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一手揽着尤里兹的脖子,一手揪着他耳后的辫子,准备拆。
“诶?别拆,我待会还要见人。”他是被鲁风忽然叫走的,带走李慈以后,自然还要回去。
李慈丢开手,闷闷不乐地垂下头。
“生气了?”不是没有怀疑过李慈主动找上乌弗的行径有些怪异,只是想信他,便私自为他做了更多合理化的解释,“改天带你去别处玩好不好?来了这么久,哪里都没去过。”
别的去处多了,就不会再惦记这里。
李慈咬着手指头不说话,把头别开,撞见了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铃兰。
“铃兰姐姐!”李慈甜甜地喊。
铃兰见了他们两个,连忙俯身作揖,噤声退到一边。临走之前尤里兹对她说的话如今还言犹在耳,她可不想因为王子们的一时嫉恨弄得性命不保。因此不理会李慈,李慈无关紧要。
连喊了几声都无人回应,李慈红了眼眶,委屈地仰头看着尤里兹的下巴,倒像无意识地告状。见他这样服软,尤里兹心情大好,清了清嗓子,对着铃兰冷笑:“怎么,永平王殿下喊不动你了?”
铃兰大气不敢出,立刻跪在地上连连认罪,直到尤里兹不耐烦了,才叫她起身离去。
盯着铃兰的背影,李慈的表情有些落寞,像是明白了自己对于尤里兹彻底的依附,怯生生地卷着手指,去刮了刮他的嘴角,以示讨好。
“他们、他们听你的…”
“对,他们都听我的,只听我的。”尤里兹心中升起几分得意,像是初尝权力时才有的甘甜。
“哦…”李慈不安地挪动着身子,臀肉在对方的掌心中挤压,“那、那…我也…我也听你的…”说完,十分乖巧地凑到尤里兹腮边落了一个吻。
尤里兹盯着他,不做表态,有一瞬李慈几乎以为自己表现过头露了馅,然而下一秒,更深的吻便印上来。
尤里兹昏了头,他是真的喜欢我。李慈半眯着眼睛想。
唾液吞咽不及,溢了出来。
夜里尤里兹主动把自己耳后的辫子塞进李慈手里,随意在本子上划了一道,就去叼住他的后颈。
“这是什么呀?”李慈的外衫被扯得松松垮垮,他也不拦着,反倒探着头好奇地去看那薄薄一本册子,整个人细溜溜地从布料里滑出来,眼睛里写满天真。
像…那时候…
“你找我来干什么呀?”南国太子一派纯真地打量着刹利使臣。
那个时候没有这么爱他,亲吻遭遇了拒绝和挣扎便狠狠地咬了他。他留给李慈大部分的回忆都是痛的,痛得他受不住,于是干脆都忘了。
这次不会了。
于是捡起册子来,轻声翻讲,“这是你的…前几页,都是你写的…”
一个、两个、三个…是一模一样单调的“正”字。
“我猜了很久,你记这些东西干什么…后来猜到了。”
“我每碰你一次,你都会记上一笔。”
“无论是什么样的接触,只要是我…”尤里兹说话时的表情甚至有几分痛苦,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人,仿佛已经遭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报复。
而李慈则想到了十七。他有一次无意间发现了柱子侧角有许多划痕,是密密麻麻极小的“正”,再找上去,便要搭着凳子爬上房梁。梁上自然也有。
计数,这是影卫十七的乐趣。
死亡的遮蔽下,爱与恨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总是被十七给抓回来。要是没有十七多好啊…但没有十七也还有别人…别人也会在阴暗的角落里自取其乐吗?
现在就没有了十七,可他还身在无间地狱。
“你想记起来吗?”尤里兹撩起他的发丝,喃喃地询问,他从不热衷于治疗李慈的疯病,他甚至希望李慈这样永远傻下去也好。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收着这本册子干什么呢?
李慈抖了一下,旧日的回忆涌上心头,没有一件不叫他恶心,他甚至连一分一毫也不想多加忍耐,只想离眼前的人越远越好。
一想到尤里兹“爱”他,便恨不得把他杀之后快。视线落到尤里兹腰间的弯刀上,咬了咬下唇。
真想杀了他,像杀了同辉那样杀了他!
他向前蹭了蹭,挺着腰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尤里兹…要尿…”
“嗯。”尤里兹闭了闭眼,扳过他的身子,命令道:“尿在地上。”
“不…”
可尤里兹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腰,“尿吧,骚货。”李慈发自内心地觉得恶心,可他不得不继续这样恶心地取悦,很多人。
第40章
昭云被禁足,“找妹妹”的借口已经不好用了。于是李慈自己坐着轮椅,慢吞吞地滑到乌弗门前,仰头等待。
“你怎么又来了?”门口的侍从叹了一口气,无奈通报。
乌弗正在议事,听说永平王求见,心里有些莫名的滋味。
“让他去偏殿等我。”彼时鲁风正远远地跟在李慈身后。
他不傻了。鲁风可以确定。但他并不打算让尤里兹知晓。
如今昭云、乌弗、尤里兹都被李慈玩弄在股掌之间,何尝不是一种因果轮回。
可这样的李慈,让他觉得恐惧而陌生。
他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呢?
凡是好的,都要毁了,凡是美的,都要夺走。鲁风看着李慈纤细的五指艰难地扳动轮椅,心中茫然。喃喃地喊了一声,“殿下。”
李慈如有所感,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他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尤里兹听闻永平王又去过轩辕殿,怒不可遏。把他像小鸡仔一样从轮椅上提了起来,压在床上。
链子从床下扯了出来,刚刚绕过李慈的脚踝,便听到一声抽泣。
“你哭什么?”
“出去、出去玩…不锁、不锁!”李慈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执拗地掰扯着青灰色的铁器,动作不得法,划破了手掌不说,还把脚腕弄得鲜血淋漓。
“你!”尤里兹被气急了,拎起他的两只手臂用床帘远远地束着,露出李慈哭红的一张脸,又心有不忍。
那铁链上沾了一些血迹,显得甚是骇人。
李慈还要挣扎,被一声怒吼镇压。
“别动了!”
“别动了…我给你松开…”
得了自由后,李慈手脚并用地爬进床脚,十分警惕地亮着两只大眼睛。
“不许去那边了,不许去找乌弗,不许找昭云,听到了吗?”
尤里兹坐在床边,把链子狠狠地掷在地上,意识到自己对于李慈居然有些无可奈何。
李慈把下巴缩进被子里,眨了眨眼睛。
果然第二天又去找乌弗拆辫子。
尤里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焦灼的痛苦,心像被人拿油煎,拿火烤,熏尽了最后一点滋润的活气。
无论前一天得了多少承诺,第二天总能从李慈身上闻到轩辕殿的气息。
派人守着他,人又会被主动接走。
暴虐煎熬又累积,直到传来刹利王同意使永平王回国的消息。
“可以回家了?”李慈听完圣旨懵懵懂懂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轻松还是苦涩,他的去留从来与他的选择无关,上蹿下跳地蛊惑人心,远不如南国王一句圣裁有效。割北向三城,换永平王回国。他可以不用再虚与委蛇,不用再忍辱负重,李孚派人来接他回家了…
“哈…”他又笑了一下,这次却笑出了眼泪。
那过往种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他在刹利,过得不好…
他想死,想逃,想脱离这苦海千百次,如今这苦尽甘来,却像把他抛到了极高的地方,让他无尽地坠落。
尤里兹就站在他身旁,眼睛里像燃了两簇火。
来的时候就说好的,质子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如今看尤里兹的表情却像是忘了。
“你以为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吗?做梦!”李慈收了圣旨,卷成一条,护在胸前,几乎要有些飘飘然。
听着他口齿清晰的挑衅,看见他满脸愤恨的神色,尤里兹像是大梦初醒。
“难怪,南国人本来也是你这样奸诈无匹、说谎成性的…”
一掌打落了他满脸的得意,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人双脚离地拎进了房门。
“放开我!放开!”李慈惊慌却无用地挣扎。
南国使臣未至,他和他,还有的是时间。
鲁风把一切看在眼里,思量再三,转身向轩辕殿奔去。
第41章
“你说永平王会死?”乌弗听完鲁风的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刹利的春季偶有风沙,即使是白日,也会显得阴沉昏暗。
鲁风左手横在胸前,做出奴仆起誓的姿势。他是士官出身,削籍为奴后也从来不屑于祈求他人。如今对着乌弗完全抛却了往日的尊严,“求您去看他一眼。”
乌弗坐着理了理长袍的下摆,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鲁风的眉眼。
“你、爱慕永平王?”
“小人不敢。”
“先是为他丢了胳膊,现在又冒险来求援,你就不怕连性命也丢了?”
“小人幼时在军营受教,纳克将军曾说,上等的勇士,不会畏惧死亡,但也不会轻视死亡,每个人起码应该明白一点,追随会带来牺牲,我们可以选择为了谁去死,不必在乎死亡本身的模样。”
“哦?”
“我不是上等的勇士,我曾追随尤里兹殿下,因动摇而放弃,也试图追随永平王殿下,却没有做过什么对他有益的事。我是失败的、卑贱的、蝼蚁一样缺乏恒心的人,已经不配再谈价值。我只知道,如果永平王殿下死了,我也会死。小人失去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条命,永平王出事,殿下与南国的交涉,又要怎么进行下去?”
“你爱他。”乌弗这次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愚蠢的爱。”
鲁风像是被刺了一下。
“你有南国人的血统,又屡次背叛尤里兹,刹利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南国使臣到达以后,你跟着永平王走吧。”
“殿下…”
“走吧走吧,去看看他。”乌弗背手信步而去,鲁风擦了擦额上的汗,知道自己求对了人。
临近目的地之时忽然刮起了大风,粗粝的风沙卷进人的耳鼻之中,刮得表皮既痒又痛。乌弗一边吐着沙子一边拍门,尤里兹为了南国太子发疯的样子他见过,那时候就觉得那个细皮嫩肉的南国妖精还是走了比较好。
后来竟然又给找回来了。
他不想他死,然而也不想他害了尤里兹。前几天小傻子故作依恋地卧在他怀里的时候,也不是不惑人。再那样下去,也许又要为了他与尤里兹产生争执。
“尤里兹!尤里兹!开门!”呼喊大多被卷进了风里,也听不清屋里的动静。仰头看了看门,拍了拍鲁风的肩膀,“踢!跟我一起踢!”
两人撞破了门板,同时摔进房中。
李慈的哭叫传了出来。
乌弗与鲁风同时觉得耳朵一酸。
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厉的哭声…
鲁风朝屋内猛冲进去,乌弗还没来得及拦,就看到他被当心一脚踢了出来。尤里兹盛怒之下力道毫不收敛,倒在地上以后,居然站不起来了。上一次在狱中经受的折骨之行,还是彻底摧残了他的身体,无论怎么养都无法复原。
“乌弗殿下、殿下…救救他…”
乌弗有些不忍地遮挡住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看到了濒临崩溃的李慈。
“哥哥也来了?”尤里兹捏了捏李慈的下巴,笑着和乌弗打招呼。
“尤里兹,你冷静一点。”乌弗摸不准自己这个弟弟究竟疯到了什么程度,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腿上的旧伤,稳着调子说:“上次你还要拿刀扎我呢,后来不是查清了是一场误会?别冲动,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上次?”尤里兹一挑眉,往日里被压住的满脸邪性都露了出来,“上次我怎么会忘呢?同辉的每一根骨头,我都好好地收着!”
李慈是被吊在架子上,衣衫不整。白色的中衣被汗水完全浸湿,紧紧地贴着腰和背,衣摆垂在臀上,勾勒出完整的圆弧,两条腿大张着,脚尖却只能堪堪接触地面。姿势是屈辱了一点,但也没到什么严酷的程度。
怎么就哭得那么厉害?
乌弗正满心疑惑,直到尤里兹笑着撩开臀上的一点。
赤裸着的下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李慈的大腿不断痉挛、收缩、不堪重负。因为没在臀间实在插不进去的,是两只光滑的骨关节!
李慈呜咽着踮起脚尖,每挣扎一次,骨头就向外滑出一点。夹不住了,抵抗不了重力的下坠,腹腔内的另一头关节便顺着肠壁绵延,于是只好用力地把折磨自己的刑具吸进去,为了避免痛苦,起码让它们落得慢一点。
乌弗不敢想象它们是怎么被塞进去的。
李慈仿佛已经衰弱地脱了相,两只眼睛半眯着,然而瞳孔里透不进一点光。
尤里兹见到乌弗似乎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嗤笑一声,俯下身去亲了亲李慈毫无生气的阳物,十分亲昵地挑弄了一番。
然后,掏出了一根骨针。
“别…”
“啊啊啊啊啊啊!”
屋外风沙漫天。
第42章
夜色渐浓,四下燃灯。尤里兹的宫殿里却是一片漆黑。鲁风蜷在地上,已经没了声响,呻吟无用,攒着的力气都留在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