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庄看看天色,觉得心里有点忧郁。
书院里。
被汪庄惦记的山长,方启晨听着景行之暖房的想法,整个人陷入呆滞。
方窈君高兴无比:“有暖房就可以继续种苦瓜了!”
景行之笑着点点头:“圣上还给了我好几个新菜谱,虽然圣上在远方,还想着师父呢。”
柳方表示:“可以自家建几个,吃点新鲜的,花不了多少钱。”
被四连击的方启晨:……
方启晨咳嗽一声:“天天吃一个菜,腻不腻啊?”
景行之怎么会让老头天天吃一个苦瓜菜呢,说出来也是逗逗老头玩而已。
他说道:“老师,你别担心,各种青菜都会种的,保管你可以天天换着吃。”
方启晨心想,好不容易熬到冬天,我还想多吃点肉呢。
但是也是孩子们的孝心,方启晨道:“都可以,不过不要弄多了,免得砍伐伤了林木。”
方启晨看得出来,这暖房和温泉菜地相似,两者都可以在冬天种出反季节的蔬菜瓜果。
不同的是,温泉那边靠的是地热,他们弄是依靠燃烧获取热量,再用这些热量来维持菜蔬生长的环境。
最方便的燃料,当然是几文钱一大担的木材,所以才有担心伤林一说。
柳方摸摸肚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金山银山,哪及青山绿水。
在家待了一日,翌日景行之带着柳方去了镇上,拜访吴家。
吴葳蕤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所以吴明瑞也没空去接好友景行之。
而且吴葳蕤这么一病,景行之又不在,就显出家里人不够用的问题来了。
方窈君年纪太小,柳方身子不便,外出不便,方启晨则是个宝贝级别的老古董,珍贵稀罕得很,说实话也不适合出门。
所以拖延了几日,这还是方家这边头回有人上门探病吴葳蕤,之前送过些好药。
吴家门口。
吴明瑞直接自己接了夫夫两人。
吴明瑞想起母亲好转的病情,道:“劳你们费心了,我娘的病快好了。”
“那就好。你没去接我,我当时在码头上还心里奇怪你怎么不在呢。结果昨天听说吴姨病了,今天带柳方过来看看。”
景行之歉意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早应该过来的!”
吴明瑞摆摆手:“别说客气的话,你过来了也就是走个过场,也看不到我娘!她病了几日,觉得自己脸色不好,不肯见人呢。”
吴葳蕤赶走了丈夫,日子倒快活起来了,她闲暇时弄个指甲油,再去哪儿转转,买买东西,舒服又畅意,也就越发懂得愉悦自己了。
吴明瑞说着自己母亲的小脾气,无奈地笑了起来。不过他面上漾着笑,可见是满意得很。
吴明瑞现在在家待着,也十分惬意,一点儿也没有曾经回家和上刑似的痛苦。
柳方问:“我可以见见吴姨吗?”他心想,自己不是外男,总该可以了吧?
吴明瑞摇头,看向好友:“你管管弟夫郎,还想进去看我娘。他靠近点,就要被我娘赶走了,也不想想自己双身子!”
景行之哈哈笑了下,牵住柳方的手:“那为了不被赶出去,我们还是下回再见吴姨!”
怀崽不易,柳方叹气。
景行之坐下来,和吴明瑞聊天。两个读书人,又都在准备明年会试,免不了聊到各种题上去。
柳方觉得实在无趣,带着人往镇上村里铺子去了,丢下景行之等他来吴家接。
两个学子畅聊一番,景行之感慨:“出去太耽误学习了,我感觉自己水平都降了。”
吴明瑞却道:“你还给不给活路了?这还差了!换成别人,你今天别想出我家这个门了。”
“好嘛,这话其实也不是我说的,是老师说的,刚回来又多了好多课业要做。”景行之叹气一声。
他只拿苦瓜吓老头儿,老头儿却真给作业。糟老头子,不厚道得很!
吴明瑞听到未来泰山被提起,立马想到了泰山家的千金。
吴明瑞有些不自在地问好友:“行之,那个……,窈君怎么样了啊?”
“挺好。”
吴明瑞再接再厉:“我有个东西,行之你看能不能……”
“不能。”景行之残忍拒绝,然后道:“除非你刷一遍我的新题。”
景行之的课业,那可真不是人做的。
吴明瑞哪里不知道他的难度,面色一苦,咬牙点头:“好。”
景行之开心了,题目这么多,就是要一起做题才开心啊!
景行之欣慰地拍拍明瑞兄的肩:“朋友一生一世走,这题绝对不少你!”
第91章
景行之想的是, 一起刷题多快乐。
而吴明瑞将景行之的打油诗都算不上的句子听在耳里,却是又脑补出了兄弟情深。
别人的题,可不会给他做。只会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去了,科举的路上又多出一个对手。
可好友呢?好友上赶着给自己送题做啊!
这是什么样品性的朋友,才会像对待亲兄弟一样待自己?!
自己是走了什么大运, 才和行之做了好友。
于是乎, 吴明瑞脑补了一通,看向景行之的目光变得感动, 心情激荡得也好似偷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
“行之, 我一定会好好做题的。绝对不会辜负你的苦心!”吴明瑞深色认真, 好似在对着庙宇里的真佛在起誓。
景行之笑着鼓励明瑞兄:“嗯,一定要好好做。等你刷完这一波题,我就帮你把礼物送去给窈君。”再给你送来下一波题。
题目被做完?不可能的,不可能做完的。题山题海, 无穷尽也!
提到方窈君, 吴明瑞刚刚的认真尽数破碎,他不好意思地道谢:“那多谢行之了。”
“我可不是不想帮明瑞兄你送。”景行之抓了颗五香瓜子,将瓜子肉剥出来丢进嘴里。
“老师说要留窈君两年,两年里可只能考这么一次会试。你要是想风光一点娶窈君, 不是得再努努力。”
“再努努力就行了吗?”吴明瑞有点不自信。
他在乡试上, 只是第四名,感觉自己离前面几名还有差距。
何况那排名只是汉北一地,除开汉北, 还有那么州府,自己能排到多少名号?
“我昨晚夜观天象,明瑞兄你仕途顺利得很。只要你努努力,这回肯定能中得进士!”景行之这个会看面相的,又开始用胡萝卜忽悠人了。
不过他这种知道结果的忽悠,真的是神器啊。
知道了努力的方向,努力就能得到结果,真再好不过的事了。
有多少人,努力了多少次,流过多少汗,流过多少泪,照样没有用!差的是什么?就是方向上的正确性。
吴明瑞就像一个班级里,初看起来很普通的同学,但是很努力。
他一直很谦虚,就是一直埋头,默默地努力着。
然后有一次,他忽然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好多曾经比他更优秀的同学很前面、很前面。
如今的吴明瑞已经努力了很久,他继续努力一把,加上泰山大人的“宠爱”想中进士绝对是十拿九稳。
所以景行之可以给他一个肯定的结果,告诉明瑞兄——你可以。
吴明瑞低着头,却是在心里问自己:我可以吗?
我可以做到,在一群俊杰之中,不落下风吗?
我可以的吧。
好友说我可以,而且……我努力了这么久。
我看过那么多的书,做过那么多的考题,我燃烧过不知道多少根蜡烛,写秃过好多只笔,用过数不清的纸张……
往日里的一幕幕,终于坚定了吴明瑞的心。
我可以的!
我一定可以,中得进士,风风光光地娶窈君进门;也可以让母亲扬眉吐气,告诉所有人,她就算只靠自己一个女人,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最出色的!
吴明瑞抬头,笑着看向了景行之。
他心道,我还可以和好友一起同行,而不是被他甩在身后,只能做个只会着急的笨蛋兄长。
吴明瑞依然记得,太白楼里,自己笨嘴拙舌,帮不上行之的场景。他认为自己没有做到好友、兄长该做到的事!
所以那之后,他背着景行之,更努力了。
这段日子,景行之去京城送贺礼,吴明瑞却是在专心致志地埋头读书。
吴明瑞这么一想,心里明朗起来。
——原来好友一开始说自己退步了,是因为自己进步了!
吴明瑞抬手,痛快地拍一下景行之的肩膀:“你可别偷懒,回头坠了我们汉北府的名声。”
“不晓得多少学子记着呢,想看看你怎么证明你的自信力!”吴明瑞想到好友耿直得罪的无数学子,笑了起来。
能耐人,压力也大啊!
景行之轻哼一声:“自信力自信力,就要自信啊!他们为何要看我,自己强一些才能给汉北府挣面子!
没有我,难道他们就要对汉南府认输不成?还是没有真正懂我的自信力啊!”
景行之说出这一番话,很是遗憾这里观众只有吴明瑞一个。不然他这番话传出去,回头考差了,也是虽败犹荣。
要不……找个机会当众说一次?景行之开始打起小主意。
吴明瑞却是默念了这几句话两遍,将其背了下来。
景行之看着他背,等他背完了问:“明瑞兄,你为何要背下来?”
吴明瑞笑笑:“我等会还得写下来,免得有所错漏。等日后有人给你写传记,我要把这些事告诉他们,以便于你扬名后世。行之这么好的人,这些名句怎么能错过!那是世人的遗憾啊!”
景行之感觉自己要被明瑞兄的吹上天了,读书人这么厉害的吗?动不动就名扬后世,世人的遗憾?
你这么夸,我会……不想要脸的。
景行之给臊红了脸,笑着推搡一下吴明瑞的肩:“可别记了,我可不让人写什么传记。最后等我走了,再由那些人写去。”
景行之清清嗓子,摆出淡然脸:“是非功过,且由后人评。”
“在理!”明瑞兄一拍桌子,“行之此言痛快,当浮一大白!”
吴明瑞说着,就叫书童小文去拿酒。
景行之:!!!
浮一大白?
意思是喝酒咯?那不行!
景行之赶紧抓住明瑞兄的胳膊,摇头道:“不喝酒,不喝酒。回头柳方闻到了酒味儿,要不舒服了。”
他拉人的样子,一点儿没有刚刚怼尽所有人的气势。
不过我们真男人嘛,就是要快,就是要翻脸如翻书!
吴明瑞无奈地摇摇头:“也行,以茶代酒,敬景行之一杯!”
“一祝你来年红榜高中!”
“二祝你来年喜得佳儿!”
“三祝你家庭和美,惹人欣羡!”
“哈哈哈,那我也敬明瑞兄三杯!”景行之爽朗地举起的自己的茶杯。
“一祝吴姨和和你身体康健!”
“二祝你红榜高中,荣耀门楣!”
“三祝明瑞兄所求,皆得偿所愿!”
一人三杯茶,无一滴酒,也痛痛快快的,反而更清醒些。
柳方抱着两双华叔姆送的虎头鞋,听着院子里声音激扬的祝词,好笑道:“难道还喝酒了?”
等柳方到院子里,吴明瑞瞧见他,道:“弟夫郎,等回头,回头我一定要找行之喝酒,你可不许拦我啊!”
柳方鼻子动动,没嗅到丁点儿酒气,心领神会,笑着点头:“好。今日他没让明瑞兄尽兴,回头再灌醉他!”
******
一栋漂亮的小院。
汪庄牵着洗了澡后香喷喷的黑狗,走进了这个风景不错的小院。
小院里头的一角,一男一女正挺括地坐在石椅上,看向汪庄的方向。
汪庄看过去一眼,又飞快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牵着黑狗脖子上狗绳的手心里,都不知道往外冒了多少汗,大概放在花上就能浇花了。
相亲,真让人紧张啊。尤其……女方还带着大哥。
汪庄走到两人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汪庄,汪伦的汪,庄子的庄。你们好。”
一男一女中,那个男的是个大络腮胡子,高高壮壮的。
男人看看汪庄:“书汉。”
丢下两个字,男人酷酷地道:“我去那边儿,不远不近。”
不近是为了不妨碍汪庄和女子说话,不远是告诉汪庄,你莫乱来。你要是乱来,我立马就能过来,打断你的腿!
为什么是腿?汪庄发誓,男人走前扫了几眼自己的腿示威。
汪庄点点头,我们庄哥一张正气十足的脸,还是很容易让人信服的。
男人走了,穿着一身飒爽红衣的女子冲汪庄笑笑:“书娘,书本的书,姑娘的娘。哥哥的汉字,是汉子的汉。”
汪庄带着书娘的脸,抿紧了唇。
书娘奇怪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没。”汪庄眼神闪烁,他心想书娘很合自己的眼,为了能想看成功,还是用用小景先生给的招数吧。
汪庄抬头,看着书娘的眼睛,微微红了脸:“你的名字真好听。”
书娘笑了出声,目光扫向黑狗:“这是你养的狗?”
“不是,我带着它……”壮壮胆。汪庄强行把后面三个字咽下去,绞尽脑汁换了一句,“想看看能不能讨你喜欢。”
汪庄说着,低头拍了下黑狗的屁股,给了黑狗一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