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有些茫然,抬眼看着他,“我手里这本是真的。那师父是从何处习得?难道他很久之前就会了?会不会久到广寒的血案还未发生时,这些原本要封存在庄内的秘籍,就已经成了他囊中之物。”
“所谓的勾结魔教,盗取秘籍,师娘和师妹的死,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泛起一阵恶心,真相近在咫尺,而自己愚蠢地做了他人垫脚石,还心心念念这是报恩,是偿还。寄希望于师父,总有一天可以为师娘和师妹报仇雪恨,他用自己的名节和性命,护住卫冰清仅剩的尊严,广寒山庄百年声誉当屹立不倒,这是秦筝想为养育他成人的师父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从头到尾被人用恩义束缚住手脚的是他,被欺骗至一无所有的,是他!
秦筝已经分不清这全身骤然而起的恶寒,是出自自怜还是心寒,或者害怕那只蒙着一层纸的真相,让他所有的付出成了枉然。
“子卿,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父的话,从来没有。”秦筝抓着他的手,有些愤恨,“如果我承担下所有罪责,而事实并非我知道的这样,恶人逍遥法外,我岂不是助纣为虐,让师妹和师娘的冤仇再也不能报了。她们是枉死的吗,是被谁杀的?现在还要我的命,是怕我说出去,想斩草除根?”
“谁要斩草除根?宿涵还是师父?或者他们俩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少林武当知道这些事吗,或者金盆洗手原本就在计划内了?!”
“不行我得走,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
看见秦筝又懊恼又焦虑的样子,温庭云拦下他,发现他全身都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懊悔颤抖不已。
每一句疑问,都是他内心已经肯定的答案,甚至都不需要求证了,各种细节秦筝并未原原本本的告诉温庭云,可是温庭云猜想,秦筝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想必已经清楚,冤大头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做了。
就因为这个人重情重义,因为这个人赤诚善良,因为他光满万丈的身份,因为他推心置腹的信任着养育授业的恩师,相信身边善良多过丑恶,才至如今陷在泥泞无法自救。
可是温庭云怎么会舍得让他如此呢。
“哥哥,哥哥!”温庭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按着他挣扎的身体不让他下床,柔声安慰着,“只要你还活着,恩怨就有能了结的一天,真相自在你我心里,没有愧对任何人!你没有愧对任何人。你师娘和师妹的仇来日方长,心法在这里,废了的武功可以找回来的,你若不肯还有我啊,你还有我啊!”
听到这句话,秦筝安静下来,整个人像只吊着一口气,悠悠道,“我只有你了。”
“子卿,我现在只有你了,要是再害了你,你让我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办啊……”
温庭云见他逐渐平静下来,转过他的身子对着自己,可是秦筝低着头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地念着:
“所托非人。”
“只有你了。”
“师父骗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山兴温庭云心疼了好一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俯过身贴上了那人略带一丝苦味的薄唇。
秦筝原本低着头发愣,谁知被一片温热堵住了嘴,待他睁大了眼睛,却看见温庭云纤长的眼睫有些微抖,底下明亮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羞怯却毫不退缩。
起先他只敢贴上来,做最简单的触碰,可这柔软的触感一旦拥有了就不舍得退开。
秦筝盯着这双眼睛还在发懵,后腰就被人紧紧拦住,温庭云吃了熊心豹子胆,见他没有反抗的意识,干脆撬开了唇齿,往里探进去。
湿滑温润的口腔被尝了个遍,秦筝连喘气都困难,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想动但是被亲得全身发软没有一丝气力,只好跟着温庭云的动作,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手原本还想推他,一扶他的双肩他就皱眉,嘴明明忙着从自己这汲取温存,还不忘撒娇哼哼,含糊不清的说,“疼,别推我……”
秦筝只好揪着他的衣服,推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温庭云一用力,直接把人压了下去,手从后腰撤走,按在了秦筝肩膀上。
一开始他还轻缓地揉两下,随着唇舌用力地搜刮秦筝的口腔,肩膀也被他狠狠地按着不给动了。
暧昧的水声让秦筝脑子里嗡嗡地空白一片,好像方才他自怨自艾的那些话想的乌糟事都烟消云散了,在这温柔缱绻的亲吻里,被温庭云把一腔怨愤化解成了翩翩飞絮,飘在他心上,酥酥痒痒却很舒服温暖。
非要给自己找个不动弹躺着享受的理由,大概只有这个还说得过去了。
吻到两个人都赤红了脸,秦筝依旧睁着眼睛,温庭云亲得小心又认真,偶尔用力又渐渐放缓,节奏把控得恰到好处,秦筝在这些事上就显得很笨,怎么张口,张多大,舌头放哪里,要不要回应他,怎么回应比较有礼貌都是他在反复思考的问题。
最致命要紧的问题他反而不敢想太多。
温庭云突如其来地吻他,加上之前拥抱牵手这些举动,难道并非自己一个人存了什么旖旎念头。
秦筝有些理所当然又惶恐不安地揣测,温庭云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他心里的那个秦筝,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有天下无双的剑法,不可一世的骄傲。
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这些东西了。
一个流落街头靠卖艺要饭的叫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连累他人什么都做不了。
温庭云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这个疑问一旦存在心间,秦筝也万念俱灰的确定了,他喜欢这个人。
不管是苏子卿,还是温庭云。
他秦筝,头一次察觉什么叫心弦一动,相思入骨。看山是山远在天边,看海是海广阔无边,明月高悬,对月几酌仍是难消世间恩恩怨怨,好在,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秦筝一边觉得自己这种心思龌龊,一边无法自控地想挨着靠着他。
难以启齿地心悦于他,也难以启齿地希望他心悦与己。
一脑门胡思乱想,最终还是选择闭上眼睛,尽情亲吻,秦筝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完犊子,断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给饿几们安排上第一次亲亲,老母亲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谢谢追更!!爱你们!
第48章
烛火“啪”地炸了一声, 把还在床上缠绵的两人炸得猛然回过神来。
再这么糊里糊涂沉浸下去,指不定还要发生更过火的事。在未彻底确认彼此心意之前,任何越雷池的行为都有可能给将来二人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万一郎有情另一郎无意, 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按秦筝的性子,这辈子也没有脸再相见了。
温庭云意犹未尽地从秦筝口里退出来, 牵着一条晶莹剔透的银丝,秦筝双唇已经有些微微红肿, 满面潮红, 眼睛也不敢盯着他看。原本他还担心, 吻下去的时候哥哥没有强行推开他是因为他喊疼,亲完了这人会不会生气转身就走。
但是秦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即没有生气也没用责怪他, 甚至耳朵尖一直到锁骨以下都红得透亮,不是害羞是什么?
九爷勾着嘴一笑,一只手杵在秦筝头边,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擦过秦筝的嘴角,把那些因两人暧昧亲昵的痕迹给抹去了。
他歪着个头, 压着身子看身下人, 动作又慢又温柔, 乌黑的头发扫过秦筝的脖颈有些痒, 秦筝下意识抓紧了被角。
“你别紧张。”温庭云有些想笑, 直起身子坐回去靠着软垫,“哥哥要是喜欢这样躺着, 那……今晚就在这睡吧。”
闻言秦筝“哗”地一声坐了起来,红着一张脸,匆忙整理起已经有些凌乱的衣服,支支吾吾道,“不、不必了,你手没好全,万一我压到你更是难恢复。”
温庭云一愣,“这间屋子还有一张床,在里间,原本我打算进去睡的把这留给你。你是想和我同床睡?”
秦筝噎住,脑子不听使唤就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下更是尴尬了。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我是那个……我回去睡了!你早些休息吧!”
只是亲一口而已,秦筝却表现得像个被夺了操/守的大姑娘,方寸全乱,忙不迭坐起来就要落跑。倒是温庭云神色如常地一把将他按定不让走,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方才你推我,是不愿意吗哥哥?”温庭云那两撇惯爱扬着的眉毛,一到这种时候就往下压着,看着楚楚可怜。
不是不愿意,只是受刺激,毕竟头一回和谁有过这样的肌肤之亲,推拒不是理所当然的条件反射吗?总不能他靠过来自己立马就把对方给死死抱住啃得忘乎所以吧,何况秦筝也不是这样豪放的人,牵涉感情一向内敛,情/事上他还懵懂着呢。
他也在想,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明明温庭云就没问自己,做都做了,事后问他愿不愿意是不是有点无聊。
秦筝说,“我是没反应过来所以才推你的。你又喊疼,我怕碰到你伤口,所以只能不动了。”
从始至终,秦筝一直低着头不看他,温庭云等了半晌他还是这个样子,于是说,“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秦筝:“……”
“你不抬我就过来了,再做一次刚才那种事!”他故意沉下嗓音,语带威胁。
“!”
再来一次今晚估计就走不脱了。
秦筝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温庭云笑得特别开心,小虎牙露着,像个摇着尾巴要人顺毛摸头的小动物。秦筝瞧他可爱里透着一股得逞了的可恶,觉得自己被实打实地欺负了。
“你不好意思说话就听我说。”温庭云正襟危坐,清了清嗓音,执着秦筝的手道,“苏子卿的性命,承蒙哥哥一腔热血,肝胆相照才得以苟活至今。如今谷主温庭云,自觉有了护着他人的本事和能力,能做个像你一样问心无愧,顶天立地的男人。”
“哥哥,这七年来为求一安身立命之地,我蜕了何止一层皮,但是至少没有死。是真的想再见你一面,这个念头让我不知死活地挺过来的。”
秦筝被他说的“不知死活”,“蜕了何止一层皮”等等字眼给吓到了,插嘴道,“我之前就想问你,是不是苏耽折磨过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同那几位小兄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苏耽好似喜怒无常,手段极其阴毒,小时候他是不是待你特别不好?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温庭云云淡风轻地笑笑,摆摆手说:“以后再讲,这个不重要。”
“可是他……”
“我喜欢你。”温庭云打断他,大声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秦筝哥哥,我非要找到你不是为了报恩。这七年梦里梦外都是你,苏子卿人虽小可也有一颗心,现在长大了,心也大了,从前没胆子说的,我现在想一并告诉你,不管你接受与否,这心里装着的都是你,你要不要?”
温庭云的话,前半段坦荡直言勇气可嘉,后半段却是漏了气似的越听越惨。他确实是趁着一头热把话都说白了,要不是白日里被曲尘给当面刺激了一番,对秦筝表明心意恐怕还得等上半年一年的功夫。
可是话出口后他就开始后怕,万一被拒绝了呢?万一哥哥根本无法接受龙阳之好甚至还恶心他呢?万一肺腑之言成了洪水猛兽,把人彻底吓走了呢?
许多个万一唯独漏了一个——
万一对方正好心怡的也是自己呢?
又被表白的秦筝此时只顾着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温庭云掏心窝子的一席话撞得他心口发慌眼冒金星不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产生幻听了。
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他喜欢了我七年……
他还问我要不要他?!
秦筝甚至没来得及回味心头这一点暗喜,兀自迷迷糊糊脱口而出了一句,“子卿当年才十二岁……”
没想到一番剖白,秦筝第一反应是这个,温庭云有些哭笑不得,“我装了七年的心意,曾经再小,如今也发酵得满心满肺忘不掉了。”
愿得一人心,秦筝心里自然是欢喜的,温庭云的喜欢这么直白和炽热,就算秦筝是个冰山也早就化了。可欢喜过后,秦筝眼皮突地跳了一下,才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之事。
喜欢是喜欢,两心相悦固然好,他也不曾担心过世俗眼光,如果可以,二人执手天涯是他现下唯一能想到最幸福的事了。
可世道无常命运弄人,他还能活命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所剩无几的性命,叫他拿什么去回应满腔深情?相守终老于秦筝而言不过是痴人说梦。
如果只图一时之欢,谁不想红烛帐暖良宵尽兴?可他想到将来自己撒手人寰,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他不愿让温庭云会有枯守自己坟头的一天,即便如今心里的风一直吹向他,也仅仅只能止于此。
如何能回应,这种感情一旦开始,岂非从头到尾都是辜负么?
心悦于你,可人生哪能没有遗憾,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带到九泉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