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
骨针的末端留在铃口,李慈有些迟钝地盯住自己的下身。刺入的过程如利刃入腹,而酷刑终了,人却没了反应。
乌弗在一旁看出了一身冷汗,拦也不敢去拦,担心把尤里兹激怒,会适得其反。
“够了,尤里兹…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见到李慈反常的状态,尤里兹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继而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装的。他又要骗我们。”
乌弗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李慈的下巴,李慈还是一动不动。
“我看…不像…放了他吧,他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
尤里兹执拗地咬着牙,朝旁边啐了一口,“不,我不信他。不是会装吗?我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解下李慈腕上的细绳,把他从架子上抱下来。
“你还要干什么?”
“干他啊。”尤里兹一边说,一边死死盯住李慈的脸,企图发现某种并不存在的破绽,“这种满口谎言的小婊子,恐怕一个人干他还不够,他不是天天跑去轩辕殿勾引你吗?如今他要走,哥哥也来送他一份大礼如何?”
李慈的小腿弹动了一下,分不清是因为姿态的变化所引起的抽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尤里兹想起他装傻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卧在自己的怀里,嘟嘟囔囔地撒娇。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视他为有求必应的神明。然而他不是他的神明,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炮制的假象。
李慈躺在他的怀里,毫无反抗之力。
“今天杀了你,好不好?”尤里兹贴住他的脸。
李慈还是没有反应。
乌弗忍不住拉住尤里兹的胳膊,却被一把拂开。
“哥哥不玩,就回去吧。你不在,反正有同辉也是一样的。今晚,我总是要好好伺候伺候永平王殿下的!”
乌弗为难地瞥向李慈腿间露出的骨节。
二人一同进入时李慈小声地叫了一下,脸对着尤里兹,背对着乌弗。然而也许是因为屋里太黑,一双眼睛里什么也倒映不出。无论尤里兹怎么去看,还是一片虚无。
“乖。”亲了一下他的手腕,便要残忍地进出。
乌弗担心李慈受不住,只好慢慢拔出一点。但两个人的侵入实在太多,无论怎样回避,都远远地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箍得太紧,以至于乌弗额上忍起了青筋。
尤里兹没什么好忍的,见乌弗的表现并不积极,便与他交换了位置,盯着李慈的脸,毫不犹豫地顶弄与开合。
李慈一直没有多余的反应,疼了会叫,却只叫一声,眼眶里蓄住的泪很快蒸干,迅速恢复成一座不说不动的雕像。
“奸尸也没有这么无趣的。”尤里兹顶到兴处,见身下的人不过脸上一红,抬手便打。乌弗把他拦住,手从身下抬起。
两个人都看见了,掌心里的,是血。
“他是真的…”乌弗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尤里兹已经失魂落魄地倒在了一边。
“我们不该这么对他…从一开始就…”
尤里兹打了个寒战。
惊起回首,正对上鲁风一双雪亮的眼眸。
第43章
马车四角坠了铃铛,一行一顿,发出清脆的嗡鸣。
尤里兹来送他最后一程。
“殿下,您该回去了。”南国使者说。
尤里兹抱起衣着肃整的永平王,朝服是翠色的,因而衬得李慈的肤色更白,像此时南国乡野处处茂密的芦花。对使臣的言语毫不理会,尤里兹抓起怀中人的手,指着车前的一只铃,问他:“喜欢吗?”
声音又低又轻。
而李慈垂眼,连睫毛都不曾抬起。那天之后,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尤里兹殿下!”乌弗派过来的几个侍从壮着胆子向前拱手示意。
尤里兹终于把人放开,一步三回首地走了下来。
车帘合拢,李慈始终没有看他。
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影没入林间,尤里兹忽然爆发出一阵嘶吼,向前追了过去,被一众护卫拦下。
树上偶尔飘下几片枯叶,跟来的刹利侍从听着一道嘶哑的声音说:
“他恨我…”
然而此时的李慈并不恨他。
只是迟钝。
鲁风碰了茶碗上来给他喂水,要劝上许久,李慈才意识到要张嘴。含在嘴里又不记得咽,清水从嘴角慢慢滑下来。
“殿下!”鲁风不得不抬起他的下巴,强制他产生自主吞咽的动作。
李慈吞得很慢,每吞一口,都好像有刀子在割,没有焦距的眼仁蓄了一层泪,无知无觉地铺散下来。
“殿下,别哭…别哭…只是喝水…”
“咽下去就好了!咽下去就好了…”
喝了半碗水,却像流了一碗的泪。
直到返回南国王宫,才算勉强恢复了进食。
李慈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宫内一处偏僻的别院。不声不响的低调行事令鲁风产生疑惑:永平王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王爷,为何久别归国,倒像见不得光一般被人藏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在南国人眼中,从来就没有过“永平王”的存在。
一直只有太子。
从来没有出过国门的太子。
他们尊贵的,不曾经受折辱与难堪的新皇。
那么现在李慈是谁?
下了朝之后,李孚顾不上更衣,飞奔而来。他早就听说了使臣归国的消息,例行封赏,喜不自胜。
所有人都赏过了,只剩李慈本人。
“孤要亲自赏他!”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谁。
李慈自己也不知道。
宫女和太监用绸缎将他层层裹住,华美的绣线勾出种种繁复的纹路。富丽堂皇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
“好重…”这么多天,说出的第一句话。
说完了,却像十分害怕,惊惧地睁大眼睛,等待着不幸的降临。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痴痴地盯着他看。
“你…回来了!”
李孚一把抱住他的腿,激动之下,忘记了尊卑长幼。把头贴近李慈的肚腹,喃喃倾诉道:“孤好想你…”
李慈打了个寒战,伸手想要推开他的头。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顺势贴上来,李孚笑着问:“没有让别人碰过你吧?”
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呻吟。
“你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碰…”
刀山血海在外,尸横遍野于前,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44章
李孚亲了亲他的脸,像所有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细细打量着他的五官。看了半晌,终于察觉出一丝异样。
“你…怎么不叫我?”
李慈的唇瓣由宫女抹了一层彩,强行勾勒与掩盖住本来的苍白。然而唇角露出一点底色,被李孚发现了端倪。
“说话呀,回来不高兴嚒?”嵌在他两腮的拇指朝周边刮了刮,抹下一层细腻的膏体来。
他们给他上了妆。
李孚托起他的下巴,在妆容浓厚处用力抹了抹,脂红晕开,从嘴角划到了耳根。
“你在…与孤斗气?”
收了手,李孚退开两步,站在原地打量李慈。
“他们说你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把沾了胭脂的手指摊在眼前,红色向来刺眼,类似愤怒的颜色。李孚心里有气,只是还算克制地一直压抑着,“孤今日也念你辛苦,不做追究。”
又忿忿地看了李慈一眼,他身为一国之君,乘兴而来,却要败兴而归。小小一个李慈,也敢对他冷脸。他愿意给李慈一次宽容,但这样的宽容,只有一次。
走到门口,冷笑着转过身来,留下一句警告,“别忘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三城换一人,李慈,你要好自为之。”
“昭云…回来吗?”
似乎对“昭云”的称呼感到陌生,继而想起一个随意充作和亲公主的婢女,李孚皱了皱眉,像是对这样一个人物不屑一顾,轻蔑地反问:“要她回来做什么?”
“我…又…为什么回来呢?”
“哦?那你是不想回来了?做太子,做永平王,做上瘾了不成?孤还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野心!”
李慈的眼睛里渗出大滴大滴的泪,李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这么伤心。眼泪吸引他重新靠近那个人,从前那丝带有笨拙的娇憨不在,只剩下近乎透明的脆弱。
与这样的人谈野心,实在有些滑稽。
李慈哭得喘不过气,哽咽着被李孚压在身下,喃喃地吐出呻吟,“太子殿下…”
是一个很久远的称呼。这样过时的称谓却让李孚听得耳热,仿佛从前种种能被一声呼唤重新叫了回来。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手指卷起李慈耳边的发丝,亲昵地与他鼻尖相对,像儿时的夜半私语。
“不好…”李慈被亲了一会便换不过气,失力地吐着舌头,眉间都染上了一点红。化开的胭脂在嘴角处残败,脂与粉都被旁人吃进去,显出一副凌辱过后的凋敝色彩。
得了满意答复的李孚挑了挑眉,用指腹将李慈嘴角的唾液与残余的胭脂一同擦去,留下摩擦后的红印。又抱着人亲了亲,才掖好李慈的衣领。把李慈的迟钝与躲避都当作是害羞。毕竟与人接触的所有亲密,都是他亲自教的。走的时候,李慈还什么都不懂。
他会让他懂的。
只是不急。
他要先赏他。
掀起李慈的膝盖,李孚顿住了。
“这是什么?!”
李慈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卷起双腿,拼命哀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要…”
李孚瞳孔骤缩,深吸了一口气,才一把按住李慈的腰,把重重叠叠的绫罗解下,露出他一身交错纵横的痕迹来。
裸露的身体带给李慈无边的恐惧,可他就像是被束住了,只能尖叫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李孚的手指在他的肩颈与腰腹初一寸一寸地抚过。像在翻阅他不堪回首的痛苦和仇恨。
“这都是…他们…对你做的?”李孚像是用尽全力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把它从舌底,从喉间挖出来。他只知道李慈逃跑过,死了一个影卫。同空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
这就是逃跑的原因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用衣衫把李慈小心翼翼地笼住,李孚不知道自己在流泪,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背上滴下几滴水珠。
“都有谁?”
李慈崩溃地恸哭。
“传同空!传同空进来!”
太监们有些紧张地聚在门口,不敢推门而入。李孚此时不仅仅是有些失态。
“回陛下,国师大人前几日已经返回暮钟山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出关。”
“叫他回来。”
“陛下…”
“叫他回来!”
李孚赤红着双目。伤痕累累的替身就被罩在一层薄薄的外衫之下,可他连碰也不敢去碰。
第45章
李慈哭够了,表情有些呆滞。指头卷住了李孚的衣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
李孚皱眉看向鲁风,“你继续说,这是怎么回事?”
“永平王殿下…在刹利时,也曾如此。神智模糊,不记事,像…”
“像什么?”
“像退化回到年幼之时。”
“为什么是小时候?”李孚摸了摸李慈的额头,后者像受到惊吓一般躲开了。只能他主动接近,不能被动承受。
“拨给他的三十六个人…无一生还…”惨淡地笑了笑,李孚对鲁风的出现产生质疑:“既是如此,你身为刹利人,又怎么敢跟他到南国来?谁派你来的?”
鲁风忽然抬首,与李孚对视,“殿下曾经成功逃跑,最后却又被送回了刹利王宫。小人这只手臂,便是为殿下离开而断。但不知陛下可否知晓,找到他的人,并不属于乌弗,也不属于尤里兹,而是一个,南国客商。论对殿下的忠诚,小人自认不输给任何一个南国人。”
南国客商。
十七。
李孚迅速垂下眼睫,掩盖住自己的一时慌乱。那时南国与凉,战事焦灼,质子失踪对结盟有害无益。
是他下令让十七把李慈送回去的。
他也怕,怕李慈走了之后便不肯回来。同空生了贰心,负伤潜回南国时分明已经开始蓄发。若不是由济灵寺的僧人发现,只怕连暮钟山的山门也不会迈入。
他们一个两个,都在,背叛他。
背叛。
单是想到这两个字,便觉得心惊。他从前是活在暗处的一个被阉割了活力的阴影,李慈替他活在明处,两人理应相生相照,彼此永不背离。
他教李慈成为自己。
他以为这是恩典。
“士农工商,商居其末,贱籍也。由贱至贵,我给了你天下最尊贵的身份,你要怎么谢我?”年少时,他曾这样颐指气使地站在李慈面前,笑着看小胖子兀自跪在地上发抖。嘴里的糕点还没有嚼完,囫囵地搜刮着刚学的君前之礼,向他磕头,“周慈、周慈叩谢太子殿下!”
“周慈?不,你以后就不姓周了,姓李!”
“是…是…李慈…李慈谢过殿下!”
胖乎乎的手在地上转了一圈,拱起来作揖,惹来了一阵嫌弃。
“太胖了!小胖子…”少年李孚由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把吃的东西撤了,不许他吃太多!”
一直没什么脾气的李慈听了这句话,罕见地鼓起了眼仁,像要争辩。而在李孚的逼视之下,却大气也不敢出。他听先生讲过,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