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瑶心中窃喜,嘴上却道:“酸书生啰嗦死了,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我学剑就是不让你这些臭男人欺负去了……还有啊你这是说我平时丑咯,看我不打死你!”
“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
爻楝看得出来这一对男女怕是对对方都有情,男才女貌确实十分合拍,他暗怪听起来宁瑶瑶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黄花闺女,为何现如今流落到那风尘场所卖笑为生?
另一边,竹涧已经大半身体都没骨头似的挨在了爻楝身上,剑穗藏在袖子里,至今都没有拿出来。
“好楝楝,我要吃雪梅糕……”
“自己去买。”
“我没钱啊。”
“我也没有。”
“骗人,你同我说过,你们派里每月都会发俸禄的……还有你懑弟子若是揭了什么榜什么榜上的任务,还有额外的赏银。”
说到这里‘爻楝’的口气有些气愤,“……前些日子不都被你抢去了吗!”
“是吗?用完了,再给点。”
“……用去哪儿了?”
“不告诉你。”
“……你们,不是滴泪成珠吗?”
“什么?爻楝,你说的那是鲛,鱼字旁,和我不一样……诶,能不能多关心关心、了解了解我……”
宁瑶瑶这厢正和李公子你来我往地斗嘴,一颗怦然而动的少女心尽数落在了对方身上,当然大多数还是李公子被挤兑得哑口无言,摇着头说不和女人计较。
她完全没有在意另一边‘爻楝’和竹涧的对话,但爻楝此次读忆为的就是当年他们的事情,所以屏息凝神排除掉面前最大的声响,仔细辨认着旁边那两人的对话。
滴泪成珠?他为什么把竹涧和鲛人联系在了一起?鲛……蛟?
爻楝心中怦怦直跳,他隐约意识到什么,不等细想却又听李公子发出一声惊呼,而宁瑶瑶慌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通过宁瑶瑶的视线,爻楝看见趁着大家都抬头看天际五彩斑斓的烟花,以及喧嚣的锣鼓鞭炮声,竹涧勾着爻楝的脖颈咬上了他的嘴唇,竹涧用衣袖挡在二人头顶,象征性地遮了遮,但从宁瑶瑶和李公子的角度却是一览无余。
“哎呀。”宁瑶瑶看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再抬头,她捂住李公子的嘴让他跟自己一起转身,娇嗔道:“真是臊死人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李公子脸皮薄,此时一张脸红得像路边的纸灯笼,他被那个吻羞得直抖,“成何体统!我绝不能再让爻公子和那登徒子待下去了,我……我——”
李公子忽然哑了声,因为宁瑶瑶偷偷牵住了他的手指,小姑娘大胆的举动令这位书生全身紧绷,宁瑶瑶也没好到哪里去,脸颊热得发烫,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鞋尖。
爻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对小鸳鸯的背后,周围灯会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他又受碍看不到自己和竹涧做了什么。
隐隐约约他好像抓住了自己的一声轻笑,又好似是竹涧的声音,几个模糊的字眼拼凑起来,爻楝好像还听出了一声宁瑶瑶曾经提过的龙性本淫?
画面倏地一断,爻楝从现实中睁开双眼,宁瑶瑶则还怔忪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久久不曾作出反应。
秀儿有些着急地频频向宁瑶瑶的方向探望,看得出来是真心关切她的瑶瑶姐,爻楝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身对始终看着他的竹涧道:“我……我看到你给我买了一个青色的剑穗。”
“哈?”竹涧本以为他会听到爻楝开门见山地道:嘿,你当年哭着给我告白了,没想到却是送了一根剑穗,竹涧感觉自己这两天听了无数次的剑穗剑穗,无论如何,他松了一口气,问道:“然后呢?对了,怎么没见你带?”
“不知道你有没有送到我手上。”爻楝低头看了看系在腰间的玄剑,剔透无瑕的白玉安静悬挂着,“……应该是送到了,不过不知因何原因丢失了。”
“是吗?”竹涧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这不是又送了你一个……送了大哥一个吗。”
“别唤什么大哥了。”爻楝皱紧眉头,竹涧翘起二郎腿,“那……大姐??”
爻楝:“……”
爻楝努力遏制住把竹涧揍一顿,或者缝上他的嘴的冲动,双手撑着桌面说:“竹涧,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可能……你才是龙,一条白龙。”
“什么?”
“你喜欢龙角,喜欢鱼虾,喜欢白色,水性极佳,我曾经想过为什么你被困在山洞里时还要将你的身体浸入水中,因为你是蛟龙,是水兽,还有那颗龙丹,我含着它的时候毫无反应,但是你却说在你口中直接化掉了?”
竹涧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珠左右转动,艰难地接受着这些庞大的信息量,“……可是,可是你头顶的龙角作何解释?难道我们是两条龙?对了,还有你师尊那沙镜里我的原形是剑型白气,又作何解释?”
“……”爻楝按了按眉心,痛苦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在宁瑶瑶的记忆中,我曾对你说你们一族可以滴泪成珠,而你反驳道那是鲛人,和你不一样。”
“是不一样啊,他们是鲛人,我是剑人……”竹涧说完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还是龙人吧……”
“还记得长鸣子曾经说过的话吗,封氏一族取名都用地名,你的名字也正合适,或许你就是叫封竹涧。”
“……”
二人无言相视,皆是陷入了沉默当中。一旁宁瑶瑶忽是痴痴地笑出声,又忽地露出悲伤的表情,爻楝想恐怕都与那温文尔雅的书生有关。
“待找到仙器录,我们去一趟曲河,若是能找到封氏族人,说不定能辨认出你的身份。”
闻言,竹涧点点头,“好,听你的。”他说完又去踹桌子底下的银狐,“你说你都这么大一只狐狸了,能不能成熟点,自己去把《仙器录》找出来?”
那么温柔的一只银狐,宝蓝色的眼珠都被竹涧逼得翻起了白眼。
宁瑶瑶看起来一时醒不过来,爻楝便起身走到秀儿的身边,“姑娘莫担心,宁姑娘只是在做梦罢了,很快便会醒过来。”
秀儿胆怯地低下头,“两位仙君,姐姐待秀儿恩重如山,秀儿快饿死的时候是她救了秀儿一命,秀儿实在是担心姐姐,不是有意偷看的。”
“无妨……”爻楝轻声细语地问道:“你跟着她多久了?”
“回仙君,有两年了。”秀儿低垂着脑袋,一门心思要把爻楝的靴子看出花来。
“你来之时宁姑娘便就在这彩梦楼?”
“是。”秀儿明白面前的仙君是有话要问他,立刻谨慎起来,回答的字数也变少了。
“她一般是何作息?”爻楝问道:“我们日后应该会常来,总不能一直白天来打扰你们休息。”
“……”秀儿偷偷瞥了宁瑶瑶一眼,见她仍然紧闭着双眼,犹豫道:“姐姐平日都是申时由我来梳妆打扮,酉时下楼……每逢双数的日子会登台跳舞,单数的日子则是留在房里接客……仙君若是想看舞,便请明日来,若是……”
没有后面这个若是,爻楝光是上竹涧一个人便上了一屁股的麻烦,现在都还不清这些糊涂债,他又问:“所谓的那名常客刘老爷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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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43章 跟踪
“这……”秀儿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情, “客人的身份,我们是不能向外透露的。”
要是竹涧来问话, 这时候肯定一拳头砸墙上喝问说不说!但放在爻楝这里却不然,温柔似水的大师兄和善地笑了笑, “好吧, 你不用讲他的身份姓名, 我只问问他的年纪。”
“……五,五十了吧。”
爻楝有些惋惜地抿紧双唇, 又问:“那他多久来找你家瑶瑶姐一次?”
“几乎每隔五到六日就会来一次……瑶瑶姐很看重刘老爷这个主顾, 不管当天有没有其他客人, 只要老爷派人来接, 她一定会去。”
“……那宁小姐还有其他常客吗?”
秀儿摇摇头,“没了。”
爻楝其实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他想着他确实还会再来彩梦楼, 也就不急于这么一时问个干净。他直觉刘老爷身上有问题, 没有任何凭据,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种非常虚无缥缈的感觉。
爻楝在宁瑶瑶的梦中看到了她对另一个俊俏青年的眷恋,也看到了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好出身,那又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呢?
里屋内, 宁瑶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回影的时间远超爻楝过往经历的所有, 爻楝知晓那是一个悠长又美好的梦境, 他想着或许是宁瑶瑶自己根本不愿意从中醒来。
他坐回竹涧身边, 安静地等待,直到秀儿又为他们续了两次茶水,宁瑶瑶才幽幽转醒,她睁开眼触及这熟悉的屋内陈设时,还发出了怅然若失的叹声。
“瑶瑶姑娘。”
“欸?”宁瑶瑶一个激灵,这才想起爻楝和竹涧还在楼里,她摸去眼角的雾气,笑道:“你这法器好生厉害,我竟然想起了好多以为都忘掉了的记忆。”
“……都是美好的记忆吧?”
“……”宁瑶瑶面上一怔,随后非常笃定地点头道:“嗯!”
“那就好。”爻楝笑着拉起竹涧同自己一齐起身,银狐也瞬间会意从桌下爬出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宁瑶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竟已过去一个时辰,她也跟着起身,婀娜地作了一个揖,“恕不远送,瑶瑶随时恭候两位仙君大驾。”
离开了彩梦楼,竹涧立刻打开了话匣子,“除了我送你剑穗你还看到什么了?你为什么要问那婢女那么多问题?那个什么刘老头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他强迫宁瑶瑶了?需不需要我出手把他宰了?”
爻楝:“……你可消停些吧。”
难得要做点人事的竹涧哦一声,抱着狐狸缩回爻楝身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会帮你的。”
“嗯?”爻楝有些惊讶地侧脸,他单手微微掀开兜帽,露出一只璀璨的金眸,他看向竹涧的脸,勾唇道:“你怎的突然转性了?待我如此好。”
“……哼,还不是看在你是我过去喜欢的人份上。”竹涧嘀嘀咕咕地低下头,拒绝与爻楝对视,“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你过去……”确实是十分喜欢我的。爻楝想起了明亮烛火下的那枚青色剑穗,碧玉晶莹剔透,一看便是一块好玉,只是可惜不知因何而遗漏。
“我过去怎么了?”
“……你过去傻透了,当然现在也不怎么样。”
竹涧:“……”
一到常府,竹涧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藏书阁,指天发誓他以后就住这儿了,要把仙器录、妖器录、人器录全给找出来,谁拦都不好使。
长鸣子呆呆地看着雄心壮志的竹涧,半晌说不出话,爻楝笑意盈盈,和长鸣子打招呼的两句话里忍不住停下来笑了三回,闹得长鸣子还以为这两人集体中邪了。
“爻楝仙君,我有要事找你。”长鸣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领他去偏室坐下,茶水和炭火早已备好,室内温暖如春。
“何事?尽管说来。”
“……是这样,陛下今日早朝后拉我谈话,说有人见到一只圣犬进出常府,问我此事可为真……我解释说那只是一只白狐狸,但陛下执意要见它,我又道那是我府上客人的爱宠,陛下更是直接命我将你和白狐一同请进殿内,你说,这……”
爻楝垂眸吹开茶碗上的浮叶,“恐怕见银狐是假,见我是真吧?”
“……”长鸣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定是你银发龙角的事情被谁传了出去……我本以为我常府上下已经懂得什么叫守口如瓶,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爻楝在长鸣子的这句话中听到了几分狠意,他抬起眸回望墙边躬身的侍女和小厮们,见他们皆是一脸惨白,怕是在自己回来之前都受过严厉的惩处。
“道长不必自责。”爻楝喝下一口茶,“只是这君王我是不能去见的。”
“我自是懂得,我已经替仙君回绝掉了……但我怕陛下不会那么轻易得死心,所以这些天还请仙君委屈一下。”长鸣子满脸歉意地对爻楝鞠了一躬,这爻楝哪里敢受,连忙搀起。
他堂堂一名岁命上百年的修仙者,怎么会怕一位人类中的上位者,只要他有灵力在身,就是那帝王派十万兵马来围剿他,爻楝也不带惧的。
长鸣子说让他受委屈,其实就是劝爻楝这些天不要出门的意思,这倒是让明日想再去彩梦楼看宁瑶瑶剑舞,顺便打听点消息的爻楝有些难办。
用过晚饭,爻楝拎着食盒走进藏书阁,竹涧果真说一不二还在快速地翻照着那上万本书籍,因为服侍他的小厮被赶走,所以他的腿边堆满了看过内容的书卷,乱七八糟地垒成一团。
“歇会吧。”爻楝走到竹涧身边,抬起左手,矮木桌上的书本立刻在他五指轻微的动作之中自动闭合、堆叠,最终变得整整齐齐,摞在桌边。
银狐欢快地跃到桌上,它似乎是很开心竹涧如此地勤奋,主动用爪子替他推开食盒盖子,再用吻叼出瓷盘。
“只剩一万三千本了。”竹涧大口就着壶嘴喝下所有的凉茶,然后舒爽地舒了口气。
“辛苦了。”爻楝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吃点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