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震雄深吸一口,左手缓慢地往上撩开一角盖头,看到黎笙的下巴后,他大气儿都不敢喘,接着再伸出右手来把盖头彻底的掀开。
他见黎笙低垂着眉眼,嘴唇轻抿,烛焰映照,嫁衣绯红,更衬黎笙肤如凝脂,姿容清俊,眉目间还自有一种诱人的风韵。
孔震雄失了魂,呆了眼,任由手中的盖头滑落在地。
黎笙感到有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脸上,他赧然缓缓抬头,看向孔震雄。一句称呼在他的嘴里滚了个来回,最后黎笙还是低声道:“孔大哥。”那两个字他此时委实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孔震雄痴痴的看着黎笙丹唇轻启,他喉咙滑动,无法自控的向着黎笙缓缓靠近。
黎笙眼眸睁大,看着孔震雄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蓦地身体僵硬,心口紧张。
这是要亲他吗?他们要洞房了吗?
黎笙有些害怕,他眼睫轻颤,也不敢推拒孔震雄。
孔震雄见黎笙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他脑袋发热,双手握上黎笙的肩膀,正要狠贴上去,忽地就听外屋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
“孔大,你忒不地道!”
孔震雄猛的惊醒过来,见黎笙一副慌乱受怕的模样看着自己,他赶忙后退了两步,暗恨自己怎的这般狂狼,险些轻薄了黎笙。
“孔,孔大,你使得好计谋啊。”
屋外来人似是碰倒了几个凳子,折腾出来的动静可是不小。
孔震雄皱着眉往外走去,见是宋保晃晃悠悠的扒着桌子,口中还大着舌头道:“你,你把哥儿几个都灌醉了,不让我们闹洞房是不是?”
孔震雄也不多言,上前架起宋保就往门口拖。
宋保两条腿紧倒腾着往后退,嘴里气道:“嘿,还舍不得我们耍弄你漂亮媳妇呢?”
孔震雄胳膊上使力,直接把宋保提起来扔到院外,又借着他刚才洗手的水,泼了几捧到宋保的脸上。
“醒了酒赶紧回家去。”孔震雄不悦道。
宋保被冷水泼的直打激灵,这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得啦,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搅和你们了。”宋保抹着脸连说带跑,把孔震阎王惹怒了,他可是怕没有好果子吃。
孔震雄狠拍了两下脑门,提醒自己等下可千万清醒着点儿,别再对黎笙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黎笙是被逼的嫁给自己,他可不能一上来就让黎笙受了委屈,他得在往后的日子里多多对黎笙好才是。
黎笙被宋保嚷嚷的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惹得又慌又羞,看着孔震雄进来,他赶紧站起身,想着先说两句什么话,让他缓缓心思等下再依了孔震雄。
“那,那个,我......”黎笙眼珠乱瞟,这次又看到了那两个大箱子时,他急步上前,边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孔震雄怕是自己方才吓到了黎笙,心虚的不敢多言,看着黎笙弯腰在箱子里翻找。
“我给你做了身衣裳。”黎笙手里捧着套靛蓝色的外袍,半低着头,不大好意思的递给孔震雄,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孔震雄自打几年前他娘过世,就再没有谁给他做过衣裳,这会儿接过黎笙给他做的袍子,他都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的可真没出息,怎的还想哭上了呢?
“多谢。”孔震雄顿了顿说道。
黎笙还是垂着头,低声道:“若是不合适了,我再给你改改。”他是依据孔震雄背他那次,估么着孔震雄的身量做的。
“嗯。”孔震雄觉得他看一眼都知道必定合身。
一时又是两厢无话,黎笙想着赶紧再没话找话,他忽地瞥见桌上的酒壶和两个小酒盅。黎笙咬了下嘴唇,声若细丝道:“咱们喝酒吧。”
孔震雄随之看向桌面,不知怎的,他竟一下子想起了从前宋保他们醉酒后唱的一句歪曲儿。
合卺酒,两交杯,鸳鸯被下一通儿扭。
这下孔震雄猛的是从后背一路热到了脑袋顶,他吞了吞口水,嗓音低哑道:“喝吧。”说罢他把衣袍先放到一边,伸手提起酒壶倒酒,好在他这次手没哆嗦的再把酒洒了。
黎笙偷眼看孔震雄,见他似是没有什么不太乐意的模样,便心下稍定。
孔震雄把酒杯递给黎笙,略微矮**子与他手腕相交,见黎笙在他眼底乖巧的仰头饮酒,孔震雄霎时腿脚酥麻。他也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就觉得喝进口中的酒似是比糖水还甜。
黎笙嘴里辛辣的厉害,他蹙着眉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强忍着没咳嗽出声。
孔震雄被黎笙湿润的红唇惹得口干舌燥,他痴痴的唤道:“笙......”
见黎笙抬头看他,孔震雄生生的一转话尾,改唤道:“笙弟。”
黎笙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一分委屈,一股气恼,感情孔震雄这是把拜堂当成拜把子了?
“我......”孔震雄也不知此称呼妥当不妥当,奈何他委实是不敢再唤黎笙一句乳名。
黎笙似是有些微醺,赶上这酒壶里估么着不知是谁给使坏倒的烈酒,他就觉得脑袋里有些热腾腾的。跟着便赌气的拿过一旁酒壶,给孔震雄和他各自斟满一盅,边说道:“如此,小弟再敬大哥一杯。”
他与孔震雄轻一碰杯,又道:“祝大哥缔结良缘,百年好合。”
孔震雄心口激荡的厉害,欣喜道:“多谢。”说罢便痛快的饮尽杯中之酒,恨不能再抱着黎笙转上两圈。
黎笙甫一说完,就觉得差点儿没咬了舌头,他这可是说的醉话。
孔震雄看黎笙粉着一张俊俏的脸蛋,垂眸把酒抿尽,他浑身更是燥热,不自知的就伸手松自己的衣襟。
黎笙一见孔震雄如此动作,心头一慌,这回是真该洞房了?
孔震雄顺便用袖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对黎笙说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黎笙点头,缓缓地走向床边,他贝齿紧咬着下嘴唇,真想求孔震雄等下动作轻一些。
孔震雄拿起了黎笙给他做的新衣袍,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身说道:“我就在外屋,你夜里有事尽管唤我。”
黎笙闻言惊诧的回头,他这莫不是听差了?直到房门关上,黎笙才堪堪回过神来,不由得胡乱猜想孔震雄这是正人君子啊还是嫌弃他啊?
孔震雄去了外屋,赶紧的就把身上的喜服脱掉,换上了黎笙给他做的新衣。大小合身,长短合适,这比成衣铺子里量体裁衣做出来的好得没了边儿。
孔震雄美得在地上连连转了几下,不注意正好踢上了方才宋保弄倒的凳子。
“孔大哥?”黎笙刚在床边坐下,听见这声大动静又吓得赶紧站起来。
孔震雄扶住桌子,略显窘相的冲着里屋回道:“没事儿。”
黎笙低低的“哦”了一声,这回掀开了被子准备躺下,一见被褥里竟然还有一大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他无奈的苦笑,这个寓意看来是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了,看来孔震雄确实是没有与他成亲的打算。
黎笙脱了外衣,平躺在床上,大红的鸳鸯喜被让他觉得有些刺目。他不知此刻自己是该因没洞房而松一口气,还是该气恼孔震雄新婚之夜就如此冷落了他。
赶上黎笙被肚里的酒水惹得心口一团火辣辣的热,他奇怪自己竟然是气恼多一些。哪有拜了天地却不洞房的,哪怕孔震雄就是不碰他,那睡在他身边也好啊。真是气死个人,孔震雄这不就是明摆着嫌弃他嘛。
既是如此,你这么大张旗鼓,铺张浪费的娶我干嘛?黎笙又气又委屈,他用脚往手边扒拉上了几个红枣,拿起来一个就使劲儿打到门上。
“何事?”房门上立马显现出孔震雄山峰似的大影子。
黎笙扁着嘴沉默,半晌道:“无事。”
孔震雄不放心的又说道:“有事尽管唤我。”
黎笙看着大黑影子等待了片刻才走开的,倏地又觉得自己真是无理取闹,明明就是他给孔震雄添了这许多麻烦,怎的他还有脸面恼怒人家孔震雄呢?
屋外,孔震雄侧身躺在一张榻床上,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烛火映照的房门。那里面睡着他最最喜爱之人,今晚本应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其实是想疯了要睡到里面去,哪怕是让他看着黎笙躺到地上去都行。
怎奈他委实是不敢唐突了佳人,只待他日后多多疼爱黎笙,盼着有朝一日能与佳人再同榻而眠吧。
......
花烛燃烧至天明,黎笙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院里似是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眼,侧耳而听。
“孔大哥,你就帮帮我嘛。”
“人家害怕的厉害呢。”
黎笙不禁蹙眉,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女子语带撒娇。他稍稍的清醒些,下地推开了一点窗子,正看见孔震雄出了院门的背影。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而那人似是身有所感,就见他猛然回头看向窗边。
黎笙莫名觉得有些身子发紧,那人眼神为何如此犀利?况且,他也不是个女子吧?
第17章 婚后
孔震雄跟着周青出了大门,方才他本意是拒绝了周青的,奈何周青后来说话太大声,他怕吵醒黎笙睡觉,这才不得已的去帮周青的忙。
“进来吧,孔大哥。”周青推开了自家大门,对身后的孔震雄说道。
孔震雄又跟着周青去了他家的灶房,周青立马就换上一副受了惊吓的神情,双手扒着门框,颤声道:“就在柜子后面,可吓人了。”
孔震雄上前挪开了一点柜子,探头一看道:“个头不小。”
周青心中暗道能不小么,那可是他废了半天劲抓来的。
孔震雄从灶台边上捡了两根柴火棍,没两下的功夫,就从柜子后面夹出了一只大灰耗子。
周青见状“叽叽呀呀”的哼哼了两声,又半捂着眼睛道:“吓死人家了。”
孔震雄把大耗子丢到了脏水桶里,放下柴火棍,对周青说道:“我回去了。”说罢也不等周青回话,转身便向着大门口走。
“哎。”周青赶紧放下手,急唤道:“孔大哥,你等等啊,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孔震雄驻足回身道:“不必了。”
周青心不甘,快步上前拉住孔震雄的袖口,边往里拽他边说道:“是送给黎阿哥的。”
孔震雄闻言从周青手里抽出了袖子,跟着他走到了一间屋子前,便等在门外。
周青暗自气恼孔震雄不跟着进屋,本来他还打算把大耗子放进自己闺房里呢,就知道孔震雄这人死板的厉害,他才给放得灶房里去的。
见周青推开了房门,孔震雄自然的背过身去,没得片刻功夫,就听周青走出来道:“这是我前几日特意绣的鸳鸯手帕,想要送与你和黎阿哥的。”
见孔震雄回过身来,周青瘪了下嘴,又面带假笑的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离早散。
因着在此地本就有润儿之间相互送手帕以示友好的习俗,孔震雄也没有多想,他接过手帕,道了声“多谢”,便往家中走去。
看着孔震雄健步如飞的身影,周青心里又酸又气,那手帕本是他精心绣了一个月,打算送给孔震雄时顺便表露爱意的。怎奈这突然就冒出了个大克星,抢走了他相中的夫婿。
周青忿忿不平,一想到昨个夜里孔震雄占了别人的身子,他就恨不能撕了那人的脸面。什么模样像天仙,不过就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狐媚子罢了。
周青不由得冷哼一声,他可是在月老庙里起了誓的,这辈子就认定孔震雄了,他倒是要看看只待他一出手,还不得搅和的孔震雄他们没几天就散了伙。
就这么的孔震雄拿着条手帕出了周青家,他走出几步抬头随意的瞟了一眼,正见他家中的灶房顶上冒着炊烟。
坏了,怎么能让黎笙大清早的就起来烧火做饭呢?方才若不是周青过来,他就去给黎笙做早饭了。
孔震雄急步而行,推开院门后直接奔着灶房里去,一见黎笙果然在淘米煮粥。
“放着我来。”孔震雄赶忙道。
黎笙冷不防被吓一跳,回头诧异道:“怎么?”
孔震雄上前拿过黎笙手里的陶瓷盆子,只说道:“我做便可。”
得,这是又遭人嫌弃了。
黎笙怏怏地退出门外,没曾想婚后头一个清早就是如此,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相磨合呢。不过好在他早就从钱氏手底下磨炼出来了,这样的处境于他来说也比从前好太多。
黎笙如是想着,没注意脚下踩了什么东西,等他弯腰拾起来一看,就见是条淡黄色的手帕。
这是......两只鸭子吧?
黎笙拿着手帕前后看了看,愈发肯定上面绣着的就是一对儿野鸭,他不由得暗笑道什么人还绣这个呢。
也不知怎的,黎笙忽地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个人,这怕不是他绣的吧?
黎笙莫名的心里有些别扭,那个人应该也是一个润儿,那孔震雄大清早的就被他叫走了,也不知他们是去做些什么。
黎笙猜想那人不是孔震雄的亲戚就是邻居,没准他们关系还挺亲近的,不然的话哪有一大清早的就上家来找人的呢?况且这好歹也是他们成婚后的头一日,那个人就这样上门来把家里的男人叫走,这举动适宜吗?
如此一想,黎笙又觉得心中有些不快,他看手中带着片脚印的手帕,冲着灶房里高声说道:“孔大哥,你的手帕叫我不小心踩脏了,我给你洗洗吧。”
孔震雄忙着给黎笙做早饭,一时也忘了还有周青送手帕这回事儿,他当是什么一般的帕子,便不甚在意的回道:“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