来,倒坐实了此案乃是经人谋划所致。”一切尽在萧玉山意料之中,如今听闻安风所言,自不会惊愕。
  大赦前夕谋划暴丿乱,偏又不愿矿场失控,意图明确得很,便是要使得萧玉山进退维谷。那人计谋阴险,与此同时,却也漏出马脚——最不愿萧山矿场失控的,除却晋安王一族,还有何人?
  “萧玉琮不可能凭空调来兵力。”案情才查到这一步,便又牵扯出另一桩大事来,萧玉山面色一沉,如笼阴云。
  京畿之内,兵卒竟能不经上报而随意支派,事后又不着痕迹地调遣回去,任谁听闻都不免心惊胆战。于萧玉山而言,就好比利剑悬于头上,猛虎睡于卧榻。
  安风忧心不已,叶文卿亦然,此事好比要将天给捅破了去,二人皆不敢妄言。
  “此事先不许声张,去散布另一个消息。”萧玉山思忖之后,说话间便望向叶文卿,意图不言而喻。
  叶文卿忙不迭躬身行礼,安风见得此情此前,心领神会,却不由追问:“时机已经成熟?”
  萧玉山并未解释,说得言简意赅:“自然。”
  许是出于私心,安风仍在犹疑:“只是叶大人——”
  “安大人,陛下说得正是,此时时机已然成熟。”叶文卿朝他望过来,言语之间面含浅笑,好似才从鬼门关游历而归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在下已失踪五日之久,幕后黑手定以为可高枕无忧,此时若是散布消息,必教他们露出马脚。”
  叶文卿说得字字在理,也正是萧玉山之意,安风来回望向那二人,心知此事已无可改变。
  叶文卿由始至终都怀揣凌云之志,若教他龟缩一隅安然度日,反倒是折辱。末了,安风也只有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躬身领命。
  安风自幼便是萧玉山侍读,相伴成长数十年,他有哪些小心思,萧玉山一眼便能看出十之八九。可叶文卿并非雏鸟,无须旁人时时庇佑,既已决心做那振翅欲飞的雄鹰,萧玉山自也乐于成全。
  倒是安风这个木脑袋,办案的本事怎就不能匀一分给谈情?
  萧玉山忽又想起储栖云来,至于那个人,若是谈情的好本事能匀一分来办正经事,怕是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等到议事完毕,安风与叶文卿先后推门而出时,储栖云仍旧守在外头,不曾离去片刻。王公公站在另一侧,眼看着这个光景,便又显出人情练达的乖觉来,与储栖云笑道:“储栖道长怎还不进去?”
  储栖云会意一笑,与王公公作揖,迈过朱红门槛,再度走进去。萧玉山站在窗扉侧畔,望着窗外大好春光,脸色却是阴沉沉,只留一室寂静。
  储栖云只稍稍一张望,便晓得萧玉山正烦恼不已,不合时宜的玩笑再解闷,此刻也说不得了。于是,便见他脚步一转,复又退出去,不知又想到哪个稀奇古怪的点子。
  矿场一案尚未细查,便已牵扯出好一番惊天隐情,先是奉命查案之人坠崖,再是矿石流向不明,最后便是兵卒可暗中调动。
  三件事情不论将哪一件来单独拎出,都算得惊天大案,矿场暴/乱一事将此三点串联为一体。门阀之间利益交织成网,足以遮蔽青天白日。
  此刻正值午后,外头春光正好,暖阳似碎金,晴空碧如洗。只是萧玉山看见的,却是风雨满楼。
  门轴一声轻响,有人缓步走到身后,萧玉山不消得多瞧一眼,也能感知到来者何人。他唇瓣微启,方要说些话来打破满室沉寂,散去郁结与恼火,便见一盏茶送到跟前。
  储栖云捧着乌木托盘,与他抬眼一笑,并不多言,只请陛下品尝。
  萧玉山满腹狐疑,掀开茶盏一嗅,便闻得馥郁香气充盈鼻息,思绪飘忽起来,又想起年幼时候。
  六岁之年,父皇将他送入虚鹤观养病,至今犹记得,高热褪去后,第一口饮下的茶水,便是储栖云亲手端来的。
  萧玉山垂眸,望着茶盏中的盈盈一汪,只见得茶中绽开金丝菊,泡开点点枸杞,素白胎釉上金红点缀,竟有几分入画的意境。
  从前在虚鹤观时,可不曾这般讲究,用的是黑陶碗,也瞧不出花在茶水里的心思。萧玉山只记得,那时候双唇干裂,口渴难耐,捧着茶碗便喝,好比牛犊饮水,直到茶水饮尽,才回味出甘甜滋味。
  那滋味极是甘美,胜过琼浆玉露,至今犹无法忘怀。
  储栖云一甩拂尘,将这盏茶讲得数如家珍:“枸杞明目,金丝菊去火,蜂蜜清肝,正对陛下此刻病症。”
  萧玉山已饮尽茶水,放下茶盏来,问得一本正经:“你打何处瞧出寡人要降火?”
  “贫道能掐会算,心明眼亮,只一眼,便看出陛下心事来。”储栖云说得是不经之言,语气却是一本正经,“贫道只想着,自己既无匡扶社稷之能,又无平定江山之力,只有做些巧事来排忧解难了。”
  事情虽小,心思却深,蓄含这种种难以言说的情意,细细品来,竟比碗里的蜜水甜些。
  萧玉山心中阴霾一扫而去,又展笑颜,此情此景,恰如云开月明。


第11章
  十一、初露端倪 (中)
  一夜之间,坊间流言又起,爱好针砭时弊的文人最是耐不住,纷纷谈起萧山矿场一案来。
  皇帝大赦意在宣扬仁政,偏偏苦役在此时候暴/动,教他杀也不是,放也不成,势如进退维谷。
  可怜金銮殿上九五之尊只因生得好看了些,便已教人编排好一番,如今矿场一案久未破获,似乎坐实了萧玉山徒有“倾国貌”。
  只不过,叶文卿未死一事一经传开,流言似又改了风向,好些人暗中议论,兴许此案大有转机。
  萧玉琮本已放下的心复又高悬,但转念一想,叶文卿坠崖之时,他便躲在暗处。萧山峭壁百丈,叶文卿一介文弱书生,哪有死里逃生的本事?
  此事不寻常,兴许是安风布下投石问路之计,引他自行现身。
  如此想定,萧玉琮不敢贸然出击,当即宣来暗卫两名,只教他们混入坊间,细细探查流言源头。
  等到此事安排妥当,他又命镇守矿场的管事之人前来,满面大喜,只说道:“近日听闻尚书郎叶大人已有消息,你明日率几个兵卒再细查一次萧山周遭,定要将人救回来。
  管事的听闻此话,立时犯了难:“世子大人,属下有一言即便不妥当,也必要说出来。”
  萧玉琮睥着他,只说了一个字:“说。”
  “世子大人,坊间流言三日一小变,五日一大变,不可轻信。”管事的算不上文人,但话糙理不糙,说的也是肺腑之言,“叶大人掉下去五六日,寻遍了山沟也没瞧见尸骨,许是早被狼叼了去。”
  “大胆!”萧玉琮佯装震怒,冷面斥责道,“你怎敢胡言乱语?”
  萧玉琮愠怒之色演得有模有样,好比雷霆将至,唬得这人心头一颤,忙不迭告饶。
  “罢了。”片刻以后,萧玉琮才将语气略略缓和,扬手命他退下去,“你等尽力便是。”
  等到门扉合紧,萧玉琮面上忽现笑意,将方才的忧戚与愠怒一扫而空。
  约莫三五个时辰过后,天色渐晚,暗卫适时归来,皆是一身贩夫走卒打扮,未及更衣便来求见。他们兵分两路,在东西二市各自打探,都听闻同一个消息——是安风寻到了叶文卿,明日便将带人回宫复命。
  此消息堪比惊雷入耳,萧玉琮拍案而起,面笼寒霜。两名安慰皆不敢再多言,躬身等候世子发话。
  “我竟小瞧了安风。”萧玉琮默然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席话,不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安家是有多大的胆量,才敢纵容这小子把天捅破了去?”
  暗卫见此情形,顿生杀意:“大人,不如明日——”
  萧玉琮思忖半晌,眉头轻蹙,几番揣度,屡次斟酌,不敢轻易下命。直至眼下,他方知晓何为如履薄冰。但世间成大事者,须得揣有如此胆魄,萧玉琮知晓,此番只能豁命一赌了。
  翌日清晨,红日未升,天色方才蒙蒙亮,便有一顶软轿自城南医馆抬出,一路去往宫中。
  安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开路,四下还有护卫随行,摆下好一番阵仗。脚步声回荡在寂静长街,打破安宁晨曦,莫名显出几分肃杀之意。
  安风引路前行之时,仍不忘连连回身,望向身后软轿。两侧护卫皆是一手按刀,极是谨慎。
  偶有些早起的生意人瞧见这阵仗,还以为是哪位达官贵人出行,忙不迭躬身站在路旁,敛声屏息,不敢稍稍抬眼。
  人马一路前行,实在风平浪静,安风虽仍板着一张冰块脸,心中却十分诧异——幕后之人竟稳得住心性,不曾贸然行动,看来,这一番招摇过市的阵仗,算是白费功夫了。
  便在众人皆有失望之意时,街角忽有黑影疾奔而来,直撞向众人。
  “有刺客!”护卫本就警惕异常,眼下见此情形,料定来者不善,将人按于地上,纷纷拔刀相向。
  “慢着!”安风喝止众人,手握佩剑,翻身下马。
  此人冲撞人马,似乎不为行刺。安风尚未走上前去细瞧,便嗅到血腥之气、腐臭之味扑面而来,直教人作呕——这人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安风不由掩鼻,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怎敢冲撞叶大人官轿?”
  “小人……小人乃萧山矿场苦役。”那人跪伏于地,说话之间,又咳出一口血沫子,恶臭异常。
  听得此话,安风心中惊喜,暗道果真柳暗花明又一村。虽未引出刺客,却得了另一条线索。
  安风只装作不曾猜到他来到此处的原由,故意喝道:“原是个私逃的苦役,带回去交由晋安王世子处置。”
  “大人不可!”那苦役连连以头抢地,三五回便磕破了额头,“大人,正是晋安王世子害我。”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敢信口雌黄?”安风素来不苟言笑,绷着一张冰块脸,此刻再装一番震怒,肃杀之气立现,好教人生出许多敬畏之意。
  那苦役惧于威慑,连道不敢乱言,为不被交回萧玉琮手上,忙说道:“小人知晓萧山矿场一案隐情,昨日得知叶大人死里逃生,今日前来并非有意冲撞,而是为领罪。”
  “领罪?”安风抱剑而立,挡在软轿前头,只说道,“即便要领罪,也得带回去细细审问,哪有在街肆断案的道理?”
  说罢,他便命护卫将此人押解回去,等叶大人亲自审理。
  此一番变故惊得路边人大气也不敢喘,直至人马远去得不见踪影,那几名贩夫走卒才敢抬首,纷纷流露惊骇之色。
  等到太阳高悬在天上时,今晨遇袭一事已传遍了街肆,不仅惊动了皇城禁军统领,连晋安王世子萧玉琮都已听闻风声。
  萧玉琮怒不可遏,堪比雷霆:“是谁不经准许,擅自行动?”
  暗卫面面相觑,只道并无一人冲撞安风,此番定也是计谋。
  萧玉琮巡查暗卫,数点人数,委实不见一人缺失,不免心下存疑,难道当真是另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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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安风这处,好一番细审嫌犯之下,方知此人便是当日掀起矿场暴/动的三名领头人之一,名曰李大。他不仅在暴/乱之后亲手害死其余二人,还将叶文卿推入山崖,为萧玉琮效犬马之劳。
  只可惜,他不懂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理,等到事情办妥,满心以为能远走他乡。谁料想,萧玉琮根本不曾想过放他走出将阳城,事成以后,竟派来暗卫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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