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包大揽道:“小侯爷,你有事就说,我今日吃你的喝你的,帮忙绝不含糊。”
宁雍远半推半就,好似被强迫的人一样。他还特意编了理由,让姓屈的给他保密,这事儿就成了两人的小秘密。
人一有了彼此的小秘密,那关系可不就蹭蹭地上涨。屈伟平见自己和宁雍远拉上了关系,满意万分;宁雍远则因为找到了帮忙动手的冤大头,也是满意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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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家在汉南府是大家,盘踞几百年,可称当地土豪。这个土豪可不同现代的土豪,人家是真的有好多好多“土”,简单点的说法是良田无数。
近些年屈家出了位四品官,在京城里扎下了根底。是以关系好一点,或者是出息点的子弟就有不少去了京城里,那些不够出息的或者庶子之类就还留在了汉南府。
屈勇志就是屈家的庶子,不过他和另一支的嫡子也就是屈伟平大兄弟玩得比较好,也就接到了来自京城的信。
背过了正在玩闹的狐朋狗友们,屈勇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信看了起来。
屈勇志看完了信,却是暗自嘀咕:“一个姓景的,还和府台大人有关系?这让我怎么整……”
屈勇志整日里吃吃喝喝,可真不熟悉这些事儿。他和府衙,最熟的关系就是程余乐,两个人偶尔会一块在楼里快活。
程余乐眼界高,找姑娘都要花魁级别的;屈勇志则是个随性的,从不抢人,是共认的好兄弟。
只是程余乐不知道怎么染上急病没了……屈勇志没了这条路子,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弄。他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先去忙忙朋友,虽然都是没用的,但都是大家子,消息肯定灵通。起码先知道自己要弄的是个什么人,接着再往下慢慢来。
屈勇志跑到席上,倒了杯酒:“哥几个,你们有府衙的路子吗?”
屈勇志是汉南府大家,可汉南府的这些土豪世家和程谓一直在别苗头,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屈勇志问完了,其他人都有点傻眼。
“勇志啊,我们家也和那个姓程的关系不好,我是没路子。”
“大程的头七快到了,我打算去祭拜的。”
头一个开口的没办法,第二个倒是另辟蹊径。
可这个路子,没得用啊!屈勇志摇头又点头:“不是这个路子。不过大程头七我会去的,届时有去的一起吧,我们也算是同福兄弟,没想到他就突然没了,吓得我前几天都不敢出门。”
角落处一个小子却是突然出声:“屈大哥,我认识程家小公子——程欢!我给你帮忙联络联络?”
屈勇志念道:“程欢?”毛都没长齐吧。不过这个程欢,肯定对府衙里的事都知道吧,自家客人应该是熟的。
屈勇志丢了五十两,让这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落人帮忙连上程欢的线。
而程欢也是在家里憋得不行,被那人一唤二唤,心里忍不住还是跑了出去。
程谓说程欢是第二个程余乐,那可真没错,朋友交的一个质量,交际地点也差不多是一个圈。
程欢到了隐秘的小院子,不想没有看到姑娘,反倒是看到了屈家的人。
程欢站在门边,也不敢进去了,直接问道:“屈家的?你想干嘛?”
第63章
屈勇志无害地笑笑:“程公子, 你可是府台大人家的公子,在这汉南府我能做什么?我找你就想问点事,今日你的花销都算我账上!”
程欢的脚步没往后退,他可不差出来玩的钱。
许中棋的嫁妆程谓没动,许家二老也没动,私库的钥匙直接给了程欢, 现在程欢可是个大户。只是听见屈勇志说有事, 程欢想着在汉南府还真没人敢动自己,这才走进院子。
程欢走到桌子边, 坐下来:“别用钱压我, 小爷有的是钱。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说完我好换个地方接追额玩。”邀程欢过来的人,已经被程欢记在了心里。这人的相邀,以后他不会去了。
屈勇志表现得好不在意程欢的态度,笑着道:“程公子爽快人, 我听说你们家来了个客人, 是什么来头啊?”
程欢警醒地问:“你问这个干嘛?跟你屈家可没什么关系。”
程欢不喜欢景行之,听到屈勇志提到有个客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厌烦之色溢于言表。
屈勇志瞥见他这神态,心里一喜:“我有个朋友看不惯这人, 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也看不惯姓景的?!程欢闻言脑海里立马浮现姓景的那张讨厌的脸, 瞬间心动了。
程欢隐隐知道姓景的有些背景,是他爹都要客气对待的人,他不敢在家里动景行之的原因也是因此。可如今馅饼掉到脑袋上来了, 让程欢怎么狠心拒绝?不是他动的手,他爹想来也拿他没办法。
程欢是个连喊了景行之一声叔叔,都要生闷气的人,这会儿把许中棋的死扣在景行之身上,更是可以说深恨这个姓景的,想到不给景行之好果子吃吃他就按捺不住冲动。
程欢试探地道:“那可是我爹的客人……”
说是客人,但又没有拒绝。
真要是想要维护,拍桌而起才正常。屈勇志体会到这层意思,给程欢送去了定心凡:“放心,就是落落他面子,让他狼狈一回,不会太过分的。”
真要把人给弄死,屈勇志也不敢。而且屈勇志看屈伟平的信,信上说就是直接送了景行之的前途,无论是把人弄残或者弄伤,不怕麻烦弄好名声也行。不过怕程欢不配合,屈勇志就把程度说轻点,免得程欢不配合。
眼下看着程欢都这样讨厌对方,屈勇志倒真以为和他素未谋面的景行之是个景日天了。来了还没几天,就把程府的小公子给得罪了,可见是个不怎么知道感恩主人家的。
程欢吃了定心凡,心里放心了,不过因为讨厌景行之,他特意给景行之搬出府衙弄了个新理由。小心思,小算盘,打得和屈勇志一样响。
“那人就是小地方人,我爹也不喜欢,看在朋友的面子让他在府衙历练罢了,如今那人已经搬出我家了。”程欢喝了口茶,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道。
屈勇志经他这么一说,脑补出来一个小地方身有个好长辈的纨绔了。这么一来,伟平哥交代他的事岂不是妥妥地稳了。想到信里屈伟平承诺自己能去京城的说辞,屈勇志不禁对京城的楼里的姑娘生起了向往——哪里的美人,肯定比汉南府的好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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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勇志拿了程欢的消息,接着就派人去打听景行之住的地方,还有他的行踪。
景行之住在府衙附近,屈勇志的几个下人是不敢动的,他自己也不敢挑衅程家。
直到一旬后,景行之结束户房的历练,揣了满肚子汉南府的干货,这才换到工房,有了外出的机会。
工房负责工程营造,修理仓库等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工程营造。
李家几代皇帝下手比较狠,江南的贪腐都查得严,是以江南的河堤还算不错,不像是某些朝代的豆腐工程,年年修来年年溃。
不过年年河水冲着河堤,在江南上任的官员都压力不小。近日里夏雨凶了些,有人来报城外有段河堤貌似有要坏的迹象,工房自然得派人去查看一二。
景行之是个正当年纪的年轻人,看着就体力旺盛,又和工房的孙经典关系处得好,给人家摸了几个孙子的头,就被带了过去,当是长长见识。
景行之对于外出还挺期待的,他来了汉南府好一阵,给宝宝的东西买了很多,老师和小师妹的礼物也挑了几样,就是没想出给柳方送什么好。
送自己?怕是会被白脚丫踹出被窝。
于是景行之捡起自己从爷爷哪儿学了一半的国画,兴起画了几张画,以便于满足柳方未能与自己同行的遗憾。
要出城查看河堤,景行之也叫人备上东西,准备在路上画上几副简单的。
工房一群人收拾好了,带着衙役出了城,奔向城外的柳条村。
他们的后面,屈勇志派出去的三个下人跟上了车队。
屈勇志本想自己跟上去的,奈何想到城外那么苦,这回对付的又是连城外修河堤也要去帮忙的“小人物”,屈勇志就没管了。
这个屈勇志比屈伟平的脑子其实强上一丝半点,不过也是个草包,就知吃喝玩乐,对于程欢的说的话信了就是信了,一点儿没怀疑。甚至就连下人偶尔打听出来一星半点不对劲的,都被他自己想象着给圆了过去。
至于三个下人,本来有个还有点数,可上面给的消息不对,导致他们的“害人想法”也十分粗糙和放松。反正就是个小人物,逮着机会“欺负”一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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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村离得近,马车的前进速度很快。
汪庄骑着马跟着队伍,前后转了几圈,然后下马进了景行之的马车。
“小景先生,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景行之凝眉,心道难道我真的成了柯南体质,走哪哪出事,走哪谁都盯着我?
不过仔细想想,景行之还是觉得自己没得罪人,就算是跟着车队也不会是跟着自己的。他这么好一个大好青年,脾气好长相好的,也不沾花惹草,也不找人打脸,多安生的小年轻啊!
景行之想着觉得好玩,反倒是笑着问道:“什么人,厉害吗?”
汪庄表情微微凝固:“普通人。”
就是因为是普通人,汪庄才觉得奇怪,几个普通人跟着他们这个车队作甚?都不够他打的。
景行之劝说道:“说不定是奔着其他大人来的,我又不是香饽饽!再说了,就是几个普通人,那更就不用放在心上了,等着看他们会干点什么吧。”
“是不用放在心上。”汪庄想了想,觉得小景先生说得甚是在理。只不过他是做下属的,该告诉的还是得提醒一声。
汪庄道:“那我让人放松点,看他们要干什么。”汪庄说完,便要回去骑马。
景行之有些手痒,也下去骑了一段路,任由马蹄踏着地上的青草,感受着雨后的清新空气。
不过景行之没穿护具,衣物也是普通衣物,骑了没一段回了马车作画。
后面的三人组看着很是羡慕,感慨做下人和做主子还是差距大,看这个“小人物”,也能骑着高头大马溜达,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和人家贵公子似的。不像他们,人是下人,也没享受过什么,只给公子干过牵马的事,骑马还真不会。
转眼就到了柳条村。
两岸的柳树摇曳着枝条,迎着一行人进村。
村长站在村口,见了工房的人弯着腰,笑皱了一张老脸打招呼:“几位大人路上辛苦了,小老儿是这村里的村长,可要到小老儿家里歇歇脚,吃个午饭,下午小老儿领你们去那段河堤看看。”
工房的孙经典是个瘦削的五十岁中年人,背脊挺直,神如松柏,他摸摸自己的花白胡须,应道:“这位老大哥叨扰了,中午正好错过饭点。”
“哪敢当大人一句老大哥……”村长笑呵呵地领着工房的孙经典一起往村里去,其他则由村里其他人陪着。
景行之左看看,右看看,笑着和柳条村的人谈笑问话。
这等景象落在三人组眼里,那简直就是戳眼睛。
闻着村里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气,三人目瞪口呆。这群人有柳条村的人带着去吃饭,他们三个怎么办?!他们也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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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景行之吃得饱饱的再溜达出来,一行人朝着河堤去。
不敢露出痕迹太多的三人组则是不敢打扰村里,怕引起注意,在河里靠着水边养出来的水性抓了几条鱼烤着吃。而他们又没带什么有烟调料,鱼的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反正闻着远飘来半响的香气,差点把三人羡慕哭了。
一看人终于从村里出来了,还有别处的人也凑来看热闹,三人就逮着机会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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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经典抓起一块从河堤上掉下来的石块,不满地问柳条村村长:“老大哥,这段河堤应是你们村里自己人负责的吧?怎么几年不到就出问题了?”
孙经典手里抓的东西,碎石不似碎石,是石子和凝固物混合的东西。但按理来说,这玩意儿可比石头本身还粘得稳,没有掉下来的说法,除非是偷工减料,或者有人故意凿了下来。
汉南府河堤的建立在几代前,起用的工人就全都是本地人,朝堂补贴工钱,最初是以工赈灾的形式。因为是自己家附近,造河堤的人对于材料和河堤的防护性都讲究了许多。河堤坏了,家可就要被冲没了,没人敢偷偷捣乱,敢捣乱的也会被抓出来赶出村落、宗祠除名。
不过虽是用的这个法子,可河堤的建立耗费不菲,还是对于各种银钱花销记录在册。如果某段河堤出事,要查简单得很!
老村长担心得不行,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大人,这河堤还是小老儿看着建起来的,哪一小段属哪家负责,小老儿都记在脑子里呢。小的没问出什么,给您把人叫来。”然后老村长回身唤道,“柳菜,你领着你家的人过来。”
柳菜看着四十来岁,面相老实,被叫了过来就急忙道:“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用统一的材料弄的。修河堤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呢,谁敢动手脚,在家门前偷东西!”
孙经典一脑门子官司,冷哼一声:“这会儿解释也没用,等他们查出原因吧!”
只要工房的人一检查,还能不知道石块是怎么掉下来的。知道了缘由,再从缘由细细掰开去查就是,在工房做了三十余年,孙工房也是个老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