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不傻,怎么会为了那些不相干的臣民不愿离开。
如果他们不傻,怎么会愿意留下年幼的他,让他孤零零地活着。
祁子安一直都觉得,做一个责任心太强的领导者,并不是好事。
但是现在,他逐渐领略到了名为责任心的东西。
责任心这东西,不能靠书本或者一句话感知,不能靠他人的一句劝导领会,更不会随着一个故事出现。
产生责任心,不是一瞬间的事。
他上过战场,看过生死离别,他切身感受过自己的一个决定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他开始约束自己的言行。
如今,他做的很多事,都不只是出于自己的喜好。
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为了负责任的人。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梁浅第一次提出让他接手妖族的势力时,他就接手了。
那他应该早就暗中建立一个体系。
那妖族彻底爆发前,或许已经被他控制了。
他本身就是天狐唯一的嫡系,他生来就该领导妖族,愿意无条件接受他领导的妖族也不在少数。
因为他早些时候的不作为,妖族才会被皇辞这样的小人控制,边境才会出现那么多伤亡。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肩负的责任,是时候弥补了。
边境还不够稳固,他不能不在。
他不能不醒。
这是他自己的责任。
同时,他还需醒过来担起祁温良的那份责任。
皇位可以给祁盈。
但是祁盈性格软弱,容易被皇帝影响。
祁盈今天会听皇帝的话争夺皇位,他明天就会听皇帝的话铲除沈家。
沈家手里没有皇子,境况会很艰难。
祁温良不在,他就得是沈家的人。
所以,他得醒过来把沈家和皇后安置好。
皇位能让,但他至少得保证皇后性命无虞。
祁子安暗暗做了决定。
他很清醒。
他扪心自问,要是留下会不会良心不安。
会!当然会!
所以他必须要走。
但是……祁温良呢?
要不要孤注一掷,最后试一次,努力将祁温良带走呢?
尚云轻会离开,他应该没机会再次入梦了。
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作者有话要说:永别什么的,想想都不可能。
~
小剧场:
祁温良:“知道为什么大夫那儿药材不全吗?因为早睡是不可能早睡的,但是用了药还是睡得晚,我怕子安发现我的小秘密。”
好像真的写出了一点ntr的感觉……
但是,这个世界是梦境,所以,虽然假子安可以开车而真子安不行,但这不是真的绿帽子。
换种角度看,那就是祁温良做了个春/梦,然后梦见了祁子安。
子安头上没有其他颜色哒。
至于祁温良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为什么梦里的祁子安会这样对他,当然是有原因的。
之后会解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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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离开
永别啊!
那可真是光想想都会感到心痛。
祁子安扭头看了看祁温良,忍不住把大脑袋往祁温良身上蹭。
祁温良脸上还挂着些汗水,便稍微昂了昂头防止汗水沾到祁子安的毛上。
刚刚他们一起去采药了。
那药材长在不远处的一座山上,刚好在半山腰。
祁子安载着他飞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药材。
这地方虽然不下雨,但半山腰常年有雾气缭绕,空气和泥土都相当湿润。
祁温良心疼祁子安,怕泥土弄脏他的白爪子,所以坚决不让祁子安帮忙,自己刨了半天土。
这会儿他还微微喘着气,脸上的汗虽不至于多到往下滴,但也沾湿了几缕头发。
祁子安并不嫌弃他的汗水,还故意往他脸上贴,好像紧贴他的皮肤时,心也能离得近一点。
祁温良觉得这种“你不让他贴上来他非要贴”的行径颇为幼稚,不禁笑得有些无奈,但是他并没有躲开。
他不禁没有躲开,还回蹭了两下。
看着祁子安毛茸茸的大脑袋,祁温良根本拒绝不了,即使手上有泥土,也还是想抱一抱祁子安,
所以,他只好张开双臂,敞开怀抱,一边任由祁子安在他怀里拱,一边虚虚地回抱住祁子安。
他用没沾上泥土的手肘轻抚祁子安的毛,“怎么了?累着了?这么大了还突然撒娇。”
祁子安低低呜咽了一声,没说话。
见祁子安不应,他想了想又问:“是被刚刚的雷声吓到了?”
“嗯。”祁子安挺失落地回道:“突然好害怕。”
好害怕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皇兄,害怕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和皇兄说说笑笑,害怕这里的一切都想梦境一样消散,害怕就此失去皇兄的所有温柔。
好害怕啊。
祁温良好气又好笑地靠在祁子安身上,“都这么大只了,该你来保护我了呀,怎么还怕打雷?说出来不怕我笑话啊?”
嘴上说着笑话,动作却那么温柔。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祁子安。
祁子安大大的狐狸眼睛里蓄起泪水,却又不敢让它砸下来,像是害怕那晶莹剔透的泪水成为什么武器。像是怕这武器重伤自己的决心。
皇兄那么好,怎么舍得离开啊。
祁子安张张嘴,想借着这个机会说出真相。
如今祁温良对他,也算敞开心扉了,说出来,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心想:皇兄说得对啊,我都这么大了,该换我保护他了。
稍稍大些之后,他个子比祁温良高了,他就老是爱把“保护”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上。
诗会上,他挡在祁温良面前,想要阻止祁温良看血腥的画面;龙溪山,他击退被凿齿附身的村民,想要避免祁温良受到伤害;边境线,他时时刻刻守在祁温良身边,想要护得祁温良周全。
但是,回过头来,他想办的事都没办到。
祁温良还是看了无头的尸体,祁温良还是挨了村民一刀,祁温良还是操心得不得了。
他总是想保护,也做出了行动,但是很可惜,他一直都没能做好。
眼下,是最后一次保护祁温良的机会了。
祁子安悲哀地认识到,他不应该把祁温良带回去。
或许现实中有祁温良留念的东西,或许祁温良知道了真实情况会选择跟着他回去,但是……那些值得祁温良留念的东西,都是束缚啊!
祁温良在现实世界中,根本无法快乐。
他的母亲,他的家族,他的责任,是他从出生起就施在他身上的枷锁。
他好不容挣脱了重重枷锁,活得轻松又自在,祁子安怎么忍心再把这枷锁套回他身上?
不带他回去,不打破他的美梦,不将他囚禁在所谓的“真实”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保护”!
祁子安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私心压回去,将眼泪也憋回去。
皇兄说得对,这么大了,还哭什么哭,也不怕人笑话。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祁子安提议道,“家里的饭都好了吧?”
祁温良抬头望了望天,“就是就是,我又忘了时间,子安该等急了。”
“饭好了我还不回去,他肯定要出来四处寻我的,要是寻不着,他该着急了。”
祁子安想,这里甚至有人代替他陪伴祁温良,那……他独自离开回到现实也能放心了。
本来他非要带祁温良回去,就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祁温良的死亡。
都是出于私心。
现在,这份私心可以死了。
等祁温良简单收拾了一下药材,洗了手,他将祁温良送到小院旁,转身打算离去。能是他看起来太失落了,祁温良第一次叫住了他。
也第一次邀请了他。
“进来看看吗?”祁温良问。
去看吗?
“不了。”祁子安回答。
既然决定要走,何必徒增留念。
“我要走了。”他告别道,“我出来太久,不得不回去了。”
这告别太突然,祁温良挺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你以后还来吗?”
祁子安摇摇头,“这次是私自跑出来的,以后应该没机会了。”
“哥哥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吧,不要惦记我了。”
祁温良张着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那句话就像被封印了一样,始终没说出口。
他们在门口僵持了半晌,人形祁子安突然走过来把祁温良拽进去了,“哥哥已经答应我了,要和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现在不会是想跟着这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狐狸跑掉吧?”
“当然不会。”祁温良答,“我喜欢这里,我不喜欢京城,我不会回去的。”
祁子安看着他们,只觉得又酸又气……又欣慰。
皇兄好好生活吧,这里什么都好,这里的我还会做饭呢。
他一步步远去,身影渐渐淡去,他逐渐脱离这个世界,便离开还边想:回去之后可以用妖力帮皇兄延续生命,这样……这个美梦能更长久一些。
祁温良看大狐狸走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大狐狸垂头丧气的,步子也不再轻快,看起来特别不开心。
祁温良觉得自己也开心不起来。
人形祁子安将祁温良引到餐桌前,给祁温良夹了几种祁温良爱吃的菜,又催促祁温良用午饭。
看祁温良还是神思不属地,他忍不住发牢骚:“哥哥要去追就赶紧去,免得吃个饭都神思不属的。”
“子安怎么这么小气?”祁温良伸手去点了点人形祁子安的头,“一天天醋个没完了,家里像是打翻醋坛子,全是酸味。”
这段时间祁温良和祁子安老是待在一起,人形的祁子安便很不高兴。
人形的祁子安就像个等待花心丈夫的妻子,每天任劳任怨地在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家务。
可丈夫却总是晚归。
每次祁温良回来,他都要不高兴一小会儿。
祁温良不得不哄他。
哄着哄着,就哄道床/上去了。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人形祁子安不高兴,就故意将他往床/上拉,大白天的,他倒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他不仅不会不好意思,还格外兴奋。
不知是不是因为祁温良邀请祁子安进来,他醋劲见长……精力也见长。
头两次祁温良也就随他去了,偏他一点也不知道节制。
渐渐地,祁温良眼里聚起水雾,眼神也有些涣散。
祁温良有些受不了了,被弄狠了,有些想逃。
他扣住床栏,微微用劲,骨节有些泛白了。
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汗水落下,他被人抓住腿拖回了身下,他忍不住轻轻呜咽,又被生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回来了,就在门外。”人形祁子安有些恶劣地说,“哥哥小声点哦,要被听见了。”
祁温良猛地睁大了眼,整个人战栗不止。
当然,人形祁子安说的是假话。
祁子安走了,真的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等到说谎的人餍足,祁温良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被人搬来搬去,搬他的人似乎在帮他清理。
他昏昏沉沉地有些想睡,也慢慢睡了过去。
不过他迷迷糊糊的,没真睡着,只是觉得倦怠不想睁眼而已。
现在是下午,是他午睡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熟了。
实际上,这是这个世界自我恢复的时候。
他在这个世界之所以需要睡眠,就是因为他睡着后,他的潜意识会帮助他加固维护这个世界。顺便,也清理掉一些会引起他怀疑的记忆偏差。
每天下午他都要午睡,但是今天,他没什么睡意。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又自己搬了椅子躺到树下。
他躺着,看了看见他采回来的药,心道可惜了。
本来就是为了唬祁子安他才又找大夫又采药,梦里的他,哪里会失眠。
他想到一人一狐共同采药的画面,不由得咧嘴笑了笑。
可是随即,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哎,从今往后没了大狐狸,又要开始两点一线的生活。
之前觉得无比美妙的日子,现在突然觉得有些枯燥了。
他皱着眉头晃了晃脑袋,余光去瞥见了一根树桩,那树桩挺大的,看起来像是……
等等!树桩!
旁边不是一棵流苏树吗?哪儿来的树桩?
祁温良惊愕地扭头去看,发现是树桩无疑,这棵流苏树树干粗壮,砍掉他想必废了不少功夫,树桩上还有些砍偏的斧子印。
这么清晰,不可能是眼花。
可是这里上一秒都还立着一棵完整的流苏树。
怎么可能突然就只剩树桩了呢?
他盯着树桩看了好一会儿,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因为他盯着树桩看久了,当他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树桩旁的朱红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