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继续问:“因为斗找不到合心的人?”
墨斗含糊地‘唔’了一声,这药苦得他舌头发麻,他奇怪地看了嬴政一眼,话说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墨斗脑子里转过无数的想法,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心已经开始不由得加快了……
嬴政点点头,将所剩无几的药放到一边,居高临下地问:“寡人可否问一句,斗说的合心人是何样?”
你那样的……
当然,墨斗是不敢说出这句话的,他憋了了一会,问:“大王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会忍不住多想的好吧!
嬴政看了墨斗好一会,看得墨斗直发毛,然后他转移了视线,松口道:“无事,就是好奇。”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墨斗心中无可避免地有点低落,确实,他在想什么呢?如果嬴政对他有意思,以他的身份早就直接跟他明说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没在嬴政的眼中看到任何的爱意。
墨斗强打起精神,开始向嬴政明里暗里的打听情报,他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尤其是朝中动向——他还要阻止二十七位大臣的死亡。
而首先,就是墨斗最为在意的一件事:“大王,赵高找到了吗?”
如果要说墨斗最为忌惮的人,那非赵高莫属,曾经墨斗以为赵高是阉人,而历史的盲区狠狠打了他的脸,然后墨斗围着嬴政身边处处提防着他,结果对方就直接调到了扶苏身边,后来七年的时间让墨斗暂时性地放松了警惕,现实就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扶苏差点为此送命。
现在,墨斗觉得赵高大概是逃走了,但是赵高依然没按着墨斗想的做。
嬴政跟他说,赵高根本没跑,甚至没看护好扶苏都不全是他的责任,据赵高说,他是在寻找人的过程中冲撞到了贵人,被罚长跪于地,因此才没守在扶苏身边。
确实,这套说法毫无漏洞,是扶苏答应的让他找人,而赵高也确实做到了,真正说起来,责任完全不在他的身上,反倒是拒绝了他的贵人要承担全部责任。
墨斗完全不信这套说辞,但实在找不到什么问题,只能问:“大王怎么看?”
“赵高该死,”嬴政才不管什么理由,现在是他的暴怒期,大臣碰了他都得死,何况一个小小的侍从,但嬴政还真不好下手,“但扶苏说,此非赵高之责。”
嬴政皱起眉:“近日,扶苏与寡人疏远了。”
墨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又涉及了教育问题:大人总会对着孩子说,‘这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不领情’。但对于孩子来说,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尤其扶苏是一个正直的孩子,而历史上的扶苏也更是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墨斗有点体会到历史上嬴政罚扶苏去戍守边疆的感觉了,他太纯粹了,无法接受赤。裸。裸的现实,如此,嬴政就逼着他直接去面对最惨烈的地狱。
对此,墨斗只能寄期望于未来的甘罗……
“长公子会明白大王的。”
这个安慰太过苍白,嬴政不置可否,他顿了一会,说:“赵高便只能先留在寡人身边了。”
墨斗无奈地点头,确实,也只能这样做了,好歹嬴政对赵高起了戒心不是?然后,他才迟钝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话说,嬴政会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很快,牛叔便告诉了他答案。
“大王,公子,嫪毐行刑的时间到了。”
第 82 章
嫪毐的罪名是叛乱, 因此被处以车裂,这个刑罚在没有车的情况下, 又名为五马分尸。
想象一下吧, 当一个人被四五个人摁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车尾绑着的绳索牵连在四肢,然后身体被逐渐地抬升至半空时……会是什么感觉?
此刻的嫪毐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丧失了基本的排便能力,正在无助地哭诉祈求, 语句混乱而模糊,谁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们无从得知嫪毐到底是不甘多一点还是悔恨多一点,只知道当他的鲜血喷涌向天空,然后逐渐蔓红了整个空地时, 他所做的一切彻底变成了历史。
如此血腥的场面却吸引了大量的平民, 他们站在城阙外一边们目光闪烁地地躲开块状的血肉,一边却又印制不住好奇心地往上瞄,嬴政站在城阙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墨斗低头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脸,倒不是因为哭了,事实上,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地嫪毐的血好像是喷在了他脸上, 虽然隔着那么原地距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大王要将太后囚于雍城,”李斯偷偷摸了过来,他将墨斗拉到一边,皱眉道,“许多大臣对此不满。”
墨斗抿嘴问:“大王的反应呢?”
“大王昨日曾言,若有人在为太后求情,则以蒺藜打之。”
“仅是以蒺藜打?”墨斗面色古怪地问,“大王没说别的?”
不应该是先打之,后杀之吗?
李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墨斗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问:“你可是想让我劝劝大王?”
李斯点头:“其他大臣不知道内情,故而觉得大王太过。”
确实,嫪毐公开的罪行是叛乱,至于其他的事都被嬴政给压下去了,赵姬也最多就是同谋,又有庄公的例子在前,大臣们当然觉得赵姬不至于此。
李斯期待地看着墨斗,他知道这是嬴政的痛处,但以墨斗的性子又肯定会规劝嬴政,如此一来,说不定嬴政对墨斗的信任会降低一些。
“李卿也觉得寡人太过了吗?”
职场忌讳之一:不要背后议论上司的事。
背后突然出现嬴政的声音,心怀鬼胎的李斯吓得立马转身躬身道:“大王无错,是旁人无知。”
墨斗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几天不见,这家伙对嬴政越发地狗腿了……不对,与其说是狗腿,倒不如说是怕,李斯在怕嬴政。
嬴政不置可否,转向墨斗问:“斗觉得寡人过了?”
墨斗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嬴政,一脸真诚地摇头,说实话,他甚至觉得有点便宜赵姬了——在做出这种错事之后,还能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等死,当然,对方在精神上的痛苦是绝对的。
嬴政看着墨斗,扬起眉:“那嫪毐呢?”
墨斗继续摇头,被五马分尸什么的,比得上商鞅的委屈吗?
嬴政扬起眉:“那为何斗刚刚低头不愿多看嫪毐一眼?”
墨斗终于有点犹豫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初孩子被摔时,墨斗也被溅到了脸,大概是那后遗症,所以无论是嫪毐惨叫时,还是被处刑后,墨斗总是下意识地低头擦脸,却没成想,他的这个小动作被嬴政给看到了。
嬴政看墨斗迟迟不讲话,他凑向墨斗问:“斗可是怕了?”
墨斗摇头,怕到还不至于,他没娇弱到要晕血的程度,而且,嬴政都不打算杀大臣了,他还怕什么?
嬴政仔仔细细地看着墨斗,突然笑了,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最好如此。”
然后墨斗的耳朵好像偷偷变红了……妈的,嬴政的声音真好听,说真的,算起来他也有五十多岁了,嬴政接连这样子撩他,墨斗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了。
墨斗抬眼瞅了瞅嬴政,遗憾地发现嬴政眼中依然不带任何喜欢或是爱意,但是或许是因为鲜血的刺激,也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压抑,又或是发现嬴政已经开始脱离历史上的残暴的形象后的轻松,墨斗此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质问着自己:你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他不喜欢你又如何?反正嬴政已经离不开你了,为什么不握住这个机会?
嬴政已经离开了,但墨斗的心却跳地愈发地快了,他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然后在李斯匪夷的目光下,对着李斯道:“还请李先生帮我个忙,帮我逃开大王。”
李斯:……说这话前。你能收起那痴汉样吗?还有你这样做图什么?最最关键的是我凭什么要帮你……
墨斗微笑道:“若是事成,我绝不踏上朝堂半步。”
虽然这是墨斗本来就打算好的事,但李斯不知道,他一直视墨斗为对手,所以这对李斯来说是天大的馅饼,大到李斯都忍不住怀疑:“当真?”
墨斗点头:“当真。”
鉴于之前墨斗良好的信誉,李斯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下来,这个风险与回报值得他进行投资。
……
茅焦最近有点无聊,主要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墨斗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了,而他认识的其他朋友……不是他太过傲气,是那些人真的不是和他同一层次上的。
所以无聊之下,茅焦也就围观了一下嫪毐的行刑,然后……向来好运的他被刺给扎了——他的身后刚好有人在运蒺藜。
茅焦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被扎疼的胳膊,郁闷的念念碎道:“注意看路啊,你这人,运这么多蒺藜也不知为何用。”
“自然是用于责打,”对方似乎是听到了茅焦的声音,他停住了脚,然后在茅焦的惊愕的目光下,那人脱下衣帽,露出了茅焦日夜思念的好朋友的脸,对方对他微笑道,“好久不见,茅兄。”
哇哦!他的小伙伴来头还真不小啊!
尤其是当茅焦把墨斗带回到他的住处,听到墨斗将一部分事情的始末给他讲了一遍后,他更是觉得以他的身份更是配不上他这么如此高大上的朋友。
“不不不不,阿斗着实高看我了,秦王做事岂容我等置喙?”
“我信茅兄的口才与能。!”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茅焦认真严肃道:“阿斗,以我推算,此事必须凑齐二十八星宿才可成,独我一人,恐难当此重任。”
虽然说法很不靠谱,但茅焦确实没有说错,历史上的茅焦在被人问他为什么要进谏的时候也是这套说辞,只不过这一次被他反着用了。
但墨斗却一个字都不信……
我信了你的邪!历史都改变了,你以为这套说辞还有用吗!
第 83 章
墨斗花了一个晚上也说服茅焦第二天去进谏嬴政, 也就是说,他一晚上就呆在了茅焦这里根本没回去……
所以, 当天晚上, 嬴政果不其然地爆了。
墨斗不告而离是嬴政根本就没想到过的,在他的潜意识里,自从墨斗跟着他离开赵国后就没离开的可能, 这种感觉更是在牛叔定时向他报告墨斗情况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一次,墨斗给了他一个恶劣的玩笑, 这一次连牛叔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牛叔只知道墨斗最近貌似交了好友,但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这件事本身也并不奇怪,所以牛叔也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嬴政。
嬴政昨晚连榻都没躺, 将墨斗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并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真的要说有什么是不应该出现的话,那应该就是木质的王印了——这是墨斗养伤期间做的,而嬴政也确实很需要这个。
但是嬴政的注意点并没有放在这个虽然略有些粗糙,但能勉强冒用的王印,而是放在了一沓的信纸上。最后一封信的内容想当有意思……
那是墨斗和蒙恬的通信,嬴政对着信纸熬了一夜, 晚睡对人心脏的压力是很大的,连续几日的刺激和高强度的工作让嬴政的心脏产生了抗议, 但没了墨斗,嬴政只能忍受心悸的感觉, 将所有的信纸一点点地看完。
嬴政并没有造里面找到过多墨斗关于他的看法,但是里面的内容还是想当有趣的,尤其是蒙恬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段内容……
天已经亮了,一旁的牛叔疲惫不堪地提醒嬴政:“大王,该上朝了。”
嬴政吐出一口气,略有些烦躁,他已经确定了墨斗不久之后肯定能回来,理由很简单,墨斗并没有走过多的钱财,甚至可以说是空手出门,但是嬴政就是忍不住的烦躁,不只是生理上的原因,更是因为嬴政意识到了一点:墨斗是有能力离开他的。
而这种烦躁无可避免地被嬴政给带到了朝堂上,在连续用蒺藜鞭笞了为赵姬说情的大臣后,嬴政终于忍不住半是发怒,半是发泄道:“太后与寡人已无半点母子情,再谈此事者,寡人必杀之!”
他已经给了那些大臣够多的机会了,若是还有人执迷不悟,那也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适合处理事务,本就不该出现在朝堂上。
在片刻的寂静后,反倒是对此事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斯走了出来,嬴政危险地眯起眼:“怎么,李卿以为寡人不敢?”
君无戏言,就算是李斯,嬴政也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李斯摇摇头道,让侍从将一个小箱子呈上去道:“并非是臣想要劝阻,昨日臣偶过学宫,有一人想要劝阻大王,让微臣呈给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