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朕的休假,就要有休假的样子。
腊月二十九,上完今年最后一天的早朝,朕带着群臣去举行了封笔仪式。按照大齐的传统,皇帝每年二十九早朝结束以后封笔,一直到第二年正月初三启封,给‘御笔’放五天的年假。
说是给御笔放假,其实是给皇帝本人休息五天。
大约是皇帝终于能休息了,这个封笔仪式的过程并不繁琐,还没过晌午,朕就拜过祖宗,御笔入匣。
大臣们也可以各回各家,不用再每天来宫里上朝。
朕让他们各自散了,朕自己却在案前站了一会儿没有走,熠皇叔走了过来,跟朕说,一起走走?
朕点头,看了看御花园的方向,领着熠皇叔在宫里走。
今年冬天的雪比去年要厚实,不过皇宫里头,朕可能会去的地方,那都是扫得干干净净的。熠皇叔和朕走了一段,却看见前头御花园的有几个宫人在扫雪,原本应该算是宫人失职,在他们发现朕走到这里的时候,便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朕让王喜福去给他们说,继续扫就是。
朕和熠皇叔站在原地等待,就这会儿功夫,熠皇叔忽然对朕说:“陛下您翻年过去是十六了吧。”
朕点点头,虽然正日子还没到,但翻过正月初一就涨一岁,算作十六也没有错。想想看,朕来这个封建社会都十六年了啊。朕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果要让朕再回去,恐怕挺难适应的。
“陛下登基也有八年了,亲政这些天的各种事情,可还应付得来?”熠皇叔虽然是在提问,却没有要朕回答,他自己就说:“陛下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臣也年纪大了,想和榅榅离京一段时间。”
朕:“?”
什么离京?
不等朕提问,熠皇叔就给朕解释了,他想过完年以后,和榅皇姐外出游历。熠皇叔说,自朕登基以来,他几乎就没有陪伴过榅皇姐,才导致榅皇姐养成了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
所以熠皇叔过完年以后,他就要带榅皇姐离京,趁着榅皇姐还没合适的成婚对象之前,好好相处一番。
朕听得有点懵,熠皇叔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确,他要还政了。
理由是榅皇姐,但其实自打熠皇叔离京去北境开始,他就没怎么处理过朝政,在他回京以后虽然也上朝,也去文渊阁,却半点不碰政务。所以,熠皇叔要还政这事儿,朕心里头其实很清楚,却没想到熠皇叔会这么快就说出来。
朕一时间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甚至想劝熠皇叔留下来。
熠皇叔却说:“前头的雪已经扫干净了,陛下自己走吧,臣的话说完了,便是现在告辞。”
这大约是熠皇叔最后一次嚣张,不等朕同意,就直接离开。
朕看看熠皇叔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前头只扫了几步远的积雪,心里头无奈。熠皇叔想说点带意境的话,奈何这些宫人不给力。不过仔细想想,熠皇叔跟朕走了这么远,前头扫干净了几步,剩下的路,的确只能朕自己走。
除夕这天宫中再次举办宫宴,大臣们纷纷进宫给朕送上贺礼,朕和太后娘娘作为这座皇城的主人,从起床开始就连轴转。
晚上和群臣一起欣赏了烟火表演,爆竹炸开的时候,过去一年的阴霾似乎也都随之消失不见。
由于四大世家去其二,前几年科举选上来有能力的举子,有些已经能参与到宫宴当中,出现了不少新面孔。大齐,从来都不应该只是住在金字塔顶端那一批世家的大齐。
朕有点欣慰,跟臣子们举杯共饮,喝的却是早就被王喜福调换过的白水,假模假样的砸吧一下。
过年真开心。
朕没有醉酒,但是今天的确是高兴的。
第二天大年初一,熠皇叔和榅皇姐早早进宫来,宗正也领着一群远房宗亲进宫贺新年。高氏一族的人,一起去宗庙祭天,宗正.念完长长的贺文,朕在心里头许愿,希望今年能比去年更顺利。
祭拜完毕,朕赏了不少金银裸子下去,各家都有。宗亲们在宫中用过午膳,便是任务完成,可以出宫休息了。
送走宗亲,太后娘娘非要拉着朕一起吃烤炙肉。
“早就知道御膳房被你调.教得手艺和其他宫的小厨房不同,想要试试看,今儿可算是抓着机会了。”刚才午膳时候,宗亲们敬酒的时候,太后娘娘恐怕是真的醉了。
朕有些无奈,只好劝着太后娘娘端坐,亲自给她烤肉。
不过太后娘娘只吃了几片,便昏睡过去。难得的,有点像个小女孩。朕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可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想着不能浪费御膳房准备的食物,朕自己一个人吃完了烤肉,见太后娘娘还睡着,吩咐陈敬红送太后娘娘回宫。
朕自己则是喊了戚风,说想出宫去遛食儿。大年初一就出宫?虽然有些任性,可宫里唯一能管着朕的太后娘娘醉酒,还有谁能反对朕?
再说了,戚风从来都不拒绝朕。
朕没有坐马车,也没有坐轿辇,就这么跟着戚风,从高高的宫墙上翻出来,到了宫门外头。跑远之后一回头,红墙碧瓦的大齐皇宫,巍峨肃穆,百余年过去,皇宫依然是皇宫。
大年初一,几乎所有的京中百姓都在家中过年,陪伴亲人,像朕这样溜达的人实在少见。意料之中的,朕逛了一圈儿谁也没碰到。又让戚风带朕在城门附近的寮台顶上吹了会儿风,耗到天黑的时候俯瞰整个京城万家灯火,太平盛世,看着一家家点上烛火,朕有点开心。
不过朕没高兴太久,回宫以后便听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王太妃去了。
本就缠连病榻数日,本以为过不了年的王太妃还能撑到今天,也算是坚持的久了。算是意料之中,而且王太妃对朕来说,实在不算是多么亲切的一位长辈,甚至可以算是有仇。
不过终究是死了,什么前尘往事都应该过去。
朕想了想,跟太后娘娘商量,给她以贤妃名义下葬。不管怎么说,都是父皇的妃子,三皇兄再怎么讨厌,也是朕的皇兄。
太后娘娘醉酒醒来就要操办这事儿,有些阴沉的看不出情绪,可能是斗了大半生,现在却把最后一位故人送走,多少有点惆怅吧。
事情商量定下,太后娘娘跟朕讲了点有关父皇的事情。
不过不是贤妃王氏的,而是与淑妃温氏有关。
淑妃温氏是父皇潜邸时候的老人,资历也就比谢皇后差一些。年轻时候温氏是个木头美人,不懂情趣,不懂手段,就连脑子都不怎么灵光。
至于太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太后娘娘笑眯眯的和朕说:“当初哀家和温言湘那女人,是一伙的啊。”
朕:“?”
朕觉得不管是朕做皇子,做太子,还是现在做皇帝,都有好多事情在朕眼皮子底下发生,朕却没有发现。
太后娘娘跟朕说,和淑妃温言湘结成同盟,是在朕还没出生的时候。因为温氏与王氏不对付,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太后娘娘和温氏的关系还不错。
后来孟贵妃落难,也是温氏拉了一把,否则都没有朕出生的机会。
当然,那些宫斗情节并不是多么重要,最关键的事情便是,二皇兄的死其实与朕的父皇有关。太后娘娘说这事儿其实也没有确切证据,而且是温氏自戕之前,说给太后娘娘听的。
根据温氏所言,在二皇兄十岁生辰宴的时候那场刺杀,被父皇怀疑是温家人意图谋反。毕竟二皇兄资质普通,算不上聪颖,也算不上愚笨,就连恶毒都比不得三皇兄。这种情况下,二皇兄若是想要继承大统,登基为帝,只有把阻碍的人都做掉。
父皇怀疑温家人想要立个少年天子,外戚专权。
可当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证据,于是父皇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给温家人来了个釜底抽薪。
温氏说她在二皇兄身亡以后,检查遗物的时候,发现二皇兄常用的砚台无故丢失,查询之下发现,竟然是父皇派人将二皇兄用的文房四宝都给丢了。二皇兄平日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有咬笔头的习惯,经常会吃进去一些墨。
二皇兄是长期摄入微量毒物身亡,太医推测,最开始摄入毒物,便是一年多以前二皇兄十岁的时候。温氏对儿子的饮食一向小心,长期食用的东西她自己都会吃一份……
那时候温氏没有证据,所有事情都是她的猜测。
怀疑的种子在温氏心中种下,而温氏向父皇下手的时候,便是温氏无意中发现父皇给她下药,导致她再不能怀孕开始。
“先帝不想要一个有温家血脉的孩子。温言湘意识到这事儿以后,又开始秘密调查高栎的死,她从一个小太监口中知道,二皇子在南书房的所有用具,都是皇帝亲自吩咐人送去的……”太后娘娘说的时候,脸色如常。
“弄明白始末以后,温言湘就给皇帝煲了一碗送命汤。”太后娘娘看着朕满脸震惊,伸手摸摸朕的脑袋,对朕说:“这些事出了哀家的口,皇儿却过不得脑,还是不知道的好。”
“今日看了个死人,却莫名想起故人……哀家有些乏了,皇儿也早点休息吧。”
太后娘娘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变了脸色,将朕撵出了寝宫。
朕今天晚上受到的冲击太大,晚上做了一晚上怪梦,有时候是父皇,有时候是淑妃。
好在第二天不需要上朝,朕睡了个懒觉。
躺在床上想了想,父皇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淑妃当年是自戕而死,朕一直以为,淑妃是太后娘娘逼死的来着。
不过现在没什么好追究的,也不管什么用啊?朕无奈叹气,总不能让朕给父皇翻案,把淑妃挖出来骂一顿吧。
朕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休假就要有休假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独家猛料,爆一下。
高析:失眠导致赖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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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朕想答应就答应了。
今年的年节,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朕从太后娘娘那儿听了个八卦之外,其他事情都很普通。不过就休息这么几天的功夫,等到初三御笔启封,初四重新上朝,朕坐在龙椅上头,眼可见的就连谢归之都困意朦胧,还偷摸打了个呵欠。
虽然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不过朕是个仁慈的君主,捡着重要的事情说完,便把下头的大臣们放走了。
看着他们犹如放学前的小孩儿,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离开,朕忍不住有点乐。朕忽然生出一种朕是个教导主任的错觉,但同时又监督员工下班的爽感。
感觉还挺特别的。
想想去年这时候,朕只能在早朝上看着他们吵架,现在朕都能在大事儿上掺和一脚了,有、、奇妙。能亲自处理大齐的政事,朕才像是,真正的成了大齐的主人。
这种心情有点奇妙,可惜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给朕感慨。
主要是朕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和朕说,她要准备撤帘了。
朕:“?”
太后娘娘怜爱的看着朕,说她寝宫今年冬天的地龙不是很暖和,听说城郊行宫已经修缮完毕,她准备过几天就去行宫。
“母后,冬天已经过去大半了。”朕忍不住拆穿了太后娘娘的借口。
冬天过去一半了,您说地龙不是很暖和……
太后娘娘被朕噎了一下,神情不改地又说了一遍:“哀家寝宫的地龙要重新休整一番,过些日子哀家要去行宫小住。”
朕:“……”
总之太后娘娘找了个借口就要撤帘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具体撤帘的日子,太后娘娘说,等草原那个郁勒金走了以后。
哦,说起郁勒金,其实草原人已经来了有两天了,不过因为整个大齐都在放假,并且因为大齐此战胜利,草原人是来求和的,便直接把人晾在了鸿胪寺。谁都没搭理他。
本来按照朕的想法,可以再晾个几天,不过太后娘娘催得急,和草原人议和这事儿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和草原人议和这件事,朕琢磨了一下,让魏贤带着郑家福去了。
商量一下以后草原人给大齐的纳贡事宜,还有他们说的求娶郡主这事儿,当然嫁女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朕把魏贤招来御书房私聊,给他传达完大齐不和亲女的指导精神,让魏贤好好领会一下,自朕皇祖父时候高氏一族的对外政策——是男人就真刀真枪的打仗,不服就打服为止。
和魏贤聊完,朕又溜出宫,跑到了鸿胪寺,翻了个窗子,见到领人过来求和的郁勒金。忽然有人出现在屋里,郁勒金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在他动手之前,就被戚风给摁住了。
郁勒金比起一年前,长得高大了一些,兴许是草原人生而高大,朕在他面前竟然矮了一点。朕有点不满的轻咳,戚风会意将这人摁倒在地。
朕居高临下,找了个椅子坐好,看向郁勒金的时候笑了笑:“又见面了。”
郁勒金这才抬眼看清人,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挣扎一下对朕说:“原来是你。”
朕点点头,有点满意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