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云摇摇头:“我既然一早就有此排布,婆婆难道以为我只给自己的人留了退路,别人就分不到一杯羹?”
“你以为九谷的人唯我马首是瞻,真的只是怕我手里的刀么?”温庭云露出了一个深谋远虑的笑,要是秦筝看见,定会觉得这样的笑永远不会出现在他温庭云的脸上。
他道:“我手里掌控着九谷的命脉,即便有一天地藏神教分崩离析,我能保证在我手底下拼命的兄弟们,出去了一样衣食无忧,后半辈子有个不错的营生,不用再为谁卖命也不必披着神教的名头苟且偷生。为着这个,他们尊我一声九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为的可不是眼前利益。”
千日红打量着温庭云,眯起眼疑惑道:“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地藏神教执掌大权之人,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幼儿园车今天还没写到,昨天甚至断更一日。
感冒没彻底好全,头疼的老毛病就犯了,人的身体一不舒服就会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负能量里,日常觉得自己辣鸡的不要不要的,下笔就很紧张,紧张到不敢写,其实这些我昨天就写好了,不敢发,也不知道啥心态,去翻了好多心灵鸡汤,不管有毒没毒喝了好几壶了,现在稍微有点精神了又觉得都不是什么大事。
嗯,第一本书,不管写成什么了都是自己真情实感用了心的第一个娃,谢谢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人。
我会尽快振作!还有好多脑洞要写,什么师徒年下啊,什么王权朝堂啊,将军啊太医啊甚至太监和小坏蛋什么的!我不能萎靡!加油~
第81章
温庭云目光深沉地盯着婆婆沉吟许久, 道,“讨个教主当一当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最想要的, 是把断水崖给彻底凿烂, 让外面的人可以进得来,神教的人也走得出去。”
温庭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 瞅了一眼被黑布盖着的灵位,而后道:“我要正当光明地来去自由, 我要和少林武当平起平坐, 要他们心甘情愿地, 把魔教的名头,摘了。”
温庭云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的时候,他还小, 不明白什么是正大光明,什么是来去自由,他伏在苏峤的膝头,听温彦舒一边叹气,一边暗自发狠。
那晚刘永第一次跟温谷主坦白自己是被安插进来的钉子, 当了这么多年的细作, 早就从旁观者变成了温彦舒的左膀右臂, 刘永自己也清楚, 出生入死的手足之情, 早就胜过什么正邪不两立的假话空话大话了,他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 而非离开胜义堂时,一遍遍被人洗脑的那些歪理。
虽是主仆也是兄弟,温彦舒自是接受了刘永曾为细作的事实,也决定不再提起旧事,刘永是心甘情愿追随着他,不过因此要付出的代价,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
地藏神教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入了此教,前身所有羁绊必须斩断。刘永并非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却甘愿承受罪大恶极的人必须承受的惩罚,温彦舒说过,兄弟能得此人,一生无憾。
只是私下和妻儿在一起时,人前大气威严的温谷主,也会流露出些许的不忍和不甘心。他问苏峤:“人都会犯错,为什么有的人能悔过,而有的人一辈子要活在阴影之下,见不得光?连带着无辜的家人,懵懂的孩子,被人打上莫须有的烙印,一打就是一辈子了。”
苏峤只是笑笑,叫他不要想太多。
于是温彦舒说了那句,让温庭云一直记在心里的话:“断水崖阻隔了外界对教众的侵害,却也阻断了大家抬头做人的机会。名门正派也有无数腌臜苟且,凭什么地藏神教的人生来就是罪人。我想要正当光明地来去自由,我要和少林武当平起平坐,要他们心甘情愿地承认我教的存在,我想要把魔教的名头,自此摘了。”
温彦舒是个太过理想化的人,他还没有完成这番宏愿,就被自己教里以烂为烂,甘愿一辈子不见光的人勾心斗角给害死了。
这个死于愚忠和义气的魔教谷主,为了自己兄弟的恩仇,连带着把沉仙谷一起送入了地狱,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在世人眼里,魔教没有人情恩义,不讲伦理道德,有的只是为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牛鬼蛇神,可是温彦舒死了。
除了他,还有一众愿意生死相随的沉仙谷教众,仇怨看不见也摸不着,也不是谁都跟刘永认识说过话,温庭云一直很想知道,那些给他们按着魔教名头的人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又会编排些什么理由,让这群赤胆忠心的人再戴上点人人觉得理所应当的罪名呢?
千日红听完温庭云说的这番话,愣了许久,想从他脸上的戏谑里找出一星半点的质疑,可她发现温庭云虽然笑得诡异,说这话确实是认真的。
“你说……你要凿烂断水崖?”
“嗯。”温庭云解释道:“看来神教也有婆婆不知道的事,断水崖最早是有石梯的,人们顺着那个石梯找到了世外桃源扎根住下才有了地藏神教最早的雏形。不是跳下来,是一步步走下来的。”
温庭云着重把“走下来”三个字强调了一遍,继续说:“我去找过这个石梯,可巧了,石梯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块巨石,上面少了些什么,像是机关需要东西启动,可石梯的传闻流传至今实在太久,没有人提过有机关或是密道。”
“万一,你说的黑曜圣令恰好就是缺失的那块关窍呢?”
千日红勾唇一笑,那因为干涸而皱起的嘴皮上下抿了抿,“若真的是,也并非天意,这个教主你就好好的去当吧,初代教主深谋远虑,许是他早就猜到人心难测,为教众留下了这么一道后手也未可知呢……”
温庭云深以为然,“好,我必如婆婆所愿,坐上教主之位,再来百花宫请您回去,接管圣女事务。”
千日红摇摇头,“不必了,你若能成,还要圣女做什么。不过温庭云啊,你要做的这些事,牺牲在所难免,秦筝知道吗?”
温庭云一楞,没说话。
秦筝怎么可能知道,这叫他怎么开口,难道告诉哥哥,我要杀人,杀很多很多人,杀别人,杀自己人,我还要当教主,百年魔教的头头以后就是我了,还要指着少林武当的鼻子让他们点头承认我的地位。
说不出口,这不是苏子卿会干的是事,秦筝绝对接受不了。
千日红瞧他眉头紧锁,猜到他肯定瞒着秦筝,又道:“秦筝那孩子跟我大徒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看表面温温吞吞人畜无害,认死理,倔得很,你要是不跟他说清楚,等他发现你在背后谋算了这么多事,不一定会再跟你携手并肩了。你还没醒的时候,他求我救你,说你是他的弟弟,认的那种,是么?”
温庭云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万一千日红和赤伯一样是个沉迷啰嗦后辈终身大事的老人家,今天岂不是要聊去深夜,他还急着去找秦筝呢。
“是的吧……小时候落难,是他送我回的断水崖。”
千日红道:“哦,那可真是奇妙的缘分了,还好你俩少年坎坷,不然顺顺利利长大,他迟早也是你要铲除的对象。现在能彼此扶持,也是天意吧。”
温庭云道:“婆婆意有所指,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哦对了,我还得谢谢婆婆护着我和哥哥,没把我俩强留在此处,断胳膊断手什么的,比起别人,实在是很慷慨了。”
千日红一哂,“你说赤伯和林故言?”
温庭云和蔼地笑笑,“我说顾元赫。”
千日红脸色阴沉下来,“他居然敢告诉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我自己猜的,他到现在都不承认,秦筝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想问问婆婆,为什么二十几年顾元赫明明活着,你不让他去找刘堇栀和秦筝,就算在这里相遇了,你也不同意他和秦筝相认。既然你都愿意救他,再成全下他们父子很难吗?”
千日红冷着一张脸,道,“他勾引我徒儿,犯下如此大错,我不计前嫌救下他一命,自当要些偿还,何况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我百花宫只留女子,男人想在这里活命,做个废人最恰当不过了。”
千日红抬眸狠狠看过去一眼,“对你和秦筝我确实慷慨,那是瞧你们还有些用处,没必要陪着我耗死在这里,其他男人,胆敢触了我百花宫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温庭云:“……”
这是对男人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代代相传,根深蒂固地根植在百花宫的人心里,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跟她多言,温庭云道:“婆婆没其他吩咐,我先走了。”
千日红微微点了下头,等温庭云快离开时,朝着他背影悠悠道:“一切未必能如你所愿,望你和秦筝再入江湖,保重自身。”
温庭云脚步一顿,门帘掀了一半儿,透了些柔柔的光进来,他侧过一半脸,神色是淡然冷冽的,只轻轻点了下头,便退出去了。
竹屋后面确实有一池温泉,泉边栽着花树,点点落英飘在水面上,蒸腾着热气,秦筝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
他在等人。
而且极度焦虑和紧张,明明今日和哪一天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可自他硬着头皮发出了邀请之后,就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秦筝,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居然当众,邀请自己曾经带大过的弟弟,干那事儿。
不知旁人听见,会不会以为他已经搓手等了很久,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给送出去。
现在也不知该像秦家还是顾家的列宗列祖道歉,反正自从离开广寒之后,他这张从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皮就不值钱了,他也没什么稀罕的,丢惯了才觉得面子无甚要紧,虽然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还是脸热心跳想找地缝钻一钻。
不过,想到人这辈子这么短暂,宁愿疯狂过一次,不想给两个人都有遗憾。于是只好干了他这辈子最尴尬的一件事。
可是等了三四个时辰,温庭云都没来,饭菜搁在桌上早就凉了,秦筝亲自下厨做的,酒是林故言特意带回来的女儿红,他又枯坐了一会儿,焦虑得直抖腿,又盘腿去水边坐了下,被热气蒸得差点就睡着了,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舞剑解闷。
有美酒作陪,剑意随性而起,秦筝在层层叠叠的花枝间,来回刺破着迷蒙春意,却让自己一颗焦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反倒是酒意上头,想起温庭云的笑颜就忍不住唇角勾起。不论初见还是再遇,一帧帧画面从脑子里闪过去,如今想来,都跟沁过一道蜜似的,怎么想怎么甜。
……
拍案惊奇里那个一身黑衣,独自一人同说书人据理力争的温庭云,向又脏又狼狈的他伸出了手。
他说:“既是志同道合之人,在下想邀公子过来品茶,不知可否赏光?”
笑起来能看见小虎牙,他还说:“还是秦筝这个名字好听。”
……
秦筝回身旋转直上,轻巧地坐在了一根树枝上晃着腿,仰头喝下杯中酒,又把杯子准准地滑回了桌上。
自己也是个不会轻易落泪的铮铮男儿,却在跟温庭云坦白时,流了几滴泪,他记得温庭云慌了,抱着自己说:“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会背我去街上买甜糕吃,还诳我说哭着吃甜糕会变味,吃多了辣嗓子眼就要发烧,发烧了就要喝苦得倒胃的药。我竟然信了,每次吃甜糕都要调整情绪,心平气和的吃,生怕它会突然变成辣的。”
“现在子卿长大了,知道甜糕就是甜的,吃了辣嗓子的那些是你拿回家偷偷洒了辣椒面骗我的。可我现在只吃撒过辣椒面的甜糕,因为我知道难过的时候有人担心牵挂,我就不是一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野种。”
温庭云握紧秦筝的手道,“你又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
……
“我还有你呐。”秦筝一边回忆,一边喃喃念叨着温庭云的只言片语,只觉得脑子更加热了,他又看了看来路,依旧没有半点人声。
秦筝握着剑,接住了一片轻缓下坠的花瓣,担在剑尖上抬到鼻尖细闻,不论再见还是初遇,这个人就像一片自带暗香的落花,在他心池荡漾出阵阵涟漪,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搅弄出了波澜,当他觉得已到非此人不可的地步时,波澜已是骇浪,在他不大不小的心里翻起波涛汹涌,早已是他浑浑噩噩里唯一的清明。
他想了许多,第一次意乱情迷的亲吻,他把温庭云推开了。第一次措手不及的表白,他又把温庭云拒绝了。
害得自己躲在屋檐下,偷了一张他写给自己的小情诗聊以慰藉。
歪歪扭扭,满是深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秦筝又回到了桌前,一杯杯喝总不尽兴,他索性倒满了自己的酒壶,脚尖一点又飘飘然回到树上,迷迷醉醉雾里看花起来。
那些勾起人欲望的瞬间,早就在秦筝还懵懂无觉的时候提醒着他,这个人是他心底一直飘荡着的那瓣桃花,更是能暖住周身的一壶烈酒。
他爱这朵花,更想要这酒。
他真心实意的,想要拥有这个人,想要被他拥有。
“哥哥?坐那么高,瞧我呢?”
温庭云又穿上了他那身全黑的劲装,没系披风,肩宽身长地缓步走了过来。他束着一条皮带没挂任何坠饰,显得腰身更加紧实纤细,小皮靴收紧在小腿上,这么笔挺地站在树下抬头望着秦筝,当真是个美轮美奂的画面,秦筝看花眼了,酒意又打头,滑了一下,险些栽下去,温庭云反应很快,掠到他身边一手把人揽在怀里,盘起一只腿笑眯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