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供小皇帝玩乐的了远楼阁中,哭喊声撕心裂肺,俨然成为人间地狱。
那承耀王趾高气昂的杀进了皇城之中,他颇为满意地扫视着已经纳入囊中的皇城,放声大笑:“三皇兄这出走的还真是妙啊!那老妖婆根本就不会料到我们会在夜里杀进来!”
“三王爷神机妙算,六王爷英勇善战,比那无知的黄口小儿强得多了!”一旁心腹奉承道,“如今城里碍眼的二王早就被除,九王又是个不管事的。待三王爷寻得宝物凯旋归来,这皇城也早就是您的了!”
“哈哈哈哈!对啊,这皇城马上就是本王的了!”承耀王大笑道,他扬起手中长鞭,双腿夹紧马腹,向前冲去,高声命令道:“那小皇帝若还不交出玉玺,就把了晴楼给烧了!”
随着承耀王一声令下,那包围在楼下的叛军立刻将向楼阁泼洒早已备好的油,火舌顿时舔上了年幼皇帝藏身的楼阁,紧接着,暴涨而上。
“救、救命啊!”
“火烧上来了!”
烈火带来的高温顿时包围了这座楼阁,宫女们吓得尖叫哭泣,侍卫们面如死灰,而小皇上早已哭得肝肠寸断,他瘫坐在栏杆后,怀中还抱着一方锦盒,而栏杆之下,那烈火眼看着就要蹿上来。
高温之下,连周围景物都虚晃一片,晟阳帝无力地坐在地上,怀中抱着的锦盒将要跌落下来。可就在此时,一阵凉风猛然之间向他吹来。
“皇上!”犹如夜幕的男人,乘着凉风,在这火光之中降下,他单膝跪地道,“奉九王爷之命,草民前来救驾!”
“九、九……”小皇上的眼睛渐渐恢复神采,他哆哆嗦嗦地张开嘴唇,“是九皇叔?九皇叔来救驾了?”
“得、得救了!”一旁的李公公赶紧搀扶起小皇上,“他是九王爷的侍卫,九王爷来救咱们了!”
无音带来的消息,成为了小皇帝如今唯一的希望。
“启禀王爷!左翼遭袭!”
“右翼被攻破了!”
沉浸在春秋大梦中的承耀王忽然浑身一震,他茫然的向周围望去,夜幕之下,原本整齐得火龙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咬住,调转不能。
紧接着,整体火龙溃成散沙。
兵败如山倒。
那已经涌入皇城之中的叛军,竟是在顷刻之间被另一只军队打散。那支神秘的军队就像从土里钻出来似得,他们在叛军涌入之后,无声无息的隐藏着自己的动向,之后分散成几支,逐一击打着承耀王率领的大军防御薄弱的部位,之后,犹如猛兽一般将这块肥肉撕咬干净。
令人惊讶的是,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占优势,甚至其中有着诸多能人异士。这些五湖四海的武人汇聚于皇城之中,肆意伸展着拳脚,他们当中有敌对的帮派,也有曾经血海深仇的敌人,但他们现在确确实实的在一同奋战,打击着这支承耀王组建起来的正规军队。
与此同时,承景王越过叛军的尸体,安然站在皇城之中,紧接着,他恭敬地对小皇帝行礼:“微臣罪该万死,来迟一步,让皇上受惊了。”
小皇上怀抱着玉玺,看见九王爷温和的笑容,顿时鼻子一皱,大哭出声。
天边泛起隐约红光,圆月渐渐隐去光华,最深的黑夜将要过去。
未明宫前,桃花源之下。
乌铁卫乃是承辉王手下以一敌百的精锐部队,而在场的则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在场的百名乌铁卫,竟是独独奈何不了那包围圈中的两人。
那黑衣剑客陶陌剑法极为厉害,若不是有乌铁甲护身,怕是早已多了不少剑下亡魂。而岳雅言本就是霜月阁三大刺客之一,毒术无双,一手暗器更是神出鬼没。
幸而乌铁卫将领魏嵩牵制住了雅使。
白忘言微微一侧身,闪过魏嵩锐利的枪尖,可其他乌铁卫一拥而上,长枪与刀锋从四面八方而来,统统刺向这霜月阁杀手,眼看着这俊美青年就要被扎成刺猬,他却是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白扇鹤翼似得一展,仅是眨眼之间,薄如蝉翼的暗器自扇骨中喷薄而出,向四周猛然射去!紧接着,那黑衣剑客仗剑而上,锋锐剑刃竟是将乌铁卫手中武器齐齐斩断。
魏嵩却像是早有准备,他急忙闪过飞来的毒刃,调转手中长枪,转而向那背冲自己的黑衣剑客袭来。可白忘言却比他更快,白扇迅速将魏嵩手中长枪打偏,他一抬头,却正迎上魏嵩那乌铁面罩凶神恶煞的脸,这乌铁卫将领狞笑道:“哈!霜月阁雅使又如何!”
“糟了!”白忘言一惊,他忙向后一退,可短刀却此时已经刺入他的肩头。
白衣顿时被鲜血浸染。
“忘言!”
“雅使,我发现……”攥着那本藏于袖中,染满鲜血的短刀,向侧使劲一搅,魏嵩狞笑道:“你对那个叫陶陌的很上心啊?”
“能让霜月阁雅使护着的,难不成……”说到这里,魏嵩脸上带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猥琐笑容,他用手指摩挲着刀柄,“若是我在你面前杀了他……”
白忘言骤然变了脸色。
“哈哈哈哈!真有趣,反正你们都要一起死!”见雅使因自己一番话变了神色,魏嵩不禁哈哈大笑,他伸手将那短刀猛地向外一拔。
可不知何时,那短刀却像是被冰牢牢地冻在白忘言肩头,他这用上力道却根本无法撼动半分,血顺着短刀刃向外延伸,竟如结出冰花似得,将他的手与刀柄一同冻住!魏嵩咬牙拔那短刀,一抬头,却撞上了白忘言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下一刻,冲天剑气迎面袭来,灼华尖啸,化为一道银亮的利光。避无可避,这乌铁卫将领竟是被这剑光刺的直直地飞了出去,连同他身后数个乌铁卫,一同被剑气击倒。而他们身后,便是那食人的冥河水……
陶陌忙跑过来搀扶起白忘言,可那方才受了一刀的人竟像是全然无恙似得掸了掸衣袖,之后,侧过头来对他一笑:“我没事。”
“你最好没事,”陶陌反倒是沉下脸,“我还有一堆事要问你。”
“嗯,”手却是不老实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白忘言扬眉一笑,“等着,我全告诉你。”
连乌铁卫将领都栽了跟头,藏在乌铁卫之后的承辉王顿时有些坐不住,他刚想发号施令,却从桥另一端闯进一个心腹。那心腹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面前,跪下呈上了一封密信,抖如筛糠。
承辉王心中顿时一凉,他一把抢过那封血迹斑斑的急报,眼珠仿佛站在纸面上似得,反复将上面的字迹审验几遍,脸色铁青,之后,他终于是将急报攥起来往地上一扔:“该死!殷青鸾这厮,竟藏了这么多兵力!该死!我这策划多年的一战……该死!”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陶陌迅速将目光转到了白忘言身上。而白忘言此时气定神闲,竟像是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一展白扇,微笑道:“真可惜啊,三皇叔,如意算盘打歪了。”
“你!是你!”在这一瞬间,承辉王顿时醒悟过来,他怒不可遏地大吼道:“是你与殷青鸾串通!坏我好事!”
“对,就是我,”白忘言微笑道,“是我与九王通了消息,告诉他六王今夜将带军逼宫,也是我告诉他,六王那草包布阵的弱点……”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第161章 未明宫(7)
越是使用锋锐的武器,越要担心割了自己的手。
“岳雅言——!”
此时,承辉王顿时气得脸色通红,简直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他将拦在自己面前的乌铁卫心腹猛地推开,全然没有王侯形象的指着白忘言大骂出声:“该死,你这天杀的苗子野种!竟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
白忘言冷眼看这曾经不可一世的三王爷指着自己高声叫骂,白沫飞溅,粗鄙如市井小人。就是面前此人,害得他家破人亡,父亲蒙受不白之冤,甚至桃花源全村都被他的野心所迫害,致使陶陌流离失所!
他不禁咬紧牙根,将手中白扇收入手中,露出狠戾的微笑:“想必现在九王已攻破六王大军,护住皇城了。三王爷,你确定,还跑得掉吗?”
“你!”满腔怒火梗在咽喉,承辉王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白衣青年,双手紧攥成拳。
一贯自负的他从未想过,由自己一手培养的刺客竟能够反过来将自己打的功亏一篑。他以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竟是死也没有料到,一切早在多年前就已开始计划……
睚眦终究是睚眦。
“哈,”脑中忽闪过一道灵光,承辉王怒极反笑,表情极为古怪,“你当真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不过是击退六王军队而已,你就以为你赢了?你可确定能从乌铁卫手下逃出来?更何况,霜月阁三大杀手可不止你一个!”承辉王脸上的笑意越发癫狂,他大笑着一挥手,“快,上啊!你们愣着做什么!”
见这位王爷时而怒时而笑,魏嵩心中顿时也有些迟疑,他伸手摸了摸伸手,心道这乌铁甲确实厉害,受了陶陌那直面一剑,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剑伤。而余下乌铁卫,除了失足跌入冥河水里的,就是被雅使毒刃所伤,中毒化脓而死,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剩下的人数,心是沉了下来。
若是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必能等到风使赶来,只是他分明记得,那雅使……
不、不对!怎么有两个雅使!
魏嵩迅速从身边乌铁卫手中抽出长刀,向那扇未明宫大门前猛地一投。
刀锋劈出烈风,呼啸而来。那一直趁乱偷偷研究未明宫大门的灰衣青年骤然转过头来,正对上那刺眼银芒。
“咔!”一道黑影从暗处中窜出,竟是将长刀生生弹开,眨眼之间,这黑影竟是掠过人群,迅速扑来。
“保护王爷!”这乌铁卫统领终于是反应过来,他慌忙转过头大喊,而就在此时,那黑影从他头顶飞掠而过,一双铁手直抓向躲在乌铁卫后的承辉王。
“是、是颂使啊!”那黑影临近,眼尖的乌铁卫顿时认出那一双铁爪,慌忙举起武器迎击,可他哪里是颂使的对手,手中兵刃竟是被铁爪生生抓断,另外几个乌铁卫冲过来保护承辉王,却是根本不敌,乌铁甲与铁爪相撞,发出极为刺耳的抓挠声。承辉王尖叫着躲在部下身后,从缝隙中,却依旧能看到那犹如鬼魅的颂使发狂地样子。
霜月阁三使之中,风使来去无踪,雅使千面难寻,颂使万里夺魂。颂使此人,极为孤僻,沉默寡言,也因此极为神秘,平时不在霜月阁中活动,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出现。
而如今,这个活阎王就这么在未明宫前大开杀戒,他双只铁手竟是将一群乌铁卫都打的毫无招架之力,那些兵刃遇到他的铁爪,均像是纸糊的。承辉王尖叫着在乌铁卫们的身后无头苍蝇似得跑着,方才还一副胜者姿态的王爷,此时和笼子里乱跑的鸡没有半分差别。
魏嵩一见如此,立刻心急火燎的抓紧长枪冲上前,可这正是将后背露给了白忘言二人。陶陌见此机会,必不会放手,他心中早就恨乌铁卫恨得厉害,承辉王又是灭族仇人,他这新仇旧恨压在心中,早已是着了冲天大火。可他身边的白忘言却是动都没有动,这霜月阁杀手向那躲在阴影里琢磨未明宫大门的灰衣青年投去目光,见那人没事,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就在此时,耳边闪过一道劲风,是那黑衣剑客提着剑向乌铁卫统领冲过去了。
“你们这群废物,快把他拦住啊!”承辉王一边躲,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可那些拦住颂使的乌铁卫纷纷倒下,眼看着就要杀到他的面前。就在这时,魏嵩及时赶到,他手中长枪一划,紧接着,与那颂使缠斗在一起。
多年的仇恨,犹如烈火一般灼烧着陶陌的胸腔。灼华剑仿佛感受到了其主的怒火,嗡鸣不止,化为一道白虹,直冲乌铁卫统领的后心刺去。这蕴含着内力的一剑,竟是卷起猛烈剑风!剑气激荡,途经之处,竟是将两旁的乌铁卫们齐齐地击飞,有来不及躲开的,被这霸道凌厉的剑气直接击飞到了冥河水中,化为一摊枯骨。
此时,魏嵩已是避无可避,他只觉身后袭来一阵穿心剑风,下一刻,那白虹已至。
这乌铁卫统领哀嚎一声,双膝跪地,口中“哇”的一下喷出鲜血,身后乌铁甲已然被灼华剑捅出血洞。
他艰难地转过头来,去望向那手持剑柄的黑衣剑客,眼睛微迷:“你……是当年那个……”
陶陌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大口喘着粗气,用最后的力气将灼华剑从魏嵩后心猛地拔下来,血花四溅,灼华剑柄上的桃花暗纹红得嫣然。
“你随承辉王灭我全族,”陶陌冰冷得视线投下来,一字一顿道:“死不足惜。”
乌铁甲极为坚固,尤其乌铁卫统领魏嵩所穿其甲,寻常剑招根本无法撼动半分,可若是用星明剑法那招“破军”……则是能用全部内力催动剑意,破万千铁甲不在话下。但此招极耗损体力,陶陌全凭功力深厚才强撑至此。
“呵……”
魏嵩却忽然笑出声来,那张痛苦与狂笑拧和在一起的表情,让陶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此时,他瞥见了那血液之中缠着的银光,那是被血所染的银丝,密密麻麻的从某处延伸而来……
那被银丝所牵的颂使。
傀儡人。
陶陌本以极为疲倦的脑中,忽然被久远的一段记忆所惊吓到,他浑身顿时一凛,手中灼华已经攥紧下刺。
而那乌铁卫统领却比他更快,那是死前最后一丝力气,魏嵩将藏在手中的短刀向那银丝使劲一划。坚韧的银丝竟是纷纷折落,与此同时,那牵制着周围乌铁卫的颂使忽然身子一歪,毫无生气的跌倒在地,而他身上用于操纵的银丝,则是齐齐地飘落在地,沾染上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