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这种事,会压下年轻人的功绩,委屈到年轻人。可另一方面,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那是厉害坏了啊!
人家真有这本事,你没办法反驳!说白了,资历是放在私底下的意会,而不是口头上的明规,见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章通笑得像只被拔了胡须的狐狸:“再说了,方老大人就是国公都够格,圣上要给您一个侯爷也没什么。”
李云玺待方启晨如师如父,他要真把景行之当方启晨儿子算,给个侯爷不过分,朝堂也没别的声音。
谁还不想圣上厚待自己的后人?只要自己好好干,子孙就有好处占,谁不乐意?
不过景行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盯着章通一个劲看。
章通被看得没法子,道:“圣上不是废了太子,暂时还不想立储,让大家伙热闹热闹,免得老念叨他。
当然方老大人的原因也有,圣上惦记着老大人呢,这回可是群排众议!景侯爷别高兴得都不敢信,圣旨真是真的。”
景行之:???
这都行?
第134章
就知道是套路。
不想被催立储, 所以就放出了我,让朝中大臣们惦记一下自家的小伙子,或者让他们来骚扰我……
但做侯爷, 也挺好哈!俸禄高,福利好。
至于可能遇到的非议,景行之的态度是:不遭人妒是庸才。
套路就套路, 反正有好处。
章通没说, 圣上提过那个该死的异族王爷好几回,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砍了对方。
男人嘛, 在外都是要面子的。章通自忖是个机灵人,圣上这种事怎会往外讲。
除开这点之外, 章通给的原因就是实打实了。
李云虚好些日子披着折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人儿, 这时候方启晨啰啰嗦嗦的信件就过来了。
口吻家常,笑着说起各种趣事。
比如章通知道的,方老先生夸自己名字取得好。
给阿灯取了个乐山, 小阿灯就是个山里头的能人了,将来指不定能去哪个山头, 就在哪个山头捡真金白银呢。
想到这点, 章通还觉得稀奇。
他转头看看阿灯, 问道:“景大人, 我可以逗逗阿灯嘛?这么可爱得孩子,怪让人稀罕的。”
阿灯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笑:“啊噗——”当是打招呼了。
景行之点头:“行啊, 阿灯挺喜欢和别人玩的。”
章通稀罕地走近,从荷包里摸出两个小巧的玉坠子。
一个绿莹莹的,一个带着些紫意,都是小元宝的样式。
“阿灯,你喜欢哪个?我送一个给你。”
阿灯看看左边的,再看看右边的,挪动着小屁股上前。
景行之看了,偷偷地笑了。
果然——他的崽霸气得很,两只小手一块上前,两手一拽,做出了成年人都做不到的选择!
都要!
章通被这可爱的小霸王给弄得一愣,不按套路出牌啊。
阿灯拽了拽,没拽动,对着章通疑惑问:“啊?”
章通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捏捏小阿灯的脸蛋:“小贪心,都给你。”
“啊啊啊!”
阿灯得了两个好玩的,好奇地上手摸了摸,然后想往嘴边啃。
柳方伸手一挡,阿灯知道不能吃,就放下了,继续用手折腾两个小元宝。
凉呼呼的,摸着还挺舒服。
阿灯把两个小坠子拽在手里,高兴地冲章通露出笑。
章通被笑得心肝一颤,忍不住夸道:“景大人,柳夫郎,阿灯这般可爱,圣上见了肯定喜欢。”
景行之客气道:“阿灯见了圣上肯定也喜欢。”
******
晚间。
景行之领着章通,往定北最大的酒楼去。
酒楼夜里红艳艳的灯火,照得人脸都是红通通的,犹如带了层纱雾,一切都有种朦胧美。
景行之喝着酒,今日他来者不拒,喝倒了一批又一批。
喝到最后,喝醉了的人滚在地上,都忍不住呢喃:“景侯爷好酒量,就是这酒量我们都不如啊,怪不得……怪不得能做侯爷。”
景行之摇头失笑,和身边的王子凯碰上一杯:“敬王哥的多多照顾!”
王子凯调侃:“哟,本官还是哥呢?”
景行之看看他,往他脸上打量一圈:“叫叔叔也成。”
“好啊!你个促狭小子,给我喝!”王子凯眉头一挑,不肯服老,给景行之灌了两杯,又招呼其他人来灌景行之。
景行之大大方方地,任由你来他往,又喝倒一批。
这批倒了,剩下的同僚年纪偏大的,讲究养生,不像年轻人那么疯,也比年轻人懂得多。
年轻的官员们可能觉得人生差距如此之大,年长者却是自知不如。
那千骑异族士兵,施展恰到好处的下毒,只伤外人,丝毫不动自己人的精妙,已经不单单是运气,也是智慧的成果。
再一个,景行之在定北是负责教化的官员。看看他的成果,饶是战乱之期,各地的百字班依旧在办理。
甚至于,官报上大力推荐,示意各地都可以尝试如此教育之法,这是兴民智之利器啊!
你要说简单?那还真简单,可一般人就没想到往这方面去,景行之想到了。
细算功劳,一个侯爷,还真不为过。
还是那句话,实打实的,功劳大。异族那么多重要人物,上赶着送了人头,可以说二十年内异族都别想卷土重来。
二十年安定之功,平常想要做到要花费多少代价?
景行之一个人,就为李朝省下了无数的人力物力。
而这些人力物力运用到别处,又会给李朝带来多大的好处?
王子凯眯着眼,仿佛在氤氲的灯火中,看到了几十栽后,国家更为繁荣兴盛的样子。
喝到散场,景行之拿着小方方给的私房钱结了账。
平常都不花钱,弄得景行之的荷包都装不下了,今天花点正好。
景行之收好瘪了不少的荷包,转头一看,王子凯还站在门口等自己,快步走过去。
“王哥,等我呢。”景行之笑道。
王子凯抬眼看他,脸上带着一层红润,已是微醺:“你也太能喝了,下回那些兔崽子怕是没胆子了。”
“哈哈,让他们痛快一回。前阵子提心吊胆,大家都不容易。”景行之体谅道。
王子凯许是喝多了,脚下一软,差点给摔了。
身边还有几个同行的官员,但景行之离得近,第一个伸手扶了。
王子凯借着景行之的手站稳,笑话自己:“真是你叔叔辈的人了,喝点酒还腿软。”
景行之就笑:“王哥你可别占我便宜,小心我老师揍你!”
“哈哈,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就老大人手下干过。不过我那会儿就是个小人物,想必老大人不记得了。”王子凯提起往事,路上难得地啰嗦起来。
王子凯和景行之都不坐马车,其他官员只好跟着步行,走走说说,倒也觉得有种新鲜感。
虽说把酒言欢,可酒场小酌,酒后这般谈笑却是更为畅意,明日起来还不怕点卯迟了。
景行之将王子凯送到家,交代下人给他煮点解酒的,这才转身回自己家。
他喝多了,一身臭烘烘的。
阿灯瞪大眼,都不认这个爹:“啊!”
阿灯闻着怪味,害怕地回头找阿姆。
柳方皱皱鼻子,递上一杯解酒茶。
等景行之喝完,柳方就把他推进浴室,让他去洗澡。衣裳、热水,已经提前备好了。
景行之终归也喝了不少,半睁着眼,有点迷糊地洗澡。
洗完该穿衣服,手一扯,一件裤子“噗”地往湿漉漉的地板上掉去。
换做往日,景行之还能接住,今日就没管,冲浴室外喊:“侯爷夫人,你家侯爷裤|子掉了!”
柳方问:“那件?”
“里头的。”景行之小声。
柳方重又拿了一件,给他递过去:“我怕是最没排面的侯爷夫人了,还得自己给你拿衣服。”
景行之伸手把人抓进去,搂在怀里捣蛋。
水声哗啦。
……
半响后,景行之笑着道:“你下回也掉嘛。”
柳方想想,竟然觉得……有点好玩,还有点期待。
不过嘴上是:“弄得我衣服都湿了,你去给我拿。”
景行之笑着答应,他哪里不知道小方方,不拒绝就是同意呗。
******
成了侯爷,但是官职没有调动。对于景行之来说,生活没有什么变化。
顶多是宫里送来的东西多了,柳方和阿灯可以吃得上各种稀罕的,这点他很满意。
简单来讲,事业顺利,家庭和美。
不过日子过去,一代新人又一代新人。
一年后,王子凯觉得身上不太舒服,忙过了的后劲儿上来了,又天天被景行之一家闹得想家,干脆请了病休,把一摊子事都丢给景行之。
就这么着,景行之在定北跟着老王学了一年多,然后独挑大梁干了一年又三个月。
之所以是一年又三个月,是因为他被召回京了,赶在年前一个月。
好家伙,堂堂一个侯爷,终于在两年后离开了北地。路上快些,说不定能赶上在京都过年。
再过几日就要启程,景行之就不坐堂了,回家躺着舒舒服服地休息。
柳方忙着收拾东西,两岁多的阿灯就只能跟着爹,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北地的冬日很冷,阿灯穿得像个球。
景行之看着怀里的小球打了个滚,儿子的脸就露了出来。
脸蛋圆圆的,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眼睛也是圆溜溜的,不过眼神十分灵动。
阿灯红润的小嘴儿叭叭,童声脆脆的,还带着点奶。
“阿爹!阿爹!我想出去玩!”
“不是和你的小伙伴都道别了?东边的狗,西边的猫,你也去看过了。”景行之撩起眼皮子,他闲了几日,阿灯就闹着出门几日。
阿灯滚上他爹的胸口,趴下去,小脑袋挨着他爹的大脑袋,亲昵地问:“那爹你跟我说说,京都好玩吗?方爷爷不是在江南吗?我想去江南。”
旁人家两岁多的小孩可能说话还不够利索,阿灯这儿已经口齿灵便,言辞流畅。
用柳方的话讲,再过两年,作诗就比他爹强了。
“京都好玩,到时候让你四哥哥带你玩。就那个老给你送东西的小哥哥。
江南的话,我们先去了京都,再回江南,看方爷爷,还有恨嫁的小姑姑。”
眼下最想景行之回老家的,怕就是方窈君了。兄长不在,方启晨不让她嫁。
姑娘家家也不好提,就等啊等,等到身边的闺中好友都带上了小娃娃。
吴明瑞也敬重好友,还特意和方启晨是商量了一通,上门迎亲等着好友回家再说。
想到这些书信写了一大把的熟悉人,景行之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从前的车马真的很慢啊,有时候一封信过去,又一封信过去了,回信可能还没送到。
但这些信件,前几日晒的时候翻出来看,像是旧照片一样让人难以忘怀,都记载着旧时光。
阿灯看他爹笑,也高兴地道:“好啊,到时候我找四哥哥玩。我听阿姆说了,四哥哥的脸捏起来很好玩!”
景行之看一眼儿砸:“你四哥哥今年得十岁了,你连人家腿高都不到。”
阿灯道:“我可以让四哥哥抱着我啊!”
景行之夸道:“哇,这都想得到,那还是阿灯聪明!”
“哈哈,爹爹也聪明,阿姆也聪明!”阿灯笑着总结,结果因为笑得厉害,一不留神就景行之身上滚下去了。
景行之赶紧捞住这个还在傻笑的球。
“阿灯啊,你是个聪明的球。”
阿灯瞪大了眼,抬起小脑袋,怒道:“我们的兄弟情谊,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景行之干脆起身,抱起这个球往外去。
“我们的兄弟情谊没了就没了,还有父子情嘛。乖啊,我带你去给你阿姆帮忙。”
阿灯气鼓鼓。
前几天还说是兄弟呢!
第135章
东西再多, 收拾收拾就完了, 转眼到了出发的时候, 也是离别的日子。
清早上, 天色灰蒙蒙的,景行之骑着马, 带着柳方出去转了一圈。每走过一个地方,就像是和每一寸土地都道了一个别。
柳方坐在景行之身前,一松下身子,就能触到身后这两年更为宽阔的景行之的胸膛。
“要走了, 还挺舍不得。”柳方替景行之说出这句话。
景行之反倒是释然了, 低声道:“那就有空再回来看。”
柳方问:“会有空吗?”
景行之沉吟,思考后道:“唔……可以像老师一样早早不干,然后我们就可以游山玩水!会再回来的。”
“好!”柳方笑着点头。
“那就说定了。坐好, 我们回去, 不然家里小胖子又要哭了。”
于驰骋的马上, 夫夫两又纵观了一遍从城门口到家门口的一幕幕景。
就连守城门的士兵都知道,今日是景同知离开的日子,没了谈笑的心思, 目光沉默地跟着那进了城便慢悠悠起来的马儿身后。
等景行之和柳方的身影看不见,一个守城的士兵道:“同知大人那么早出去,是要再看看咱定北吗?”
早上景行之要出城门的时候,城门还没开呢。这会儿刚到开城门的时候,已经回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