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古代架空]——BY:迷幻的炮台

作者:迷幻的炮台  录入:06-28

  昭王抱起小皇帝跨出门的同时,小皇帝哼哼唧唧小声说了句好亮。
  晏昭和将斗笠遮住小皇帝的脸,小皇帝不知道又嘟囔了些什么,他没听到,不过猜想也是什么饿了渴了,好困不想去的意思。
  上马车时,两边的家丁分别站在一侧以防晏昭和上马车不稳,上马车不难,难的是怀里还有个小皇帝。小皇帝睡得沉,身子自然格外重,晏昭和也没想再叫醒他。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摊子上再放一床凉席。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在夏天是热了些,但洵追后背的伤睡不得硬物,哪怕热也要稍微忍忍。
  洵追满脸通红,手心额前全是汗照样抵挡不住他昏睡的脚步,只是偶尔蹙眉或者是不适的翻个身。
  晏昭和手中拿着一把蒲扇,蒲扇放在洵追脸颊边轻轻扇动,扇的太大又恐会得热感冒,只能就这样稍微来一点风缓解洵追的炎热。
  晏昭和本人倒是不怎么热,他到夏天都不怎么出汗,除非站在太阳底下晒半个时辰。之前还以为是体寒,后来太医把脉检查也没查出什么,这大概就是体质问题。
  他将洵追的裤脚提起来一些,露出圆润的脚踝以及半截小腿。少年纤瘦的身体将最骨感的地方赋予脚踝,后跟两侧的脚窝深深陷进去,骨骼露出格外明显的最原始弧度。晏昭和慢慢握住洵追的脚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只能是奇妙二字。
  他忽然回忆起洵追下早朝沐浴时的场景,少年背对着他,漂亮的蝴蝶骨下是布条蒙住的狰狞刀口,再往下是不明显却格外顺畅的人鱼线,再往下……没入清澈而温热的水中。下半身被水割裂成不同的图案,组合拼接在一起编制成一幅难以启齿。
  “十七岁。”晏昭和无声。
  他十七岁是什么样子,在某个夜晚焦头烂额处理前朝的破事。
  如果洵追生在平常人家,这么娇气根本活不过幼年,在宫里好好伺候着也只是能保证正常生活不受限制。可这么漂亮精致的孩子似乎就应该生活在皇宫,一个给金丝雀制成的美丽花笼。金丝雀在花笼里沉睡,在花笼里欢笑,在花笼里哭泣。它的生与死都在花笼里度过,带着期待降生,芬芳中沉沦,始终都做着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格外真实安稳的梦境。
  他怀中倚靠的少年叫做李洵追,他姓李。
  晏家一脉与姓李的人似乎早就成为了什么隐秘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皇位还掌握在姓李的手上,只要还是按照传统安稳传位登基,晏家的荣耀就有更大的可能再繁华至少两代以上。
  但太长了,晏家若是五代都折进去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晏昭和收回手,正欲再为洵追扇凉,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洵追已经醒了,双目不算清明的垂着眼皮。
  “还要睡吗?”晏昭和轻声。
  洵追怔怔望着晏昭和,好一会才慢腾腾双手撑着坐起。
  他自言自语好凉快,然后贴在晏昭和手臂边,格外安静乖巧。
  晏昭和抬手将洵追的长发揽至耳边,“走了三分之二马上就要到了。”
  洵追用口型说渴,晏昭和揭开右手边的木质圆桶,圆桶外包着厚厚的棉被,里头是小半桶冰块,冰块中立着两个牛皮水袋。
  “慢点喝。”晏昭和打开水袋,洵追凑到袋嘴边,就着晏昭和的手小心翼翼喝水。
  水很冰,晏昭和并不给他喝太多,只为让洵追彻底清醒。马车内还放着常温水,晏昭和将两个温度的水掺在一块,洵追这才被允许喝满满一大杯。
  洵追喝完并未立即放下水杯,而是学着晏昭和刚刚的动作又装了一杯,晏昭和温和道:“少喝些,一会又要吃不下饭。”
  洵追摇头,他将水杯放到晏昭和手中。
  “给你的。”他写道。
  晏昭和没想到洵追是这个意思,勾唇道:“谢陛下。”
  洵追说是睡着,实际上也没睡着,在矛盾边界不断试探徘徊。昏睡是真的,意识清醒也是真的。马车颠簸,导致他的精神没办法真正休息,郊区嘈杂的早市,鸟儿扑闪着翅膀叫声清脆,以及温度渐渐上升,忽然传来的凉风。
  一定是晏昭和在为他扇凉,洵追毫不怀疑。
  晏昭和有不周到的时候吗?他忽然想。
  他感觉到凉风停止时,裤腿被人拉起,凉风转移到小腿,这边扇在脸上似乎还要舒服。紧接着男人略凉的手握住他的脚踝,有点痒,洵追本想逃开却贪恋腿上那点凉意而硬生生按捺住身体传达给大脑的请求。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彻底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意思,意识中蒙上的白色纱雾被晏昭和亲自用手掀开。男人身上的味道附着在他鼻翼间,洵追动动鼻子,呼吸平稳。
  所幸晏昭和并没停留太久,洵追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日头最烈的时候抵达灵疏寺,晏昭和提前派人告知过,寺门口站着两个迎接的小和尚。洵追下车前将斗篷戴好,晏昭和先下车,洵追想要跳下马车时胳膊被晏昭和拉住,晏昭和道:“慢慢来。”
  这是不让他跳的意思。
  小和尚不知道洵追是皇帝,昭王他们倒是见过一面,只当昭王扶下来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其中一个小和尚道:“禅房已经准备好,王爷且随我们来。”
  洵追紧跟在晏昭和身边,此事已经有许多人前来烧香,青烟袅袅腾空而起,殿前那大鼎里满当当全都是还在燃烧的高香。
  人虽多,声音却不大,比起其他寺院,灵疏寺作为皇家的寺院遵守的规矩要更多。
  禅房很简单,最里放着一张床,靠近门的位置是桌子,配四个木质板凳。正对着门的墙面挂着一幅字,上头只写一个“安”。晏昭和的房间在洵追房间左侧,小和尚把他们带到这边便离开了,临走前说半个时辰后开饭。
  前殿香火味太大,熏得眼睛疼,后院倒是神奇的隔离了气势汹汹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山涧沁人心脾的青草香。


第十三章
  晏昭和不允许洵追离开他半步,要是放在前几天洵追自然不会搭理他的警告,但莺歌小筑的事一出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一个人出门到底安不安全。被拐时他不怎么害怕,再具体一些便是根本不在乎,迟早晏昭和会发现自己不见,自己睡一觉就会重新回到宫里。
  这是在他还有命的情况,如果他变成小筑后院里埋着的枯骨呢?
  皮肉腐烂入泥土,和陌生人的骨头混在一起,没有人能凭借骨相来确认这个死去的到底是谁。
  洵追不太喜欢来这种地方,他不信神佛,每次都觉得这里修行的人都神神叨叨像个神经病。和尚念经他更不喜欢,就像时无数只蜜蜂一齐爆发,烦躁直冲脑门。他在房间内等了许久都不见晏昭和,猜想晏昭和是有什么事,两人就隔着一面墙,洵追蜷着腿坐在凳子上敲墙壁。离得这么近,他也懒得多走那几步找。
  被人伺候惯,浑身上下都是懒骨头。
  刚刚的小和尚明明说半个时辰后开饭,洵追估摸着也到时间了,怎么也没人来送,这里的斋饭到底是自己去取还是有人送?人生地不熟,洵追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只能找晏昭和,晏昭和房门紧闭,他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他已经做好晏昭和不在房间内的打算,如果晏昭和不在,他就继续等,反正他哪都不去。
  昭王就在禅房,平躺在床上休息,双手搭在腹部。
  洵追放轻脚步避免打扰晏昭和,晏昭和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而绵长,他带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桌子上没从盒子里取出来,像是刚进禅房便睡下了。半个时辰足够一个人进入深度睡眠,更何况是晏昭和这种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休息时间的人。
  晏昭和几乎每天都能看着洵追入睡,而洵追基本看不到晏昭和休息,每次他晚上睡不着找他时,晏昭和都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晏昭和的样貌攻击性算是比较强的那种,因为平时为人处世比较温和,倒削弱了他样貌上的强势。但当他入睡后,收敛起表面的假象,带有侵略性的强势便都随着他起伏的胸口、平稳的呼吸、锋利的下颚、挺拔的鼻梁、常年握剑虎口磨起去不掉的茧统统对着来的人扑面而来。
  洵追忽然发现晏昭和眉梢有块细小的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疤痕顺着眉梢进入眉峰,在眉峰最高处戛然而止。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离晏昭和又近一些,想要看清楚晏昭和脸上还有没有别的瑕疵。
  晏昭和从来都不告诉他,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痕。洵追知道的都是和自己有关的,挡住刺客的比较多,还有一些是洵追小时候自己作怪,误伤晏昭和。
  一个人明明一身武功,为什么保护一个人下意识还是用身体去挡?
  如果真的要用身体,大可以随意扯个宫人替自己挡了。
  他从来都看不懂晏昭和,可晏昭和熟悉他所有的习惯,但并不包括他什么时候能说话。
  这就足够了。
  洵追轻声道:“你大可不必。”
  不必装得那么完美,不必每日都留在李洵追身边。
  君臣之间需要距离,一旦交往过密便会生出嫌隙。
  洵追走出禅房,迎面走来一个小和尚,他在小和尚那讨要了一把伞遮阳。
  少年撑着伞从后院的小径去往后山,如果记得没错,后山应该是有一处亭子可以纳凉,当时扩大灵疏寺时他看过图纸。顺着小径走了会他忽然想起自己不应该擅自离开后院,明明刚刚还留着莺歌小筑的后怕。
  可都走到这了,如果转身回去太亏,再三犹豫下洵追还是继续朝山里走。
  这处亭子修的格外巧妙,从山深处引下来一条小溪,亭子修在小溪之上。亭边另修出一道倾斜坡道,可从亭内直接从坡道接触溪流,因为溪水的缘故,有许多藻类附着在坡道上,需要定时清理,以防游人跌入溪水内。
  洵追收起伞,将伞靠在进亭子的第一根柱子上。他将裤腿和衣袖都挽起来,顺着坡慢慢往下走,溪水近在咫尺时他蹲下用手轻轻撩起清澈。
  溪水乘着山涧的无数荫蔽以及偶尔留情的日光,从指缝间逃走时都带着几分狡黠。
  洵追歪着头目光追逐溪流上飘着的绿叶,绿叶在一片波光粼粼中像一艘小船。他没待很久,稍微坐一坐便回到禅房,回到自己房间时晏昭和还没醒,家丁站在门口打瞌睡。房内有经书供留宿的人翻阅,摆放经书的架子上还有一个小木盒,笔墨纸砚存放其中。
  洵追太无聊,只能找一本顺眼的经书研墨抄阅。以他现在的知识水平,一句能看懂半句就很不错了,术业有专攻,看不懂倒也不需要沮丧。
  抄到第三页时,没墨汁了,洵追正要再磨一些,墨块却被人拿起。他抬头望向遮住他光亮的地方,男人刚好在砚台上倒了点水。
  洵追立即在纸上落笔,晏昭和将他抄写的纸抽走,“再写一点可以放在佛前供奉。”
  他另外寻纸给洵追,“在这写。”
  “睡得怎么样。”洵追问。
  晏昭和语气间尽是刚睡醒的沉闷:“还好。”
  “我们错过了午膳时间。”洵追又道。
  “是臣失职。”
  “你饿不饿?”
  洵追继续写,“我去后山的小溪那玩了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晏昭和主动报备,但就是觉得晏昭和需要知道。晏昭和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神情有片刻停顿,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后山的亭子是个散步的好去处,傍晚在那边看夕阳也很美。”
  其实晏昭和想提醒洵追,如果想吃饭,可以自己去找这里的和尚或者是带来的家丁。但又转念一想,洵追平日里和他的交流也仅限于此,无关的人是一句都不肯多说,仿佛一句话有多金贵似的。
  但有时候洵追又格外喜欢亲近,宫中有一直从小照顾他的王公公,昭王府里后厨的那个厨娘也算上一个。
  傍晚的斋饭是炖豆腐,洵追中午没吃,下午吃了足足两小碗饭。家丁将碗筷收拾干净,洵追抱着水杯发呆。太阳稍微不那么烈的时候,寺里的人就已经少了不少,现在更是零零散散那么几个,都也是准备下山在附近村庄借住。扫地的小和尚终于得闲坐在堂内与当值的伙伴交谈,洵追随意在寺内溜达时路过,穿堂风吹到他身上,将衣角掀起,凉爽钻进裤腿,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施主好!”小和尚在堂内冲洵追打招呼。
  能在寺里住的非富即贵,都端着架子一个比一个高傲。小和尚见过端庄优雅的富家小姐,也见过风姿卓越的世家公子,可就是没见过洵追这样的。
  穿着随意,见的人哪怕不懂玉,也能看得出他腰上挂着的玉佩价格不菲。长发说不上乱糟糟,可就是让人觉得像是刚从被窝里起来。一双黑瞳白仁亮的发光,个子长起来了,身板却还是单薄的像纸片。
  洵追听到有人叫施主好,他四周望望发现也没其他什么人,便确定是叫自己。他找到声音来源,是一个怀里抱着扫帚的小和尚。
  他对小和尚伸出手小小晃了下,小和尚也立即回以他大大的笑容。
  洵追看到小和尚的笑容下意识后退一步,头也不回的往回跑。晏昭和远远看到洵追遛弯回来,小孩低着头走得飞快,步子也迈的大,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他面前,一头扎进他怀中。
  “怎么了?”晏昭和关心道。
  洵追使劲摇头,额前的发在晏昭和胸前蹭地炸起来,晏昭和笑着将他固定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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