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爷夫妻恩爱……不久就会喜得麟儿,下官必要备上重礼,沾沾喜气……”这是徐英。
“夫人小心……怀胎不易……害喜辛苦……大夫说不好注意,生时怕也艰难……有的苦吃……”这是平郡王赵扬。
可能是自己敏感了,曦太子感觉赵扬这话有点微妙,之前在公主府和解平芜说话不是长袖擅舞着呢么,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感觉并不那么体贴,反而像在吓唬人?
不不孤才不害怕!赵扬你别想吓唬孤!不就是肚子里揣了个崽,走慢一点,稳一点不就好了?孤——反正孤肯定好好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小腹,乖崽,别怕,摸摸毛,吓不着……
愣了个神的功夫,回过头两边已经分开,徐英往这边走,赵扬夫妻转去了别处,好巧不巧的,又偶遇了赵初蕊。
离得有点远,曦太子看不大清楚,只隐约认出了赵初蕊身边的人,还挺巧,正好是徐英对手,李明瑞李大人,看起来二人也是碰上,说了几句话。
这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赵扬支持徐家,对于徐家的竞争对手李明瑞当然不会有好脸,而赵初蕊停步和李明瑞说话本身就是个态度,两边立场相对,气氛当然不怎么美妙。话不投机半句多,别人能拿捏分寸,假笑有礼,赵初蕊就不一样了,所有一切都写在脸上。
曦太子摇着扇子,感觉看了一场大戏:“这位赵姑娘为何总是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明明看起来很生气,却并不敢发脾气,很努力的在压抑,可你认为不能发脾气,那就装的好一点啊,结果叫别人看出来你有多别扭,心下不喜,你脾气还没痛快发出来,多难受。
鹿游原:“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自己傻还不许别人说,喜欢摄政王,有机会就往前凑,摄政王哪瞧得上没脑子的人?有脑子又漂亮的都瞧不上,何况她这样的,根本就不搭理,她却没点自知之明,越战越勇,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出身皇室宗亲,属她同摄政王最般配,除了她谁都不能做摄政王妃。摄政王行程机密么,她打听不着,就自己瞎想办法,老是进宫,往曹皇后的坤宁宫跑,摄政王不是每月都要过去一趟么,她回回都在。”
曦太子瞬间想起之前凉亭那档子事,所以那日也不是什么偶遇,而是人为制造。曹皇后做事也太不讲究,田嬷嬷站的那么显眼,也不怕解平芜发现?唔,大概是故意让解平芜看见,小小露个底,看解平芜到底支持谁,对他这个太子有没有保护念头,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就算解平芜发火,赵初蕊什么脑子谁不知道,田嬷嬷甩锅不要太方便。
鹿游原还在说:“因有宫里这一茬,用得着人家,再不喜欢赵扬曹盈桃,她也不能翻脸,万一曹皇后生气了,不让她去坤宁宫了怎么办……咦她怎么过来了?不行,你得小心点!”
曦太子也看到了,并没有大惊小怪:“我可是太子,他能对我怎么样?”
鹿游原放下瓜子,神情很严肃:“她小心眼,对摄政王很执着,以前你跟摄政王不对付,她都敢对你不敬,这几日宫里消息流出,摄政王似乎对你看的颇重,她心里能受得了?这女人疯起来没个准的!”
说话间,赵初蕊已经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鹿游原双手一张,将曦太子护在身后:“我,我劝你想想今天是什么场合,摄政王还在前头坐着呢,你敢乱来!”
他早年被赵初蕊欺负过,至今仍有心理阴影,同样也有很多经验,这是在公众场合,人多眼杂,赵初蕊怕被他娘收拾,不敢动他。
赵初蕊的确没心思欺负鹿游原,她很生气,今日竟能偶遇摄政王,多好的机会,可她偏偏凑不上去!见鹿游原提摄政王,更生气了:“你在说什么鬼话!拿摄政王来压我,知道我是谁么这么说话!”
鹿游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谁?”不就是福郡王的妹妹,连个封号都没有的女眷?
赵初蕊脸胀红,明知不对,可就是不想服输,鬼使神差来了句:“我,我是未来的摄政王夫人!”
鹿游原一口噎住,好悬将隔夜饭吐出来,这女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做什么美梦呢!
话都说出来了,后悔也晚了,赵初蕊干脆继续:“王爷对我好,宫里人都瞧见了的!王爷从不轻易过问女子之事,问了就是喜欢!”她忽略了当时解平芜问她‘你是谁’的尴尬,真的觉得自己很特殊,“你还敢拿摄政王压我,信不信摄政王赐你死罪!”
怼完鹿游原,她又狠狠瞪向太子:“你死心吧,少生那些花花肠子,王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就是逗你玩呢!王爷最终还是找女人成亲生子的,护你哄你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谁,是能做妻子还是生孩子?更别说你还跟王爷抢江山!”
曦太子垂眼,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还真是对不住,洞房的事已经干了,崽也已经揣好了呢。
第37章 还不过来
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就随随便便进个马球赛场,都能遇到这档子破事。
曦太子心中暗骂摄政王不是人, 招的这是什么烂桃花, 又蠢又毒, 还没脑子,他要真跟赵初蕊较真生气, 反而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动静闹得这么大, 摄政王本人又在不远处,迟早得发现,没准现在已经知道了。反正藏不住了, 躲也没用, 回头躺平任嘲好了。曦太子推开鹿游原, 慢条斯理摇着扇子:“摄政王说的好有道理,摄政王好像真的没理由护着孤。”
赵初蕊脸微红,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急道:“你小声些!”摄政王妃什么的……这种称呼是这种场面随随便便就能叫的么!
鹿游原差点吐了, 你脸皮都厚成这样了,还怕什么丢人!桌子底下还悄悄拽曦太子, 别听她的!她就是想丢人, 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 太子殿下别犹豫,给她这个面子!
曦太子被鹿游原拽的袖子都要掉下来了,只好扬高了声音:“既然二位的事板上钉钉, 赵姑娘能替未来夫君发言,想必也能管的很严,还请稍稍管教一下摄政王,别老是管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都自由自在的不好么?”
鹿游原投来佩服眼神:太子棒!
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赵初蕊跺了跺脚:“什么未来夫君,我,我没那么说!”
曦太子眯眼:“哦?原来赵姑娘不想当摄政王妃啊。”
赵初蕊:“才不是!”
曦太子继续前言:“那就请姑娘管教——”
赵初蕊往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终于恼羞成怒,手中马鞭重重一甩!
可能是心中有气需要发泄,也可能就是故意的,想要震住场子,并没有抽着人,却惊了马。
参加马球赛的都是高头大马,体健膘壮,一旦惊了,跑跳起来是很吓人的,现场人又多,还有很多女眷孩子,谁伤了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曦太子脸色一变:“赶紧救人!”
太子出宫,身边护卫肯定不少,之前他想低调,护卫们就隐在暗处,他这一下令,大家立刻动起来,救人的救人,拉马的拉马,连安公公都眼疾手快的,拉过一个明显在走神的中年文官。
现场情况十分惊险。赵初蕊自己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脸色发白,吓的不轻。
虽场面很快控制住,曦太子对赵初蕊话音不再客气:“你出身好,年纪尚轻,一时不懂事,任性刁蛮不是什么大事,可恶毒心黑,本性难改,皇室万万容不得!”
赵初蕊睁大眼睛:“我哪里恶毒了?明明是你欺负人!别以为做了太子就了不起,你不过是个傀儡,活不了几日,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她这次是真气,手里鞭子又甩了过来。
“太子小心!”
鹿游原瞬间挡到曦太子面前,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手一抬,就抓住了鞭子。抓住了才觉得疼,剧疼,喉咙还呛了风,惨叫都喊不出来,眼眶立刻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就是,谁都不能伤曦太子,谁都不能在他面前,伤害他的朋友!
赵初蕊还吓到了:“你在干什么?你竟然敢阻拦我!”
鹿游原握着鞭子,默默抽冷气。
赵初蕊更怒了,眼睛眯起,声音威胁:“忘了以前的事了?你、给、我、放、开!”
鹿游原身体微抖。
“别怕,”曦太子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鹿游原咬牙,眼神慢慢变的坚定,坚定且锐利。
他记得。全都记得。
和曦太子认识时间不长,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心里想什么,想说什么,做什么,什么时候有什么样的感想,曦太子都知道。一次次出宫相聚,吃吃喝喝,他们玩的很疯,心也交得很深,京城繁华,市井却有和天下所有地方一样的人生百态,有人很幸福,很幸运,有人很倒霉,很命苦,总是在被人欺负,背负着各种各样的难处和苦楚,并不是所有权贵都仗势欺人过的爽快,也不是所有穷人都朴素善良无辜可怜,他并不特殊,只是这人间百态中的一个。
他不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心结早已打开,可漫长过往横在那里,不可能磨灭,不可能忘记,每每遇到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时总有点虚,不能挺了腰说话。
曦太子告诉过他,他孤独瘦小,不爱说话,不合群,并不是别人欺负的理由,为什么别人敢在他身上做坏事,是因为他的表现让别人知道,对他做了坏事,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会被追责,只有快感,优越感,他所有的不好意思,不擅拒绝,慢慢都成了别人欺负他的机会。他可以求助身边的任何人,比如父母,比如朋友,只要让这些人知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过往的经历,以后的路就会不一样,但有一条,任何人都帮不了,他需要自己来。
那就是内心的恐惧。他需要自己立起来一次,彻底释放,才能真正自如的面对这些人,不再害怕,不再心虚。
曦太子看着鹿游原的脸,声音难得轻柔:“去吧,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
鹿游原捏紧了拳。
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根本不明白家人利益代表着什么,骂的太隐晦,收拾的太狠,她反而不在意,要让她感觉到切肤之痛,最害怕的事,无非是不能出门,没有新衣裳新首饰,不能在人前耀武扬威,甚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这可太好办了。前者,找她哥麻烦就行,后者,或许用不了多久,摄政王就过来了。
鹿游原深吸了口气,猛的一拍桌子,指着安公公拉过来的中年文官,和赵初蕊呛声:“你还有脸使鞭子,无故伤人,为什么不道歉!”
赵初蕊跟鹿游原说话从来不会客气:“不过区区小官,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姓赵,他又是谁!明明是他挡了路,被踢到也活该! ”
鹿游原直直迎着她:“从小我娘就教我,做为皇亲宗室,受百姓供养,更该谨言慎行,恪守规矩,最忌高高在上,把别人不当人,敢这么说话,谁教你的规矩?福郡王么?”
赵初蕊一脸难以置信:“跟我这么说话,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鹿游原直接截了她的话,气势万千:“你身份再高,也不能凌驾百姓之上,凌驾朝廷命官之上,甚至无视太子殿下!怎么,你福郡王府觉得日子太闲,想谋反么!”
话说到这份上,别人终于有插嘴的机会了。徐英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撞了大运,之前一起坐着说话聊天的竟然是太子殿下!太子给他指了条明路,他还没来得及感谢呢,别人就来砸扬子?那是肯定不行的!
他往前一步:“赵姑娘好大的威风,在我徐家这里闹事,是对徐某不满,还是对徐某父亲不满?”
因这边热闹太大,之前相携离开的平郡王赵扬夫妻也回来了。
曹盈桃捧着并没显怀的肚子:“今日场合不便,初蕊妹妹不如少说两句,道个歉,可别让别人觉得,你对我们也不满。”
赵扬:“夫人莫急,小心吓着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李明瑞竟也早已走了过来:“诸位都消消气,不过一件小事,如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成了这么严重?”
他这一加入,气氛又不一样了。
本来只是赵初蕊和曦太子鹿游原的争端,徐英加入,立刻多了政治方向,而赵扬曹盈桃是徐英这一拨的,明显帮腔,做为徐英对手的李明瑞一说话,摆明了和赵扬徐英作对,同时立挺赵初蕊,也就是说,最初争端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政治派系的对撞。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英:“那你退赛吧。”
李明瑞:“为何是我退赛?明明是你对赵姑娘出言不逊……”
两边看起来剑拔弩张,下一刻就能动手,福郡王赵京不可能再装死,当即过来,怒喝赵初蕊:“说过多少遍,女孩子家要温柔识大体,看看你做的好事,还不道歉!”
赵初蕊很少这么丢脸,脾气也倔:“凭什么!”
赵京:“我的话也不听了?今日回家后,你且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外出!”
赵初蕊委屈死了,看到鹿游原一脸幸灾乐祸,她真的很想再给对方一鞭子。
鹿游原不但幸灾乐祸,还冲赵初蕊挑了挑眉,很是挑衅。自己挑起战火,感觉还真的不一样,别人帮自己收拾哪有自己来的爽快!自己的路最终只能自己走,想要走的好,就得自己立起来,心中有底气,什么都不怕!
尤其看到解平芜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他更高兴了,摄政王来了,看你们还有哪个敢欺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