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又想起来大考那天晚上,他抱子彧,子彧哭了,第二天他出去买粥,回来之时子彧又哭了。
啧~狄敬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不轻不重。狄敬鸿,你应该让子彧睁开眼就见到你的。以前狄敬鸿懵懵懂懂的,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在他知道要设身处地为子彧着想,他回想起来越发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他不应该那么晚才回来。
子彧定是想那个人来着,定是。
狄敬鸿又崩溃。
好想找那人打一架,告诉他以后子彧是自己的了,是他先不懂得珍惜的,既然不懂得珍惜,以后就别再缠着子彧了,在心里缠着也不行。
不打一架,不甘心。
客栈里的伙计找到狄敬鸿,提醒他,“这位爷,您得启程了。”
狄敬鸿正火大,没搭理他。
伙计又提醒他,“姓甄的那位客官说,您可能会忘了出发的时辰,让小的一炷□□夫之后,千万记得要提醒您一句。”
狄敬鸿:“……”我是得有多不妥帖,办这点儿小事都不让子彧放心?他顿时又觉得自己没道理生气,若是自己事事都做的好,里里外外能照顾好子彧,又何必嫉妒那个什么“九哥”?还不是自己做的没有旁人好?
读书不用功,习武不用心,办事不妥帖。狄敬鸿掰着手指头想想,他真的是处处让子彧操心,有什么脸要去跟旁人去比?
客栈伙计见狄敬鸿傻不愣登的,像是撒癔症一般,只好又提醒他,“这位爷……”
狄敬鸿闷声道:“知道了,多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稍微用点儿心思就琢磨透了,甄子彧让他骑马去荷花巷,这是要亲自验证一下骑马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鲁林,这一课子彧给他上过,他给忘了。
……
甄子彧溜达到距离荷花巷不远的点心铺,小贩认出了甄子彧,昨日甄子彧问过他话,“这位判官,又见面了。”小贩殷勤地迎上前去,问甄子彧,“您是喝粥还是吃点心?”
甄子彧选个靠门的位置坐了,“喝粥,绿豆粥。”昨日狄敬鸿给他买过,还挺好喝的,正对他的胃口,这人最近越发可心了,即便他有些不妥当,甄子彧都已经拉不下脸来教训他了。真真是爱屋及乌,爱狠了就对他浑身的臭毛病视而不见了。
小贩冲店内喊一声,“绿豆粥一碗,热乎地盛上来。”
绿豆粥端了上来,甄子彧没有着急喝,只是冲着街上望闲。小贩忙里忙外招,店里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这家铺子的手艺好,早上卖粥,平时卖点心,是本地十分出名的老店。
小贩正与一位客人搭着话,门外有人骑马疾行而过,小贩抬头稍微愣了片刻。
小贩对那客人道:“客官您稍等片刻。”说罢快步走到街上,望着骑马之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竟然忘了招呼生意。店里客人在催促,老板娘将他好一顿埋怨,小贩才摇着头回到了店中。
甄子彧喝完了那碗粥,对老板娘道:“此粥甚是好喝,多谢。”
他付了钱,准备离开,小贩悄悄拉住了他。
甄子彧似是不解,道:“我付过钱了,店家,可还有事?”
小贩欲言又止。
甄子彧调转脚步,微笑道:“店家有事尽管说。”甄子彧不爱笑,但笑起来特别干净,一看就是个十分稳妥值得信赖的人。
小贩将甄子彧唤至店外,吞吞吐吐,悄声道:“判官大人,我……我方才好像看到了鲁林。”言语间有些胆怯。
“谁?”
小贩重复道:“鲁林。”
甄子彧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不能吧,哪里有鲁林?”
小贩道:“方才。”
甄子彧食指点在额间,若有所思,片刻道:“你是说方才骑马过去的那个人?”别说,狄敬鸿扮的还挺像的,他自己都没看清楚。甄子彧故意没给狄敬鸿透底,就是要考考狄敬鸿会不会动脑子,看样子那人是自己琢磨明白了。表现不错,回去得夸。
小贩点头,道:“您也看见了?”他松了一口气,“大早上,我还以为闹鬼……了呢。”他话说到一半有些心虚,可能是觉得,毕竟鲁家没有宣布鲁林遇害,目前还只是失踪,说人家是鬼有些不太妥。
甄子彧道:“喔,那人啊,我见了,不是鲁林。是个年轻人,穿着打扮有些相像罢了。”
小贩道:“也是,近些日子很多富户人家的公子哥都穿这种锦袍,城里裁缝铺都已经客满为患了,但凡欧阳家的小爷起个头,扬州城人人学得快着呢。”
提到欧阳建光,甄子彧微微蹙了眉头,怎么哪儿都有他?
小贩看出了甄子彧不悦,以为是自己话多了,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甄子彧道:“既然很多富户人家的公子哥都穿这种锦袍,你怎么断定那天骑马过去的就是鲁林呢?”
小贩没想到甄子彧如此一问,愣了好一会儿没有答上来。
忽地,他连连小声讨饶,把甄子彧拉得距离店门口又远了一些,悄声道:“您可万万别声张啊,饶了小的这一回吧,若是鲁家知道我没看仔细便随口胡诌,定不会轻饶我的。”
他似是怕甄子彧说出去,比比划划对甄子彧道,“小本生意,有些积蓄,今日定将厚礼送到客栈,还请判官多多照拂。”
甄子彧摆手道:“罢了,既然是不小心看错了,也不算大事,店家不用往心里去,我心里有数了。你也不用送什么厚礼,我见你这店里绿豆粥做的不错,给我盛上几碗带走吧。”
小贩千恩万谢,让老板娘盛好绿豆粥,装进食盒里,亲自随甄子彧送到了客栈里,一路上又将事发当天清晨他看到的情形细细给甄子彧讲了两遍,越讲越觉得他看到的不是鲁林。
甄子彧也没有为难他,绿豆粥送到客栈,便打发他回去了。
不多时,狄敬鸿骑马绕城一圈,回到了客栈,刚好撞见了离去的小贩。他一进门看到甄子彧他们三个人围在桌前,正要喝粥,喝的还是绿豆粥。
狄敬鸿问甄子彧道:“成了?”若是没成,那小贩不会出现在这里。
甄子彧冲他笑了笑,道:“累了吧,过来喝粥,免费的,好喝。”
狄敬鸿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好!”这次总算是没拖子彧的后腿。
第52章 扬州追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心情特别差,特别,特别,特别,差,想着请假断更一天,最终还是咬牙写了,写完没觉得累,反而心里舒服一些。感谢子彧,全都因为喜欢他。
甄子彧提出, 要重审四个轿夫。
重审是重审了, 无果。
晌午前,判官们无精打采返回客栈,在衙门里待着也是闹心。
章豫青道:“看来, 守规矩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观澜的规矩,只追查线索不过堂用刑。
甄子彧道:“规矩该守还是得守, 既然问不出我们想要的话, 那咱就拐个弯, 查一查往来商船登记。”
章豫青道:“子彧,你也怀疑……?”
甄子彧点头。实际上他不只是怀疑,几乎可以断定,就差一个证据证明心中猜测。
章豫青道:“过晌我去请刺史出一个官文, 拿到官文我们立刻去码头。”
狄敬鸿和刘博恩不知道那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问他们也不说,狄敬鸿和刘博恩只好眯眼打盹, 等着听派遣。要不怎么说副探有副探的好处呢, 省心。
晌午后,章 豫青自衙门返回,面色不好看。
甄子彧问他道:“不给出公文?”
张豫青道:“你怎么猜到了他不给出公文?”甄子彧丝毫没有惊讶,定是已经猜到了他会空手而归。
副探发威的时候到了, 狄敬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震得细尘直飞,“他凭什么不给出公文,我们是替他办案, 他理应好好配合。”说话间就要往外走。
“哎~去哪里?”甄子彧拽他胳膊,“让你擦桌子不擦,呛死个人,去去去,赶紧擦桌子,公文的事,不着急,擦桌子更着急,你瞧瞧这些尘土,如何议事?”
狄敬鸿道:“我唤店小二。”
甄子彧道:“我让你擦,你唤店小二做什么?有外人在,说话不方便。”
狄敬鸿顺手找了个抹布,擦桌子也不好好擦,扇来扇去搞得满屋都是尘土。
甄子彧看出来他是生闷气了,这人说风就是雨,不给他讲开了回头儿准得惹事。“别擦了,我先跟你说个事。”甄子彧让他坐下,想开导开导副探。
狄敬鸿不坐,执拗劲儿上来,拽着那块抹布就像拽着仇人似的,恨不得把桌子擦一个窟窿,他越擦越慢,突然自己“嘿嘿”笑了。
另外三人本来看他撒疯,突然他老人家又癫狂,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晓得这又是什么情况,最后那两人看着甄子彧,似乎在说,“你们家的,你给治治病?”
不知从何时起,刘博恩和章豫青似乎已经对甄子彧和狄敬鸿的关系心照不宣了,甄子彧也无所谓,知道就知道,他觉得喜欢一个人不怕被人知道,喜欢就要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
甄子彧抬手揉揉眉心,看着那傻不愣登的人发愁,“敬鸿……”唤了一句名字,掂量了掂量又不知道与这傻子说什么。
狄敬鸿连忙跳出两尺远,笑道:“兄弟们,我想明白了。”
三人均望向他,“你想明白什么了?”
甄子彧:真的假的?
章豫青:怎么可能?
刘博恩:谁信?
狄敬鸿甩了手中抹布,翘着二郎腿坐了,“我想明白你们为何要查商船了,也想明白刺史为何不出公文了。”甄子彧和章豫青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他的边儿。狄敬鸿接着说,“我唯一还没有想明白的是,你们为何只查水路,不查旱路?”
狄敬鸿想明白了,鲁林没死。
他逃了。
甄子彧了然,这人是真想明白了。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狄敬鸿开窍了,刘博恩却依旧一脸懵。
章豫青不甘心啊,凭什么狄敬鸿就能比刘博恩进步快,难道是自己的教导方式不对?他见甄子彧最近对狄敬鸿是真好,凡事都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章豫青合计,肯定是自己的方式不正确,得向子彧学啊。
章豫青点拨刘博恩,“清晨他们去试了试鲁林案的证人,点心铺的小贩,证实那日小贩看到的人极有可能不是鲁林。”
刘博恩望着他,一脸求知欲,“然后呢?”
笨死拉倒!章豫青忍住心里的火气,极其特别十分认真地给他讲,“朱二等人去荷花巷接人,按理说不可能接不到。”
刘博恩:“然后呢?”
章豫青用上了毕生的耐心,“鲁林前一天晚上与小燕风玩儿的那么粗暴,按理说不可能骑马飞奔。”
刘博恩:“然后呢?”
章豫青又耐住性子给他掰开了再揉碎,“鲁林这等养尊处优的人,按理说不可能去那种小铺吃粥,再说了小燕风那么会来事儿,肯定会让下人一早儿就伺候好饭菜了。”章豫青发誓,刘博恩若是再问“然后呢”,绝对一脚把他踹出去,太笨了,忍不了。
刘博恩:“然后呢?”
“哎,哎,哎,豫青,有话好好说。”章豫青抬脚要踹,狄敬鸿眼疾手快把刘博恩给护住了,他对自己的日常救星还是挺关心的。
甄子彧见章豫青火大,笑着给刘博恩解释,“鲁林这人是极聪明的,他定是早早就布下了局,故意去点心铺混了个脸熟。”
刘博恩恍然大悟,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鲁林他,他,他,然后呢?”
章豫青:“……”我为啥要收他做副探。
甄子彧道:“我们假设,欧阳家与鲁家因某事有了利益冲突,欧阳建光把小燕风送给了鲁林,为的是让小燕风监视这个人的,鲁林是极聪明的人,他定是早就知道了,于是,他一边与小燕风周旋,一边悄悄准备金蝉脱壳。”
狄敬鸿道:“没错,鲁林的四个轿夫能够在他身边待那么多年,定是比较稳妥之人,不可能那么巧两个人同时出岔子,这两个人是特意被调走的,调走的理由就是他要神不知鬼不觉换一个与自己身高体征年龄相仿的轿夫。轿夫换好了,鲁林又特意去了两次点心铺,与小贩混了个脸熟,为的就是暗度陈仓之时小贩给他作证。”
甄子彧看着狄敬鸿,眼睛带着笑,这人脑子终于开窍了,“那日鲁林走出荷花巷,便和与他相貌相似的轿夫换了衣袍,轿夫骑着事先准备好的马绕城跑了一圈,但并未出城,而鲁林则随其他的轿夫走了,藏身鲁家附近的偏宅。”
狄敬鸿道:“所以,这件事鲁夫人是之情的,若非如此,凭她的性子,她就算是畏惧欧阳建光,也不会给就此忍下小燕风这口气。鲁夫人一边张罗着满扬州城找鲁林,一边安排人送鲁林秘密出了城。”
甄子彧道:“没错,而且,鲁林定是当天上午就乔装出了城,否则,就算是衙门找不到人,欧阳家也会找到人,这人不会悄无声息的就没了。他早早就已经乔装出了城,等到欧阳家找人的时候,早就没了踪影。但是,欧阳家势力遍及江南,照理说,就算是他逃出了城,欧阳家也未必找不到,除非,他已经不在欧阳家势力范围内了。他能去哪里呢?”
刘博恩终于开窍了,“所以,鲁林乘船走了。”
狄敬鸿抱住刘博恩,道:“博恩,你还是挺聪明的,就要赶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