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通。你说,小师弟都快回乡了,我送点什么让他带回去的好?”李云玺心想赔礼道歉吧。
想到景行之急着想走,围猎前特意跟自己讲“参加完围猎,就不去皇家学院了,要准备准备回乡”,李云玺就想笑。
朕这皇宫不讨你喜欢,敢情这京城你也不喜欢啊!都不如你的“家”。
但说实话,这种直率又恋家的表现又实在讨人喜欢,李云玺也无法避免。
看着圣上突然就笑了,章通:???
圣上,送礼这题怎么出来的?你脑子走的哪条路?
章通想了想,选择拍龙屁:“圣上送的,自然都是好的!”
李云玺皱着眉,道:“金银太俗气,不行。书香气一点的,诗集送过了,要不……送他几幅画?”
章通低着头不说话,反正你们读书人的事,他也不懂,就听着吧。
而且李云玺主意正得很,根本不需要什么建议。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找东西、打包、送礼的小弟。
队伍回到京城。
一回了皇宫,章通伺候好李云玺,立马又屁颠颠地进了李云玺的私库,找起了李云玺看中的几幅画。
找到了那画,第二天,章通就带着画来找景行之。
不赶紧送过去,章通怕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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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石桌石椅旁。
景行之给章通倒了杯茶,问道::“圣上怎么想起给我送画了?”
章通笑道:“可不是突然想起来的,这不是怕景公子急着回去,回头忘了这事。我来的时候,可是听见下人说了,景公子你准备走了呢。”
“围猎前就和圣上说过了,离家又久,就想着回去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放心啊!”
景行之说着话,心里忍不住想起家里那些老的、小的,当然最想的还是不老不小的。
章通瞧着他似有所思,羡慕道:“听说景公子家中马上要添丁了,恭喜了,可真好。”
他是个太监,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景行之笑笑:“还远着呢,明年的事了。届时说不得,章大人先升官了。”
人生各有各的喜,添丁是喜,升官发财照样也是。景行之不知道章通如何走到现今这一步,但想必章通未来也能过得很好。
而为已经发生的事困扰,没必要。景行之一波暗地鸡汤好心地倒了过去。
章通听了,果然高兴了些。
谁还不喜欢听好话呢?李云玺喜欢,章通也喜欢啊。
而且这种寻常的聊天,没有谄媚,也没有浮夸,听着就真实!
章通笑着道:“那我可记住景公子这话了,到时候升不了,礼我可不送了,带着嘴和肚子来蹭饭吃!”
“那你得带两份礼,一份谢谢我吧。”景行之心想这礼拿定了,除非发生意外产生大变,不然章通这面相妥妥地升官。
景行之不禁畅想,以后是不是开个赌场,赌那个大臣升官来让自己发发财,好养家糊口。
可想想之后,景行之又觉得太累,还是吃小方方的软饭好了。
他可和一般男人不一样,是每天都有零花钱的男人!
章通坐了一会,也不好耽搁太久,就起身离开。
景行之也起身,打算送他一送。
结果两人到了门口,景行之傻眼地瞧着个小人儿从章通的马车里溜出来。
章通一看,差点哭了!
“四殿下啊!小祖宗!你什么时候上来的?”章通心里慌得不行。
这还好是没自己乱跑,不然一个皇子跑丢了,章通的脑袋就甭想要了。
你说自己不知道?皇帝还跟你讲道理不成?皇帝只知道,我儿子是跟着你的马车出宫的,然后不见了!
李嘉福缩了下脖子,有点儿心虚,但又有点高兴自己出来了。
他不动,章通上去了,掀开帘子抓住李嘉福细细的手腕。
“小祖宗,你怎么上车的?刚刚没乱跑吧?”章通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一点儿没了未来大总管的气势。
旁边的侍卫也有些懵,跟章通解释道:“章公公,我们没看到四殿下下车。”
李嘉福听了,也点点头:“我没、没下去。”
李嘉福从章通手里抽出手腕,偷偷瞥向景行之,见小师叔不像生气,才大着胆子道:“我、我出出来玩。”找你玩。
景行之这会儿没再笑嘻嘻,反倒是摆出冷淡的家长脸:“你怎么跑出来的?”
“没没人看,我就上上、上车来了!”李嘉福一边乖巧回答,一边踩着马车要下去。
章通赶紧伸手,把这小祖宗抱下来。至于回去?回头再说吧。四殿下都跟着自己出来了,怎么也要让人家玩会。
章通抱李嘉福下了地,看着一溜烟跑到景行之身边的李嘉福,笑着道:“要不景公子你陪四殿下一会儿,我问问车怎么回事。”
“行,章大人等会来领小四走。”
丢开章通,景行之戳着李嘉福的脸蛋,问:“没人看着你?偷偷听见章通说来给我送东西?玩的或者住的地方离有马车的地方不远?瞧见车里有地方藏人,就偷偷地藏了一路?”
李嘉福的嘴张成了鸭蛋状!
眼睛里写着——你怎么都知道?你怎么会全都知道?!
楞了一瞬,李嘉福震惊地点头:“对、对。”
全都对了,你们大人这么厉害的吗?还是做小师叔的,都这么厉害?
景行之瞧着这小孩,心里叹了口气。
李嘉福亲娘生下他就去了,一开始还很多无子妃嫔想养,但是后面发现是个小结巴,就没人想接手了。
毕竟,一个结巴又做不了皇帝,那么养他的自然也成不了太后。
所以这会儿,李嘉福一个人住个大宫殿,也是一殿之主。
可他一个小孩,难免会被糊弄,别提他一贯很乖巧,突发奇想想要溜出去自然也容易。
景行之一开始还想说说小孩调皮,可再想想发现李嘉福和方窈君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一来李嘉福整日里在宫里就很无聊,想来找自己玩也正常。二来他还小,父亲也照顾不过来。
景行之最后什么也没说,捏了下小孩的脸蛋,道:“我带你转转这儿。”
“好。”李嘉福听见这话,眼睛弯起来,高兴地牵着景行之的手。
分明是寻常的小宅子,可参观的李嘉福很满意。
这还是他头一回,参观别人的家。反正就是土包子出门,看什么都新鲜好玩了。
祸害了两朵花,两人才重新转回到大门处。
一看大门近在眼前,章通眼巴巴地看着,李嘉福不肯走了。
他看向景行之,说出了自己跑出来的真正想法:“我……我想去汉、汉北!看看江南!”
章通远远地听见这话,真的要哭了。
小祖宗!江南有什么好看的额,我看你是想看我屁股开花吧?!
章通怕李嘉福这心思,是自己这马车带大的,出了皇宫,可不就想着出京城了嘛!
可想到江南?江南不是景公子在的地方,章通微红的眼睛扫向了景行之。
他心想,我求你快拒绝他吧!
被章通盯着的景行之,此时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副很诡异的画面。
他想到了,汉南府偷偷溜到后面马车里睡觉,睡醒后半路上跑到自己马车上的,曾经瘦过的黑狗子。
如今这一幕,是不是有种意外的重合感?
可别人都是帅哥、美女,我这里……狗子、小孩,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都算成自己魅力非凡吧,虽然可能点错了对象。
景行之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地拒绝了李嘉福:“不行,你父皇不让。”
李嘉福沮丧地垂下头,撅起的小嘴能挂油瓶:“我、我还没问呢!”
“那你去问问。”景行之道,“你父皇要是答应,我就带你去,不答应就不行。你年纪还小,又这么可爱,路上会被人抱走的,以后长大了再去也行的嘛。”
听完景行之的理由,李嘉福点点头,理解自己年纪小。不过他还是道:“你等、等我问问!”
“好啊,等你问完。你问完了,让章大人给我送个消息。不过可不许再偷溜出来,章大人要挨板子的。”景行之看向章通,笑了笑。
章通心道,白瞎我昨天给你说话了。
读书的,果然都没个好东西!一个个猴精猴精!
景行之这么说了,下回章通出来怎么可能不检查马车。检查了马车,李嘉福也就出不来了。
杜绝了李嘉福偷溜出来的可能,到时候景行之可不就舒服了,只有章通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可怜兮兮。
李嘉福不知道他小师叔有点坏,他和景行之道了别,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回皇宫。
回了皇宫后,李嘉福抓着章通的袖子,就要跟他去见李云玺。
章通有什么办法,带着去呗。
一刻钟后,章通从开阳殿里领出来一个鼓起脸、生闷气的李嘉福。
章通看着小殿下生气,哄道:“四殿下,去不了江南也没事,回头让景公子给您带点特产,画两幅画,就和见过一样的。”
李嘉福扫他一眼:“小弟弟、弟弟出不来。”
李嘉福觉得章通有点笨,小弟弟还没出生,怎么画在纸上?
章通想了一会,才想明白李嘉福惦记的是景行之夫郎肚子那个没出生的。
章通不解道:“那四殿下你去了,也见不着啊!”
“我先混、混熟点。”混熟一点,这样生出来就可以陪我玩了。
李嘉福觉得自己主意打得很好,可惜他父皇不让,只能等着生出来的小弟弟来京城了。
“唉……”
李嘉福叹气一声,他小小的心里,有些忧愁。
“唉……”
章通也叹了口气,他历经很多事的心里,也有些忧愁。你们皇家的人,脑子都好奇怪!
还没出生,怎么混熟??
****
收了礼物,又解决了李嘉福想跟着走的意外,景行之终于可以启程回家了。
安安静静地坐上马车,直奔码头,换乘大船,向南方出发!
不过一踏上船,景行之就胃里涌起一阵反胃感,忍了两下没忍住,呜哇呜哇地下船吐了。
景行之吐得斯文扫地。
船上的管事担心地问:“这是晕船?那坐船可遭罪了!”
汪庄道:“他不晕船的啊,我们汉北的!”
汉北府,地处江南,船都是必须的交通工具,怎么可能会晕船。
景行之吐完了,抬起头,露出难受得发红的眼眶,道:“我感觉,可能是柳方在吐。”
管事没听懂,瞪眼问:“柳方是谁?”
这管事心想,自己吐一下就让人吐得稀里哗啦,这柳方得是个什么妖魔坏人?
景行之喝了口水,漱完口,笑笑道:“我夫郎!”
管事“哦”了一下,心道原来是下情蛊的。
一边的汪庄看了景行之一眼,撒开了扶着景行之的手。
第90章
汪庄一撒手, 景行之被扶住的胳膊就自然垂落了下去。
景行之也没觉得自己虚弱到要让人扶着。
可是你刚刚还扶得那么主动,怎么突然就撒手?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景行之内心充满疑惑,看向了汪庄。
汪庄一愣,他也不好说自己的心思,就晃了下竹筒:“我再去给你装点水。”
“哦,谢谢庄哥。”景行之知道了原因, 对着汪庄感激地笑笑。
汪庄也想对他笑笑的, 但是努力了,没笑出来。
你说这人, 怎么能这么讨厌。
不就有个夫郎, 等我汪庄回去, 我就……我就山长给我介绍一个。
汪庄去接水,景行之重新和那管事聊了起来。
景行之笑着道:“我这素日也不晕船的,突然吐了,刚刚脑子里出现的就是我那怀孕的夫郎在吐的场景。”
“跟着吐你还开心?”
管事觉得这个客人, 可能脑子不好使吧?
景行之淡了笑容, 摇头道:“不是高兴,是想着不止他一个人难受,心里舒服点。”
管事听见他这番说辞,目光认真地打量了几眼景行之的脸, 道:“啧!你这般小郎君, 倒是少见,不过挺好。”
景行之心想,我这般有福气的小郎君当然不多了。
毕竟小方方只有一个, 只有我有这个福气。
好想一下就到家啊!
景行之看着漾起波纹的河面,咬咬牙,登上了马上要出发的船。
我今天就是吐一路,难受死,也要回去!
勉励了自己一番,上船后反应又来了的景行之抱了个捅,哇啦啦地吐出了胃里最后剩下的酸水。
汪庄瞧了,不断递出水,还给景行之贴了几贴治晕船的膏药。
等景行之吐无可吐,汪庄打量他的身形,道:“小景先生,你瘦了。再吐下去,回头柳夫郎怕是要心疼。”
景行之撩起自己袖子,看看胳膊,又低头看看腿,再摸了摸脸。
他自己嘀咕:“我没瞧出自己瘦了啊!”
汪庄拿出一面镜子。
镜子是面铜镜,其实不太清晰,可也倒映出镜子里人的模样。
景行之现在的模样已经长开了,渐渐退去青涩,有了硬朗的轮廓感。但是颇为俊朗的外表之外,是清瘦的脸颊,整体看起来就很瘦了。
比他离家时,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