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忠引着崔淼往前走,不用看方向,崔淼也知道是去往青竹园,他顿住脚步,说道:“王医师,差点忘了,王爷有事吩咐,我得赶紧去办,这点伤就不劳烦王医师了。”
崔淼不知沈清到底怎么了,无论他怎么哄,沈清都不言不语,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怕自己忍不住脾气,和沈清发生争吵,索性让两个人都冷静冷静也好。况且他实在放心不下王华,还是尽早回家为好。
“哎哎哎,你个混小子,快给我回来!”
王志忠看着崔淼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疑惑,转头看了看青竹园的方向,无奈的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去了青竹园。
崔淼急匆匆的回了家,见家中一切如常,马强几人都在,不禁松了口气。几人见他一身血污的进了门,都吓了一跳,连忙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直到大夫说他的伤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第69章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崔淼和丘冉在铁匠铺遭到蒙面人的暗杀,幸好沈清及时出现,蒙面人除一人被活捉以外,其他人均毙命。
崔淼从王府回到家时已经傍晚时分,又是请大夫,又是上药,转眼间天色已经黑透。崔淼询问了马强几人的轮班时间,与他们商定好保护王华的人手,崔淼又给了马强银子,让他到酒楼要了酒菜,众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一直到戌时末。马强和孙海留下,打算在王华房间打个地铺凑活一宿,明天将杂物间收拾一下,让值守的人休息用,而其他人都各自回了家。
崔淼在王华的催促下,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上了床。折腾了一天,再加上身上有伤,崔淼的精神也有些不济,躺在床上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崔淼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看向房门的方向,今天没有月亮,房间里一片漆黑,崔淼能感觉到有人靠近,却看不清来人是谁。他悄悄的握紧枕头下的匕首,弓起身子,警惕的看着来人的方向。
那人走到床边,熟悉的气息传来,崔淼不由一怔,试探的叫道:“阿清?”
沈清的脚步一顿,随即轻轻应了一声,褪去外衫上了床。
感觉到沈清的动作,崔淼自觉的向里挪了挪,让出外面的位置,可沈清却直接压在了他身上,双臂绕过他的脖颈,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崔淼一怔,随即环住他的身子,温柔的安抚着。
“大郎……”沈清一声又一声的在崔淼耳边轻轻唤着。
崔淼直接问道:“阿清,今日可是我惹你生气了?”
沈清沉默了一会,说道:“大郎,对不起,我不该与你冷战。”
崔淼轻轻拍打着沈清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温声说道:“阿清,我知道定是我做错了事,你才会生气,我可以向你道歉。不过阿清,我真的不喜这般冷战,真的很伤感情。”
“嗯,我知道,以后不会如此。大郎也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本该如此。”崔淼温柔的说道:“那阿清告诉我,今日为何生气?”
“我……”沈清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在王爷面前,你那般维护丘冉,可有想过后果?若是王爷发怒,你该如何?”
崔淼恍然,吻了吻沈清的额头,抱歉的说道:“阿清,对不起,让你担忧了。可是阿清,你该了解我的性子,即便是王爷发怒,我也不能眼看着丘冉被判了死刑,且不说我与他是朋友,即便是陌生人,我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我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沈清才会惶恐不安,说道:“大郎,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阿清,我这不是没事吗?这么多年,我待在王爷身边,了解他的脾性,虽然我做事看似冲动,却都控制在王爷的底线之内,只要我不越了这条线,王爷不会将我如何。阿清,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更好的在一起,你可明白?”
沈清一怔,心里的酸涩消失,感动溢满胸口,他喟叹一声,说道:“大郎,我明白了。”
“以后若是生气,直接告诉我,我们把事情说开,该认错认错,还道歉道歉,总好过让人去猜,久而久之,我们都会累。”
“嗯,好。”沈清心里一紧,连忙转移话题的说道:“你的伤可看了大夫?”
“看了,大夫都说无事,只要按时换药,过几日便好。不过,阿清能否从我身上下来,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沈清连忙撑起身子,这就要下床点灯,崔淼拉住他,笑着说道:“阿清,我逗你呢,没压到伤口,别折腾了,我实在乏得很。”
沈清重新躺好,侧身揽着崔淼的腰,说道:“乏了就睡吧。”
崔淼握住沈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道:“阿清,还记得凤阳客栈的那起案子么?”
“记得。大郎为何提及此案?”
“孙平的死。还有孙秀全家被杀,至今未有定论,我记得你曾说过,王爷定然不会在追查下去,现在想来或许我心中也有了猜测。”
崔淼隐隐有种猜测,客栈那起案子,完全是燕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孙平其实就是燕王的人,而被杀的那两个,其实就是别的皇子、甚至是皇帝安插在燕山卫的眼线。只是没想到碰到了崔淼,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而燕王以找出幕后真凶为由,将孙平带回了燕王府地牢。孙平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他已是一枚弃子。燕王想利用这枚弃子的死为由,彻查燕山卫的细作。至于孙秀全家被杀,完全是出于张明对崔淼的嫉妒,不仅害死了孙秀一家,还暴露了自己细作的身份。这样一想,崔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为燕王的心机之深,也为自己福大命大。
“大郎聪慧,总归会想明白。”
崔淼叹了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那个位置,枉死的人不计其数。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牵扯其中的都会万劫不复。”
“嗯,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代价。”
“不管孙平如何,孙秀一家死的冤枉,皆是受我连累。”
“不是大郎的错,莫要揽在自己身上。”
崔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阿清,宋大力的案子牵涉甚广,甚至与懿文太子的事有些关联,这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我怕若是再瞒下去,王爷恐怕会遭到皇上猜忌。”
“大郎不必忧心,今日傍晚王府有密使前往京城,大约应是王爷有了警觉,不打算再瞒下去。”
崔淼一怔,不由松了口气,随即自嘲的说道:“王爷身边那么多奇人能士,又怎会没有察觉,看来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
“大郎,以后做事莫要强出头。掌权的人喜欢聪明人,但同样忌讳,一旦他们觉得你会超脱他们的掌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这便是皇权。”
“好,我记下了。”崔淼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模糊,吻了吻沈清的额头,说道:“阿清,睡吧,晚安。”
卧房里安静下来,没多大会儿,两人都安稳的睡了过去。一夜无话,待崔淼醒来时,沈清已经离开了,若不是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崔淼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个梦。
崔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费力的套上外衫,便出了房门。
马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烟斗,见崔淼出门,关切的说道:“千户,你还伤着,怎的不多休息一会儿?”
“不过是伤了点皮肉,我又不是小娘,不至于卧床休息。”
马强玩笑道:“千户,不瞒你说,若不是跟着千户这么多年,见惯了千户冲锋陷阵,光看您这长相,谁能相信您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文官里都没千户这般好看的!”
崔淼笑骂道:“好你个老马头,惯会开我玩笑,小心我让人打你一百军棍。”
孙海衣衫不整的从房间出来,插话道:“千户,标下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能不能问自己思量。”崔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群老货就仗着他脾气好,越发的没规没矩。
“标下思量来思量去,觉得还是能问的。”孙海嬉皮笑脸的看着崔淼,接着说道:“千户,您这也是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为何至今不娶妻?”
“我自小便有个心上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俩不能成婚,我曾发过誓,非他不娶,不能言而无信。”崔淼盗用沈清的说辞,倒也说得通。
“心上人?能让千户发誓非她不娶的女子,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千户,索性左右无事,你跟我们说说呗。”
“他啊,容貌确实不错,对我也是千好万好,只是性子有些沉闷。”
“容貌不错?怎么个不错法?有千户长得好看么?”
“你们两个老货,整天不干正事,就喜欢和娘们似的家长里短,也不嫌臊得慌。”
“这有什么,标下也是关心千户,这才多问了几句。况且标下们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千户这般垂青?”
崔淼懒得搭理他们,一个个老油条似的,动不动就开黄腔。崔淼简单的洗漱完,便取出从铁匠铺拿来的短刀,将沈家的刀法从头到尾打了几遍,直到出了一身汗,这才停了下来。
孙海蹭到崔淼身边,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手中的短刀,说道:“千户,你何时弄的这把刀?看上去比你的佩刀还要锋利!”
“怎么着,想打刀的主意?”
“哪能呢,宝刀配英雄,像千户您这样的才配拥有,标下也只是想试试手感。”
崔淼断然拒绝,“不行。这刀有灵性,除了我,别人碰不得。”
崔淼自顾自的套上刀鞘,这么好的兵器,他可舍不得给别人试手感。
“千户甚是小气!”
“咚咚咚”,院门被敲响,众人一愣,崔淼看了一眼马强,马强会意,在地上磕了磕烟袋,起身去开门。
院门被打开,丘冉出现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提刑司衙门官服的差役。
“请问这里可是崔淼崔大人府上?”
第70章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崔淼受伤,未让王志忠诊治,王志忠发现两人异常,便找沈清谈心,夜晚沈清去找崔淼,两人和好。
马强打开院门,发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提刑司衙门官府的差役。
丘冉笑着问道:“请问这里是崔淼崔大人府上吗?”
马强礼貌的拱手,答道:“是,请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崔淼听到声音,来到门口,笑着说道:“之华,是你啊,快进来。你怎的有空过来?”
马强见是熟识,便让开了门口,丘冉进门,看着崔淼手上的绷带,关切的问道:“阿淼,你的伤如何了?大夫如何说?”
“只是些皮肉伤,之华不必担忧。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昨日混乱,未能查看阿淼伤势,实在放心不下,便过府看望。来的匆忙,未能递上帖子,不知是否打扰?”
“我家中人口简单,没有女眷,谈不上打扰不打扰。再说之华关心我的伤势,过来看望,是一片好意,我怎能不识好人心?你先到客厅一坐,我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衫。华儿,给客人沏茶。”
将丘冉让到客厅,王华又去沏茶,将茶杯置于丘冉面前,礼貌的说道:“大人请用茶。”
丘冉打量着王华,温声说道:“不用如此客气。不知你是?”
王华答道:“回大人,我叫王华。”
正巧崔淼从卧室出来,听到问话,笑着答道:“他是我弟。”
丘冉若有所思,笑着说道:“原来是阿淼的弟弟,那便是我的弟弟,以后你叫我兄长,我唤你阿华,可好?”
“华儿,这是丘冉,我的好友,你叫他丘大哥便好。”
王华看着丘冉,虽笑着,却透着冷淡,“华儿见过丘大哥。”
丘冉从腰间解下一枚玉坠,递到王华面前,说道:“你看我,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玉坠还算不错,就送于华儿了,华儿千万莫要嫌弃。”
“兄长说过,无功不受禄,华儿不能收,还请丘大哥收回。”
崔淼看了看那枚玉坠,见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笑着说道:“华儿,之华不是旁人,见面礼而已,你就收着吧。”
王华向来对崔淼言听计从,见他这般说,也就接了过来,道谢道:“多谢丘大哥。那兄长和丘大哥说话,华儿去买些早饭。”
“阿淼家教就是好,华儿这般懂事听话。”
“说起来华儿今年也已经十八岁,去年参加的秋闱,成绩还不错,第七名,现下也是个举人了,不过因为太子病重,原本今年的春闱改成了明年,希望明年的春闱也能够顺利。”
“这般小的年纪就能考中举人,着实不易,足以说明华儿的聪慧,想来明年春闱定能高中。”
“说实话,以现在朝局的现状,我倒是不想让他参加春闱,在家做个闲散少爷也挺好。毕竟我是武将,说不准何时便战死沙场,那他便是我崔家唯一的香火,安稳的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说的也是。”丘冉试探的问道:“阿淼尚未娶妻么?”
“嗯,我是武将,一上战场便生死难料,不想拖累旁人,况且我这人自由惯了,不想被家事束缚,也就没打算娶妻。之华呢,孩儿应该能识文断字了吧?”
“不瞒阿淼,我却已娶妻,只是妻子在前几年便病逝了,膝下有一子,今年已满八岁,只是性子顽皮,不像华儿那般乖巧。”
“之华为何不再续弦,有个人帮衬着,总好过一个人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