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君还是被封锁了记忆,原本活泼的丫头莫名变得一言不发,这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卯安上仙担忧无比。
而后噩耗传来,在一片愉悦的氛围中,天元门二十二上仙沉入了难以摆脱的悲伤之中。
是他们太过没用……
要是没被阴界裂缝所拖……
要是他们不会成为阴界之人威胁天元仙尊的软肋。
他又怎么会投身那可怕的地狱,落得个魂飞魄散、万鬼吞噬之终。
被这悲伤的气氛所感染,那刚翘起来的尾巴也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阴界之门还未封印,黎明尚在远方,天元峰只余天元仙尊一人,能不能度过这一劫,没人说得清楚。
消失总是能在人心头泼上一瓢冷水,将还没开始的梦打碎。
新的天元仙尊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在裂缝修补期间带着那位能看见灵魂阴气的丫头,将阴界余党全部捉了出来。
不论是那些令人啧啧称赞的天赋过往,还是雷灭玉魈寒,抑或领导众人成功修复阴界裂缝,这位新上任的天元仙尊做事果断雷厉风行,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依靠的感觉。
不过数日,花不语便在这个位置上站稳了脚跟。
经历过天元门之行的人眼不瞎,心也不瞎,都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天元仙尊对他那位背叛了上仙界的师尊是多么敬重,自然吩咐了手下的人不要妄言,因此这数日,整个上仙界都没有一句关于季沧笙不好的话。
这个人像他的魂魄一样,连最后的痕迹也消失在了人间。
不该这样的。
他才是救下上仙界的第一功臣,自己不过是顶在这位置上偷得功绩的贼罢了。
不该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元门那些活尸安分无比,或许如旌斩所说,这两个魔头真的起了内讧,阴界之门在这数日也没出什么岔子,这平和的一切让不少人都产生了一种灾难过去了的错觉。
等清理休整完一切,甚至有几任上仙已重新传承,花不语才召集了上仙界二十二上仙,新旧二十八上仙,以及各大小仙门三十余位上仙,共聚在了一起。
除天元门拜师台之外,再没有那样能供数万人观礼的地方了,因此花不语只召集了上仙界地位最重的这些上仙,同时开启阵法,这是一场面对整个上仙界所有人的集会。
集会的内容,便是关于阴界之门的处理。
阴界之门和阴界裂缝的差别不算太多,字面意思,阴界裂缝仅仅是不起眼的裂缝,现世就会带来巨大的灾难,更别说能直接沟通阴界中心,足够承受所有阴界之物出入的阴界之门。
这道裂缝像门一样,将上仙界与阴界的界限打破、勾通,前人费尽心血才隔出的人世,一旦打破了这道墙,世间将会再度变成上古炼狱。
花不语说得越详细,众人就越是恐慌,越是心惊。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上仙界灵气越发薄弱,自上古之战后,再无人飞升。即便那些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能们,都要耗尽性命才能封印阴界,让他们这些止步渡劫之前的人能拿这阴界之门怎么办?
花不语一点一点交代完,话锋一转,忽的提起来关于四大仙门丢失的上仙遗体与活尸上面。
一说起这个,四大仙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控,就连天元门二十二上仙也皱起了眉头,顶着四面杀来的视线,一言不发。
“这些活尸,确由阴界秘法所炼,其操控之媒介,也确是阴界魔蝶。”
花不语一连的承认,几乎在整个上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前几日的告诫仿佛成了耳旁风,无数人都在斥责前天元仙尊此般作为,痛骂之为上仙界的叛徒。
厅堂之上,也有人按捺不住起身欲言,确被那压倒性的气势给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也有心细之人想到另一点,在幽闭谷内,天元仙尊一度保护前天元仙尊,季沧笙跳入阴界之时,那震撼天地的恸哭并不像作假。
何况,阴界裂缝的异常,是在前天元仙尊投身阴界之后恢复的,没有了某些见风使舵的,越来越多的人发觉了不对,转而抱着想法观望起来。
“不过……”
花不语的声音越发低沉,他抬起眼眸看向了某个方向。
“这些活尸并不是用来威胁上仙界之用,而是师尊……用来填补阴界之门的。”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还有一章,好想写番外,好想开车,哭泣
第139章 最终章
世间一片嘈杂。
“天元仙尊此言……是何意?”子虚上仙不禁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师尊并未私.通阴界,也从未背叛上仙界。自继位天元仙尊起,肃清心怀不轨、行事不端之人,清理通阴孽党七十有六……”
花不语继承了来自天元法则的记忆,像一本传记,记录着历代天元仙尊在位时所发生的一切,花不语追着那些回忆,如对待沧海遗珠般,一点点拾起那些错过的岁月。
他向来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在位期间为天下做了太多,明面暗里护天下众生之安危,从未有过半分怨言,也未邀过半分功德,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即便为此搭进性命。
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退步分毫,用那瘦削的臂膀扛起这天下,永远地站在世人之前,保护这苍生。
花不语想,他是那么的不善言辞,那便由自己来做他之口,告诉这世人,天元仙尊究竟因何而生。
世间平安喜乐,总要有人默默付出。
花不语细数着桩桩往事,闻者无不动容。那般理应天真放肆的年纪,却将自己的血肉一点点填进天柱,撑起这人间。
可眼泪换不来他的灵魂复苏,那个人,不论前世今生,皆为了天下大任,义无反顾地献出一切。
天空中的乌云被阳光刺破,投下道道光芒,温暖得如同桃源。
天元门二十二上仙,四大仙门二十八上仙,整装待发,合力布于阵眼之上。
死神谷内,花不语身着一袭墨色长袍,沿着那条石径小道,缓缓而上。
这条路他走过三次。
第一次,他遇见了他。
第二次,他失去了他。
第三次,他要去见他了。
天元仙尊最正式的礼服,如泼墨般漆黑,以喻包含天地万物,由之而生。
前世今生,不知他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包含的又是怎样的心情。
被魔蝶牵引活尸迈着沉重僵硬的步伐,冷漠地越过花不语,投下了死神谷。
他仿佛顺着漆黑的浪潮,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地方。
记忆中获得的传承,花不语并未在此前的集会中言明。
他学着他的做法,将所有人排除在外,孤身赴前。
填补阴界之门不可或缺的一步,便是天元仙尊的气运。
也是在获得传承后,花不语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初代天元仙尊只留下了天元法则,真身不见其踪。
这个分隔阴阳两界的阵法,需借天地之气运集身,而只有天元仙尊才能承受住这气运。
那时候,他明知道,这是以身筑墙。
可重来一世,他依旧没有分毫的动摇。
不知道封印阴界之后,能不能再见到他啊……
花不语站在断崖之前,今日天晴,身后的白雪皑皑将一切都掩盖在了下面。
回忆止不住地翻滚而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天空渐渐飘散起七彩的光芒,这是五方阵在庇护着大地。如若此次封填失败,阴界大开,便将上仙界与下凡界彻底相隔。
他们这些修仙的,站在高处,自然要替天下百姓扛起一片天的。
愿你们无忧。
花不语飞身入阵,活尸填满了整个死神谷,只此一隅,仿若人间炼狱,阴沉的死气被渐渐吞噬,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其中隐匿着惊世骇俗的怪物。
尸阵成,世间安静一片。
死神谷内无风,无雪,吞噬天地万物。
阴界之门的裂缝悬在空中,那一头漆黑无比,带着令人骨寒的阴冷。
就要结束了。
花不语催动尸阵,随着滔天的怨气,猩红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峡谷,疯了似的刺向阴界之门。
五脏六腑疼痛得如同撕裂一般,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与皮肤都在灼烧,疼痛得近乎麻木!
这上万的活尸牵引在他的身上,与他的灵魂相连接,每一具活尸填身裂缝,都要将花不语的灵魂撕碎一般痛楚。
他紧绷的皮肤开始破解,血液浸透了墨黑的长袍,只留下湿润的、带着腥味的痕迹。
再看不见什么。
他前世也是这般么?
他带领上仙界众人去破坏尸阵之时,季沧笙被尸阵反伤而咯血。那样脆弱的身躯,究竟是怎么扛下来这些的……
花不语想,如今这般,因果轮回,都是报应。
他并不觉得疼,因为肉.身的疼痛也好,灵魂撕裂的痛苦也罢,都比不上心中之痛。
他该得这痛的。
一道道红光填补进那巨大的裂缝,花不语只觉得肩头越发地沉重,即便是渡劫巅峰的修为,他也扛不下这数以万计的魂魄。
他不过是个小偷,天元仙尊之位本就是他偷来的,这一生欢愉也是他偷来的一个梦。
强行继承天元仙尊之位,花不语并未获得所有的气运,他名不符实,又怎么能扛得下来……
花不语被沉重的魂魄之力压得再站不住,尸阵才启大半,他已是几乎承受不住这重量,单膝跪在了尸海之上。
可他并没有切断阵法,即便他被这数万魂魄压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也没有半分松懈的想法。
他不能……
他不能这么懦弱。
花不语低着头,不知从何处滴落的血,溅到了地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他看着那血迹,心中一片空白,疼痛与魂魄的重量压得他无法思考什么。
恍然间,一只柔软的手扶在了他的手臂上,那样轻柔,虚无得像是幻觉。
那只手抬着他的手臂,仿佛分去了他身上泰山压顶般的重量。
花不语抬头,如同一梦前世。
不过前世那张活尸一般毫无生气的脸,此时有些透明,正对着自己笑。
折花跪在他身侧,用手扶着他的手臂,就像此前,他还是天元峰小徒弟的时候,这位师兄无数次牵着他前行一样。
又一道光芒闪过,玉蝴蝶抬手扶住了他的肩,那只手淡得快要消失一样,没有温度,却那么的宽厚。
花不语觉得怀中一烫,那颗透明的舍利子从衣襟之中滚落出来。
七汝与白歌也来了。
他们并未多言,却默默地替他扛下了,他几乎完全无法承受的力量。
他好像回到了从前,自己不过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徒弟,拥有着世间最幸福的生活。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季沧笙如记忆中一般,一袭白衣才能配得上的风光霁月,温和似水地,捧在自己的脸颊上。
“做的不错。”
他拥着他,隔绝了世间一切痛楚。
从此人间地狱隔绝,阳光照耀大地,马蹄踏花惊飞鸟,丝竹沧笙唤晚春。
天下太平。
全文完。
第140章 番外一.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天元门被毁,上仙界气数已尽,世间满目疮痍。
他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伸手想要触碰,却是怎么也捉摸不住。
“夏!”澈捂着头坐起来,梦见自己的死可真是一点也不美好。他惊了一身冷汗,浑身的不自在,变回了狐狸打算出去逛一圈,却发现自己在夏日才会掉得斑驳的皮毛又长得油光水滑了。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澈跳出神树,刚打算伸个懒腰,便被满目死气破败撞得心中一惊。
和梦里几乎一样的场景,让他一时间以为是幻觉。
可他的幻术修得太好了,即便是夏也骗不了他。
澈走起路来有些虚晃,他穿过死气沉沉的山间,来到天元峰,却感受不到半分的气运。
天元峰竟不剩一人了。
联想起那个梦,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只雪白的凤凰缓缓飞来,它身上带着薄薄一层灵光,看起来神圣无比。
白凰落到地上,化作人形。
夏身量颀长,比澈还高出半个头来,他生的一张冷漠的脸,仿佛从雪中走来,融不进这尘世。
他是世间的观测者,不该插手人间。
可却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为什么……”澈站在石阶之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为什么不让我去。”
夏如同他的神色一般沉默。
“他们都死了!谁都不剩下,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他怒气冲冲地走下石阶,逼问一般怒吼,“为什么不让我救他们,你不动手,好,我去!你为什么连我去救他们的资格都不留给我!”
澈抓着夏的衣襟,不知是怒是悲,他眼中抑制不住地漫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为什么……”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一声呜咽里,他做不到像夏那般冷漠地观望这世界,他活着,他有生命,也有情感,他没办法冰封自己的心!即便过了几千年,他也依旧适应不了沧海桑田。
他是狐狸,本性如此,多情又深情。
一生太长了,尤其像他这般过了上千年的,早就该习惯了生命中的过客来去。让他动情的人不多,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喜欢上“人”了。