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之你快去找圣上告状吧,你今天可以告状拿回东西,明天后天丢了东西还能去告状吗?二殿下可是圣上的亲子,玩闹一番也不过是被说几句,哪里是你能比的。
宁雍远越想越觉得李嘉瑞这身份实在厉害了,他小捧李嘉瑞道:“二殿下吃定他了!”
“那是当然。”李嘉瑞看着景行之的背影,冷哼一声,抬高了他的下巴。
等景行之背景消失不见,李嘉瑞笑着拍拍宁雍远的肩:“走!我们蹴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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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之去的方向,正是开阳殿。
他要找的人,也正是李云玺。
要干的事,还真是告状。
不过聪明人的告状,可不仅仅是告状这么一种手法。
景行之沉着脸,双手捧着画,在开阳殿前说要求见李云玺。
他刚走一个时辰不到,太监宫女们哪敢慢待,飞快地把他的求见禀报了章通。
章通再一提,得了李云玺点头,景行之就被放进了大殿之中。
李云玺刚刚正忙着,这会儿被打扰,心中有些烦躁。
想到景行之可能是有事,他控制着情绪,问道:“怎么了?行之。”
景行之捧着自己的画,脸上写着“我不高兴”,直接地道:“圣上,行之是来辞别的,我要回老师的院子住。”
景行之说是我要,而不是我想,一字之差,表明态度坚决。
李云玺下惯命令了,对于有人违抗自己的决定很不喜欢。不过思及景行之的育儿经他很喜欢,也就多给了两分面子。
李云玺佯装没听清,主动给景行之铺台阶:“你说什么?”
景行之抬起头,板起的面孔宣泄着他的不悦。他不仅没反口,还不断强调着李云玺不喜的内容。
“师兄,我不住你的皇宫了!”
前面两句还是圣上,这句直接换成了师兄。换了开头的称呼,后面带的话语气刚硬了三分!
李云玺活了一辈子,当皇帝半辈子,也没人对着他说——我不住你的皇宫了!
朕的皇宫,哪里不好?
朕的皇宫里,是宫女不漂亮,还是太监不会伺候人?
朕的皇宫里,是殿宇不够高,还是摆饰不够华贵?
李云玺眼中带着冷气,不满问道:“朕的皇宫,是哪儿不好?”
景行之听了这话,瞳孔微张,语气讶异地问:“师兄,你不知道?”
李云玺:???
朕该知道什么?朕只知道你胆子大得很,竟然敢几次打朕的脸,朕给了台阶你还不乐意上。
“呵,朕该知道什么?”李云玺冷声问道,神色变得冷漠起来。
老实讲,两人的师兄师弟身份,比塑料花还脆弱。说是塑料花兄弟,都勉强得很。
景行之的一回不当,就无限地削弱了他在李云玺心里的好感。君臣有别,何况景行之和李云玺也只是初识。
不想景行之硬气得很,他看了看自己捧着的画,依旧一张臭脸。
“圣上看看便知。”
景行之说完,章通就在李云玺的眼神示意下拿走了景行之手里的画。再由章通检查一番,画就被送到李云玺手里。
章通把画递上去那刻,他心里对景行之必须交好的标签,变成了务必讨好。
无他,章通看到了画上画着的东西。
章通去过环水书院,见过画里的背景,知道画上的人是谁。
章通心道景公子难不成来之前就知道 ,有人要动他的贺礼,或者干脆只是运气……
章通又想到了景行之被选为放老大人弟子的那日,发现也是运气使然。
唉,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何况有些人运气那么好。
章通想到了和二殿下厮混的宁家小侯爷,在心里摇头。二殿下不会太惨,背锅的自然就是那小侯爷了。
李嘉瑞等人以为景行之来告状,靠的是他“师弟”的身份,但景行之来告状,底气是李云玺对老头的敬重。
如师如父,这个词可不是白来的!观方启晨和李云玺的亲近,两人更是很好地体现了这个词。如果不是把李云玺当子侄辈,家里那个奸猾的老头哪会什么都和他说。
李云玺对方启晨的亲近,他身边伺候的章通自然知道。
章通将画递了出去,心道这回有人要惨了。
而当李云玺打开画卷,看清画上内容后,脸色就一点点黑了。
这种黑,不是刚刚对景行之的漠视和不喜,景行之的不敬也不会让李云玺暴怒。
可踩在方启晨画像上的脚印,是真的触怒了李云玺!
李云玺沉着脸,脸色涨红:“羽林卫今日谁当值?!两刻钟内,去把人给朕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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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
羲和殿的几个小太监,李嘉瑞、宁雍远都到了开阳殿内。
李嘉瑞偷瞥了眼李云玺黑着的脸,心里一个咯噔。但随即又像吃了酸果子,打翻了醋坛子。
不就一张画,难不成那画比太子的脑袋还金贵不成?父皇你至于脸色这么臭吗?
李嘉瑞想着父皇李云玺可能对姓景的偏袒就心里来气,他目光不善地看向景行之的,都怪这小子告状!
宁雍远却是偷偷地往李嘉瑞身边靠了靠,龙椅之上李云玺的威势太盛,他有些怕李云玺。
龙椅上的李云玺盯着李嘉瑞这个兔崽子,羽林卫查证,那个鞋印是李嘉瑞踩出来的。
可李嘉瑞在他面前,却一丝一毫都不收敛,反正怒瞪着名份上是他师叔的人。李云玺看着,真是要气笑了。
直到李嘉瑞面色不善的看向景行之,他踩到了李云玺容忍的顶点上。
李云玺抄起一边蘸着墨水的毛笔,咻地一下甩了出去。
那只毛笔,正中李嘉瑞的脸,在他脸上画下一团,跌落在紫色蟒袍上。
“逆子!”李云玺气得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吼李嘉瑞,“你这个逆子,就是惯的你!”
李云玺一忍再忍,而李嘉瑞却是一闹再闹,不断地撩拨着李云玺的怒气。李云玺每每都想狠狠地教训李嘉瑞一顿,想到贵妃身后钟氏一门忠烈,才忍下冲动。
现在,李云玺发现自己就是太惯着这个逆子了。
背地里小小捉弄景行之也就罢了,居然还去踩师祖的画像,简直愚蠢得可恨。
李云玺挥袖:“章通,你把画面放到李嘉瑞面前,让他看个清楚!”
李嘉瑞红着眼,不服气地瘪起嘴:“不就一幅画,画的还没见比我的好呢……”
李嘉瑞一向被惯着,什么时候被毛笔砸过,脸和衣服都脏得不像话?他委屈得要死,何况这里还有外人在,宁雍远也在,李嘉瑞更是觉得丢面子。
章通拿着画像靠近李嘉瑞,李嘉瑞猛地跃起伸手,想要把画撕了。
景行之眼疾手快,一下把人拉住,把李嘉瑞狠狠地按在地上。
制服了李嘉瑞,景行之气愤地冲李云玺道:“圣上,你在这儿教子,我等外人何必在此?就让行之带了画像离开,也好不让这画再受欺辱!”
景行之制服李嘉瑞的时候用力有些大,下巴被李嘉瑞挣扎的手肘磕了下,疼得他眼眶一红。偏生他这模样,加上她本就有的气愤,看起来真实极了,活脱脱的一副为方启晨不忿的模样。
李云玺都不禁想,这师弟居然和传闻一样,行事颇有君子之风啊!
看了好的,再看看自己的糟心儿子。
李云玺连问都不想问了,他知道李嘉瑞可能是被宁雍远挑拨了,可那又如何,蠢笨就是他的错!
李云玺走下台阶,一手接过那画卷,一手抓住景行之的手臂:“是师兄教子无方。”
李云玺很少错,也没人敢说他错了。皇帝的昏庸,总是有奸臣,总是有奸妃。李云玺绝对算不上昏庸,所以几乎无人说过他不对,但今天他承认了自己的错。——他教子无方。
对比景行之,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做得太不尽职尽责。小师弟不过跟了老师一年不到,却能不畏皇权,如此维护自己的老师!
他李云玺难道不该,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吗?就算他的儿子是皇子,也越不过他李云玺的老师去。
“带二皇子带到殿外,打二十大板,再让他跪满两个时辰。”李云玺挥手,让人将李嘉瑞带下去。
从李云玺扔下毛笔到他让人打李嘉瑞的板子,不过就是景行之一拦再加上一句话的功夫。
李嘉瑞还没晃过神,就听到自己要挨板子。
李嘉瑞不服道:“干嘛打我?不就是一幅画!”
章通“哎哟”一声,皱着眉眼,劝道:“别说了我的二殿下,画上是方老大人和他的爱女……”
总算是让李嘉瑞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第一次见面,李嘉瑞没有明着欺负景行之,就是知道他父皇李云玺看重辈分规矩的。所以李嘉瑞做了个局,想让景行之自己去求他,让他得个乐子。
可结果让李嘉瑞诧异万分,他万万没想到,那画上平平无奇还有些胖的老头,居然是那个教过他父皇的方启晨!
李嘉瑞一愣,被羽林卫抓住胳膊,要带到殿外去。
他被半拖着往外走,为自己叫不屈:“父皇,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那是谁!”
不知者无罪,他是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李嘉瑞肯定不会动那副景行之画的画。
可后悔都晚了,李云玺冷着脸,任由羽林卫将人带出去,任由啪啪啪的打板子声响彻在耳边。
李云玺动了真怒,那些羽林卫不会下重手,但也不敢太敷衍。所以那板子,打得李嘉瑞身上真的疼。
景行之听着那叫喊声,心里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那些人敢下重手打皇子?肯定不敢。所以二十板子,打得轻了,半个月就能好。
不过对于李云玺的交待和反应,景行之还比较满意的。因为对方的反应说明,李云玺心里还是有老头的。
上个月,那李嘉瑞砸破了太子的头,都没受到惩罚。如此结果,真的是打破了李云玺以往的行事风格。
不过这事儿,李嘉瑞这熊孩子也是真的过分。你拿走就拿走,还非得踩上几脚???脚要是没用,这里建议您捐出去呢!
景行之心里琢磨着,迟早还得让李嘉瑞吃吃苦头,这小兔崽子,不打两顿不解气。如今李云玺打是打了,但也就一顿,景行之觉得起码还得再欺负几回。
所以景行之听着外面的喊声,梗着脖子,臭着脸:“圣上若是无事,行之就归去了。”
李云玺有些傻眼,还不够?
师弟,你这牛脾气也太大了吧?!
不过这脾气,李云玺竟然有几分欣赏。他喜欢听好话,但知道大多好话都是敷衍,这种臭脸他觉得还挺新鲜。
“好吧,章通,送行之回去。”李云玺叹气一声,让章通领着景行之离开皇宫。
李云玺一说完,景行之就闷头走出了开阳殿。
不过出了开阳殿,景行之走路的步子就变慢了,头脑耷拉着 ,像是很不高兴。
章通劝道:“景公子,这还是二皇子头回挨打呢,您消消气。”
景行之看他一眼,心里回答自己在等另一道哭声。
李嘉瑞这个熊孩子干坏事,背后挑唆的宁雍远能好不成?李云玺可是个头脑极为聪明的人,打李嘉瑞是给他的交待,可不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如果说一开始,李云玺还没听过羽林卫的调查,那么李云玺不知道一些事正常。知道调查来的全部,宁雍远的小手段就很明显。
你说宁雍远的小手段,没有证据?
但李云玺打人,还需要证据?
权势碾压。只要你干了坏事,我想搞你就搞你。就算你没干坏事,上面的人是个坏蛋,也能想搞你就搞你。
于是乎,没走几步,景行之就听到了宁雍远那青嫩些的喊疼的声音。
这一刻的景行之,心里就很快乐。
你不搞事,这个小侯爷你当着,我也没意见。你说你小宁同志,为什么想不开非要欺负我呢?
我虽然是个好人,可我不吃吃亏。
听见了新的喊疼声,景行之就仿佛吃了一颗大补的药丸,步子恢复了正常。
在羲和殿收拾一番东西后,景行之重新回到了一来京城住下的宅子。
小宅子没有皇宫那么大,可是地盘是景行之的,这里的人也都听景行之的。回来后,景行之的感受就两个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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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殿。
李嘉瑞被打了二十大板,跪在殿前咯膝盖的汉白玉地砖上。
他的身边,是被打昏过去的宁雍远。
李嘉瑞的头,朝着自己身后看去,他在等自己母妃来救他。
父皇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他母妃一定会管的。
可是日头一点点下去,李嘉瑞跪得双腿麻木,身上的汗湿透了全身,都没等来他的母妃,钟贵妃。
李嘉瑞一看时间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红着眼对开阳殿里喊:“我不服!我是不知道,才会做错事。”
“夫子都说了,不知者无罪,我不服!”李嘉瑞大喊着,身上因为不屈的情绪多了几分力气。
李云玺听得心烦意燥,将手里的笔再次一扔:“把人给我带进来。”
李嘉瑞被章通带进殿里,以为自己的“讲理”有用,又冲着李云玺讲了一番。
李云玺扶着额头,骂道:“你这个蠢东西!”
“你以为我打你,是因为你踩了画?这只是其一。其二是你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